《鬼迷心窍》恓惶

32、夜袭

　　在女真部落里，无论谁提到完颜苍泽这个名字，都会引发一连串的议论。
　　他是这个部落最年轻最骁勇善战的将领，大部分人会这么说。
　　但是也有人会不置可否，最有利的证据就是，如果这一次不是他急功近利，自视甚高，怎么会给天靖朝的人钻了空子，打了他们这么一个措手不及。
　　可也有人说，要不是完颜苍泽带领几百勇士杀出重围，直奔对方营帐，天靖人也不会因为要回身救人而离开战场，他们的将士军官才有机会返回家乡。
　　一个看不出多大岁数的美妇人静静地坐在完颜苍泽身后，慈爱地摸摸他的头，“苍泽，还在想战场上的事情。”
　　完颜苍泽转过头，像个小孩子似的把头埋在女人的胸口，“额娘，我做错了很多对不对。”
　　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苍泽，你才20岁，王之所以选了你做将军，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而是因为你在这几年表现地骁勇善战。但是你毕竟还年轻，对于军事谋略还缺乏经验。而且我猜，恐怕这次的事情离不开军里那几个老将军的刺激吧。”
　　完颜苍泽点点头，他的母亲，是草原是最美丽的女子，被大汗收为妻子，他这个父不详也成为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子，虽然他的表现很出色，大汗也视他如己出。但是他有今天的地位，绝对是自己一步步打下来的，虽然军中仍有不少人认为自己是个花把势，但他也渐渐让他们折服了。那天是个意外，他本来一直就觉得不妥，下了命令，士兵一律守在原地不得出兵，结果几个老臣连番讽刺自己，说他谨小慎微，明明机会在眼前，却不去争取。
　　他承认自己还是太嫩了，经不起激将法，居然这么久上了敌人的当，即便是即使悔悟，带兵切入他们后线，也只是勉强保住了大部队。
　　“孩儿，你已经做了很好了，很多将领都不是一辈子打胜仗的，你要找找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才能一步步往上爬。”
　　“是，孩儿知道了。”
　　第二天，完颜让手下把自己绑到部群里，背后挂着罪己书。作为一个年轻的将领，他曾经参与了几次的战争，每一次的生离死别，他都看得很清楚，一个最普通的士兵，也有可能牵涉着一个大家庭，一对父母，一个妻子，或是一双儿女。他当副手的第一年，大汗就让他向山神起誓，他的使命，是带领着女真走向强盛，是带领着女真脱离这种游牧的不稳定和悲苦。但是也要牢记，保护好他的子民，这次他做错了，甘愿受罚。
　　他站在部群的中间，咬着牙，忍受着悲伤的人们往他身上扔篮子，扔石头，咬着牙，一言不发。
　　只要有个年迈的老婆婆走到他的面前，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那个老婆婆摸着他的额头被打破的部分，噙着眼泪说，“我常听我儿子提起你，说你是个大英雄，是我们女真的未来。其实你也只不过是个孩子。”
　　“对不起。”也许是他的过错，让年迈的老人失去儿子。
　　“我们心里难受，所有下手重了点，但是我们并不怪你，孩子，你也是为了女真，你回去吧，我们不想你在这个受苦，回去吧，给我们带来太平盛世，不要再让我们的孩子孙儿一次次死在我们眼前。”
　　完颜苍泽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他的难过。好半响才抬起头，很用力地用力地点着。
　　他是将军，是战士，要赎罪，也应该是在战场上。

