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巷槐安》京洛洛

6、重逢

　　下午四点左右，花鸟市场熙熙攘攘，各种讨价还价，吆喝的，还有拿着大花洒给绿植喷水的声音不绝于耳。时呈简陪着老太太走到靠近角落的一家店，店门口摆了两棵两米高的发财树，里面有两个年轻的女孩正在买芙蓉花。谭戈正在给她们讲养殖注意事项。看到她们进来，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等一等，直到两个女生拎一堆东西离开，他才去饮水机接了两杯水递过来。
　　“林姨来啦。”
　　时呈简接过她的那杯水道谢，这是她高中之后第一次来，之前都是奶奶自己来，更之前柿子树由爷爷打理。
　　谭戈留了很短的板寸，模样很耐看，只不过最吸引她的还是他右耳下面三寸有一条很长的疤。正常人耳边有这么大一个疤痕会很渗人，但在他身上，却有种莫名的硬气。时呈简盯着那个疤看了好一会儿。
　　谭戈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感概道：“这是小简吧，长这么大了。”上一次见面她才初一。
　　老太太笑着点头：“是她。”说着冲孙女摆手：“简儿，喊谭叔。”
　　她赶紧收回视线，认真地喊道：“谭叔，好久不见”
　　记忆里谭戈是个温和的人，小时候每次来，他都会拿各种零食哄自她，所以那时候，时呈简总爱跟着爷爷往这里跑，每次回去，肚子都撑得圆圆，奶奶总说下次不让她再跟，但是她下次还会偷偷跟爷爷去。
　　谭戈“哎”了一声，从抽屉里递了盒巧克力给她。转头又和奶奶聊了起来。时呈简拆了一个塞嘴里，把剩下的塞兜里，无聊的跑了出来。
　　木南花鸟市场是南市地标性的建筑之一，占地面积差不多有A中两个体育场那么大。记忆里爷爷每周周末都会来这里，有时候买鱼，有时候买鹦鹉，有时候买花，即使什么也不买，逛一圈回去也是开心的。那时候她还小，只知道跟着爷爷出门有好吃的，根本不在意买了什么。
　　逛到一半，突然想到家里池子里很久没养东西了，凭着记忆中的样子，时呈简找到小时候经常来的一家店。刚进店，门口自动感应器就喊“欢迎光临”。
　　店里只有一个男顾客，背对着门口蹲在一个鱼缸面前。时呈简不确定是不是老板，犹豫地喊了声：“你好？”
　　直到男生露出清冷的侧脸，时呈简才惊讶地喊道：“秦世安？”
　　蹲在鱼缸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才分别不久的秦世安。他还带着那副无框眼镜，看到是她眉眼微微弯了弯，有点像仲夏的新月。
　　“好巧。”
　　时呈简也觉得巧。她指了指旁边的鱼缸，问道：“你来买鱼？”
　　秦世安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露出了身后的大鱼缸，说道：“帮我妈买。”
　　距离突然一下被拉近，明明上午两人还没话题聊，如今竟然可以在一起聊这么家常的事儿。想了想，她问：“想好买什么了吗？”
　　秦世安盯着鱼缸看了一会儿：“还没。”接着又说了句：“好像都一样”
　　这部分知识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看他一直盯着小丑鱼，时呈简问道：“想买小丑鱼？”
　　“颜色比较鲜艳。”女生应该都喜欢。
　　果然是不常养。
　　时呈简走过去，鱼缸里五颜六色的鱼游的欢快，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领走。虽然它们名字叫小丑鱼，但其实一点也不丑。艳丽的颜色在阳光下异常灿烂，让人看了心情忍不住的好。她情不自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鱼缸，本来队形整齐的小丑鱼迅速逃散开来。
　　“公子，红苹果，银背适合新手养，它们性情温和，可以混养。你可以多买几只，这样就算换了环境它们也有伙伴。不过可能需要买个大点的鱼缸。。”
　　秦世安露出诧异的表情，她笑笑解释说：“我从四岁就养这些了。”
　　看他刚才的视线一直盯着其中一个，她接着说：“这种叫透红小丑，领地意识比较强，对同类比较凶猛，饲养难度比较高。”
　　一般来说，买什么品种的鱼取决于主人能将什么品种养活。秦世安点头表示明白。
　　秦世安又扭头看了眼鱼缸，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时呈简趁机往里走了走，看了一圈，发现店里除了他俩没有别人。她奇怪地问：“老板不在吗？”
　　秦世安指了指外面：“老板让我自己先看，他出去办点事儿。”
　　老板心真大。时呈简点点头，走到角落里的另外几个鱼缸。
　　“你要买乌龟？”秦世安跟了过来，两个人盯着鱼缸里一动不动的乌龟。
