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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世今生 ...

  •   康熙三十四年,黄道吉日,阳光明媚。
      “格格,岫云寺且就在前面了,”侍女帮我挑起轿帘,抑制不住兴奋,回过脸说,“托格格的福,司琴也能到外面逛逛,只是不知格格前两日才来过这寺庙,今儿为何又要来?”
      我看看自己那双小小的手,用八岁女童特有的音调笑着说,“这地方清幽又没有暑气,阿玛好歹准我出来,弄得一身汗湿回去总是不好的。”
      司琴也笑“格格这才多大年纪,想的可比奴婢周全多了,额附有格格这般聪明漂亮的女儿可真是有福了。”
      “司琴姐姐,又拿潸儿说笑,家里的老嬷嬷都被潸儿的顽劣气走了。”
      司琴扶我下车,“都说越淘越聪明。”说完,她讨好的笑笑。司琴是我四个陪侍丫鬟中最年长稳重的,我阿玛——明尚额附,对她很是放心。
      进入岫云寺,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敛了笑容。
      前几日我确实来过,还在一棵参天古树之下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我是个穿着翠绿衣衫的少女,只是这少女不像生活在地上,像是水里的孩子。她一脸悲伤地看着病榻上的老年男子,身边还有鱼虾游来游去。
      “父君……”
      “潸儿,”我吓了一跳,以为那老人是在叫我,可却见那少女走到了床前,乖巧的侧头,听那老人的话。
      “这东海水君之位不久就要是你弟弟的了,可他年纪还太小,做事不妥帖,我这把老骨头,还得撑些时日,潸儿,我也舍不得你,却不得不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那男子接着说“你也早有耳闻,早在上古时期,我们水族的女儿,都是天帝媳妇儿的主要人选。若要飞升上天,水家女儿都得到凡间走一遭,斩断情丝,断情绝爱,方能修成大果。我们的许多先人都没过这一关。”
      那少女转头,我看到她的脸,眉宇间竟与我有些相似,她疑惑地问“上古时候的情形我是不知,但近几辈中灵力高的女子也并非没有,可为何……”
      那老人叹气,“实际上我们去凡世,并不全为了修仙,也是与我们跟冥界的争斗有关。冥界众生皆生活于我们水宫之下,在一片黑暗之中用邪火照明,修炼强大诡秘的法术。两族不睦也已不是个新鲜事。当年女娲补天所余灵石,也有一些用于修补两族之间的界限,即你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可惜仍有一块没有补全,和平时候还好,战乱时就成了我族最大的隐患。”
      “父君是怕弟弟即位时,冥界趁机滋事?潸儿能做些什么?”
      “好孩子,那洞也并不是没法堵,只是要找到残余的最后一块灵石。如若找不到,就要用凡界有缘人心头之血,与本族女子毕生灵力形成结界,掩住那破洞,作为报偿,天帝就会册立我族女子为后。”
      那女孩儿叹了一口气,“心头之血,该多么痛!有缘人又怎么能找的到?”
      “那有缘人必是倾慕你之人,必是才华横溢之人,必是自愿献血毫无怨言之人。符合这条件的人本就很少,我族女子天生又心软,少有下的去手的,虽被送入各个平行空间,十有八九却回不来,最近四代,更是无一人归还。潸儿,父君本不想让你走这一遭,只是现在剑拔弩张之势容不得为父半点犹豫。”
      那女子低了头,“父君,我明白。”
      我梦到这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八岁躯壳里住着的就是这个水族的女子,她就是我的前世,我来到这世上,来到康熙年间,就是为了找到灵石,抑或是,取到心爱人心头之血。
      今儿又到了这古树之下,我摸着颈子上带着的一个小玉瓶,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额娘在生我之时难产而死,有一些贵族说过我是不祥的命数。可偏巧,我出生时不哭不闹,手里还捧着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玉瓶,大家皆以为奇,关于我身世流言碎语也平息了下去。
      “潸儿,有缘人之血滴到这玉中,玉也会变红,你去吧……”
      我苦恼的撇撇嘴,难不成我还真是水里面的神仙,为了拯救众生而来?
      我靠在树上,吐了吐舌头,司琴她们都下去了,我压抑地叫了两声,泄愤那泄愤!