　　伤还没好，完颜苍泽在夜色中，慢慢靠近地方的营地，他要见一个人，见到他，然后杀了他。
　　一个人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完颜苍泽成功放倒营帐外的守卫后，把唐菲絮掠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被人摔在地上，脚上受伤的地方又疼起来，唐菲絮拖着病痛的身子，往后面挪了两步。
　　“我要杀了你。”完颜苍泽说完这句话，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扔在唐菲絮脚边。
　　“拿起来，跟我决斗。”
　　要名正言顺杀了她？这男人到底受了什么教育，在敌人面前还要如此绅士风度。
　　“我不能和你打，我脚受伤了。”
　　“你脚手上也要和我打，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他看起来充满火气，“你这个瘦不拉几的小干菜，就是因为你，我的部队才会损伤那么多人。”
　　“怎么会因为我。”唐菲絮叫冤，“是你们的将军战术安排有问题，你以为我没有阻止你烧营地，你又能多救回多少人。”
　　听了这话，完颜苍泽愣了愣，然后颓然坐下，“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将军做错了对不对。就是因为我的判断失误，所以才会死了那么多人。”
　　完颜苍泽恨恨地看着唐菲絮，“我恨不得那时候再狠点，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起码可以替他们报仇了。”
　　唐菲絮先是听出完颜苍泽是个将军，愣了愣，然后摇头。
　　她问，“完颜苍泽，你难过吗？”
　　“什么？”
　　“为了你的士兵难过。”
　　“当然。”他急不可耐地回答，眼睛死死地看着唐菲絮，仿佛她只要怀疑他的话，他就会和她拼命。
　　“那你怎么会觉得杀了我们的人多一点，你就会觉得安心了。”
　　“他们是我的敌人。”
　　“但他们是我的兄弟。”唐菲絮说，“其实战争是残酷的，谁都不算有错，却都有错。你在为自己兄弟，好友甚至父亲儿子伤心难过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杀的人，也可能是别人的兄弟，别人的好友，别人的父亲或者是儿子。战争永远不是获得幸福的好方法。”
　　完颜苍泽看着她，眼神不解。
　　“完颜，你告诉我，你打过仗吗。”
　　“恩。”完颜苍泽点头，“和其他的游牧民族打了几次战。”
　　“每次都是胜利吗？”
　　“每次都是胜利。”
　　“当你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牺牲的生命就不会在你心中有太多的停留，只有在你失败的时候，才会感觉到这种刻骨的痛苦。”
　　她握住完颜苍泽的手，“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血气方刚和一时的意气并不能算得了什么。如果你有机会管理一个国家，你必须要让自己变得成熟。你看你，身上还带着伤，就不管不顾跑到对方军营里来，抓了一个人要和他公平对抗。这有多危险，你还是个孩子吗，有没有一点将军的自觉。”
　　完颜苍泽点点头，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就被说得哑口无言了。
　　“就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不能和你做朋友。”完颜苍泽摇头，“我们是敌人。”
　　“行。”唐菲絮指了指自己的腿，“但是我还是受伤了对不对，受伤的我你是不能动手的，不然你会觉得不公平，也是对你自己的蔑视对不对。”
　　“恩。”
　　“那么你回去吧，等到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在战场上见面的。”

　　她没有让完颜苍泽送她回来，二狗这几个夜晚都谁不安稳，经常半夜起床看她的情况，现在没准已经到处找人了，如果真的把完颜苍泽带回去，他一定会受到伤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的异族人给自己的感觉很直率可爱，也许不想他就这么被捉住了吧，即使站在她的立场，她应该这么做。
　　“唐智，你到哪里去了？”果然一回来就看到焦急得召集了一路人马的二狗，她如果再不回来，这军营可就乱了。
　　“没事，我出去散散心。”
　　“脚伤城了这样，你还是散心。”不顾周围那么多人的围观，二狗上前一步，把人抱在怀里，像营帐走去，“你如果再这么任性，我只能把你绑起来了。”
　　“你胡说什么啊。”
　　二狗把唐菲絮放在床榻上，“你知道了？”
　　“恩？”
　　“你父亲的队伍，已经向京城挺进，皇上也下了围剿的命令。”
　　“什么！”唐菲絮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怎么，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才要找机会溜走。”
　　“糟了，我爹和弟弟是不是还以为我落在皇上的手里。”唐菲絮焦急起来，“不行，我得离开这里。”
　　二狗伸手拦住她，“皇上的命令，你离开这里，谁也保不住你。”
　　“我不需要你保我，”唐菲絮生气地大声到，“现在是我要去保护我的家人。”
　　“那你忍心看着皇上兵败吗？”二狗的眼神像是看到她的心里，“如果注定要牺牲一边，你选择哪边。”
　　唐菲絮紧紧地握住手，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了，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必须阻止这次战斗。
　　她必须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下章或是下下章，就可以和慕容会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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