　　良久他问出口：“你买这个？”
　　时呈简点点头：“乌龟寿命长。”
　　秦世安没有接话，时呈简却读出了他的困惑。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乌龟，笑着说道：“我小时候不喜欢乌龟，觉得它们丑，而且总睡觉，养起来很无聊。”
　　可那时候爷爷说乌龟能镇宅，养了以后，家里就有龟仙保护，她就再也不用怕鬼了。
　　“后来我爷爷告诉我，养乌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不仅要保证它的生长环境阴凉干燥。还需要定期带它们晒太阳，补充钙质和杀菌。”
　　“对水质也有要求，水也需要常换，因为里面会有乌龟的排泄物。”
　　“喂食也要很小心，很小的乌龟不能吃生冷的食物，需要荤素搭配，荤多素少，如果三五天不喂食也没关系。”
　　她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就连中午在冷饮店，也是沈天昊和小妖说的多，她和秦世安大多在听。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场景仿佛有些熟悉。似乎很早以前也有两个小孩，喜欢蹲在池塘旁边，盯着池子的鱼看个不停。
　　“欢迎光临”
　　门口的自动感应器又响了，秦世安和时呈简同时回头，迎面走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生，男生逆着光，看不出五官和年龄。
　　秦世安却开口：“林哥。”
　　男生“嗯”了声，算是回应，他声音很有磁性，五官随着他的走动也暴露出来，他长得很好看，仿佛希腊神话故事里的波塞冬，俊美风流，目光流转间，似有波光在流动。
　　秦世安的五官其实也很好看，但他的气质更加清冽低调，虽然不说话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距离感，仿佛雪山深处里遗世独立的谪仙，但并不像眼前的男生有攻击性。
　　他看了眼时呈简，径直走到柜台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趴到了桌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看来他是这家店的老板。时呈简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六的下午这家店却门可罗雀。
　　“他心情不好。”
　　秦世安难得开口解释，时呈简摇摇头，又问道：“没事儿，他是这里的老板？”她记得以前的老板并不是这人。
　　秦世安点头：“这个店以前是林叔的，他前两年去世了。”
　　林叔应该就是这个男生的爸爸。时呈简了然，想到刚才男生对他的态度，她又问：“你和这个老板很熟吗？”
　　秦世安“嗯”了声，然后看了眼柜台的方向，没再开口。难怪他对这家店一点也不陌生。
　　秦世安走到角落的墙上拿起挂起的打捞网，又去取了两个专用袋，回来后递给时呈简，示意她撑着袋子。
　　时呈简搓开袋子的一个口，然后撑着袋子看向他。他正微低着头，露出线条分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垂着，似乎在思考带哪几个幸运儿回家。
　　时呈简突然福至心灵，问题脱口而出：“秦世安，你也是在南市长大的吗？”
　　秦世安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盯着鱼缸，手上有动作的时候才说：“我在南市出生，6岁就离开了。”
　　四条橘红色的小丑鱼被捞起，它们尾巴受了惊后扑腾了几下，甩了好几滴水在她脸上，时呈简把袋子递过去，“扑腾”一声，小丑鱼又重新回到了水里，劫后余生般游的飞快。
　　秦世安又帮她取了两只乌龟。然后封上口才往柜台走去。
　　柜台后面只有一个好看的后脑勺对着他们，秦世安屈起好看手指在柜面敲了两声：“结账。”
　　那个叫林哥的头也没抬，只是声音闷闷地从胳膊下传来：“拿走，送你了。”
　　秦世安没再继续叫他，只是出门前对着收款码扫了一下。
　　刚出店门，外面的热浪就袭了过来，或许是洒了水的原因，市场里空气又闷又热。她感觉鼻孔好像被一团湿棉花塞住，呼吸都不太通畅。
　　捏了捏鼻子，她声音嗡嗡地问道：“那个，刚花了多少钱，我把钱转给你。”说着就掏出了手机。突然想到他们互相还没有微信，于是调出二维码：“你加我，我转给你。”
　　秦世安掏出手机，申请，通过，一气呵成。
　　正当她准备转账的时候，就听秦世安说道：“不用转了。”
　　她正要说那怎么行，就听到奶奶惊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