      “佛门闻犬吠。”突然,一个夹杂着戏谑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心里一惊,抬眼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挂在树上,两条腿垂下树枝,还悠闲的荡来荡去。很惬意的吹着口哨,我忘记了生气,也忘了这鬼扯的梦,不禁心痒起来——躺在那树上,一定凉快。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仰着头,费力的跟他讲话。
      “你这黄口小儿,有这样问人家名讳的么?不可说,不可说。”他头枕着双臂,慵懒的说。
      “不可说,你躲在树上干什么?”挺可爱的一小鬼。
      “圣人曰‘大隐于朝’,我曰‘大隐于树’。”虽然树枝挡着,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高傲的文人气质。
      “这本就是远离红尘的轮渡处,人间悲喜怒嗔在这儿都是空,已经是超凡脱俗之地,哪里有隐的必要?”我故意逗他。
      他却不急于捍卫自己的观点,仍然是慢条斯理的说“小娃儿,你这说的可不对,我这人在树上,树在地上,你没听说过‘地法道,道法自然’么?我这可是悟道呐!别看我人在这儿,魂儿可不在,已经到了极乐的境界,可不就是大隐?”他的神情几经不是那么淡然,而是有些慌乱的在争辩,可小孩子的知识面毕竟是有限,这小子人不大,自然不是我的对手。说到最后,已经有一点儿逻辑不通了,我不禁摇头浅笑。
      “你在佛家悟道,不等于是扇人耳光么?”
      “此言差矣,你不懂得博爱么?”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儿墨家的意思”
      正谈着呢,他却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地,身体的协调性似乎不错。
      “你怎又忽然下来了?”终于不用仰头,我揉揉有些发酸的脖子,这个小动作,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害怕某人的脖子伸得像白鹅一样长。”他无论说什么都是一副痞子表情,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揍两拳。
      “哼,懒得搭理你,这个不可说(tuo)”
      “罢了,罢了,”他摆出一副不屑于和我计较的样子“姓名只是代号而已,告诉你也无妨,鄙人姓上官,单名一个逸字”
      “逃逸的逸?”呵呵,看你怎么回答!
      “俊逸的逸。”哼,分明是一个字,臭屁的小子。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真不容易,两项都占全了,敢问这位小姐芳名?”上官这小子,说一句话,有半句不中听。
      “凌潸”
      “凌辱的凌?”
      “冰凌的凌!人说‘交友需带三分侠气’不曾想,上官逸却是带了一分小气,锱铢必较。”
      “算我不对吧,不该跟女子计较。唯女子与……”
      “与上官逸难养也。”
      “你说我小人!”小孩儿愤愤不平地鼓起腮帮。
      “谁承认了谁就是呗。”
      “你……”
      再这样说下去,可真就要打起来了,我于是好心的转移话题。“上官,你的理想是什么?”这是交友必备问题之一,没话说的时候,可以拿来充数,省的尴尬。
      “你猜。”
      “是金榜题名,做一方父母么?”
      “凌潸,我先问你,你知道李太白,王摩诘,杜子美的门派么?”
      “当然,你怎么忽然问这些?诗仙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可不就是充满了道家思想,杜子美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怀,不是儒家吧?至于王维,那就更简单了,他不就是‘诗佛’?这与你有何关系?你不是想成为一代才子吧?”我还是看了些书的,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想不到你这小娃儿还有些本事。你可知道,这三人虽有不同的信仰,但其实是殊途同归。明明是书生,却卷进了政治斗争中,白瞎了他们读的‘圣人之言’!终于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李白想纵情山水,却因沾染上政治而被流放,王维不去钻研佛理,却当了安禄山的狗头军师,杜甫呢?一心为国,可连个七品小吏都做不好,我断不会去当一个政治投机者的。”上官说的是慷慨激昂,口若悬河。
      我趁他发表高见的时候,偷偷的打量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上官比我高出一头,瘦瘦的,但不显纤弱,身在岫云寺,头发自然是剃光的,不过光头看起来反而比清朝的“月亮门儿”好看些。眼睛不算大,却总闪着清亮的光,浓黑的剑眉,为他稚嫩的脸上添了些英气,一身纤尘不染的僧服,又为他玩世不恭的性格里加了点儿温文,总之,单论长相的话,上官也可以算是上乘了。
      …………
      我们一直谈到夕阳西沉,上官年纪虽小,懂得还挺多,当然,损人的话也很多,其实跟上官交朋友就像吃鱼,味道虽令人回味,但总是有几根讨厌的刺在里面,一不小心,就会卡到,噎得你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上官是个孤独的孩子,虽然我乐得交他这样一个朋友,但他对我,总有些疏离。我也有些悻悻的,夕阳西下之时,就打道回府了。
      与上官逸相处,我忘却了那该死的诡异的父女(司:真没见过这么骂自己的……)可回到了家,我又做了些奇怪的梦,有人好像是在读书,一直在我耳边念叨。
      “此次意义非凡,我司命星君暂且助你们水宫一臂之力,此朝颇为混乱,宫斗不断,凶险异常,凌潸神女若有些‘先知’处事也方便。”接着就是巴拉巴拉的读史书阶段……听得我一个头晕脑胀,从梦中惊醒。
      随后我就一直做梦,直至将我前世在水宫所有的经历的回忆了起来。
      哦……给我一个悲愤的感叹的机会吧!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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