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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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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沁睡着后,谢风晚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风吹起她的发,她视线落点在高处的晴空。
没有云,白沁和她求婚那次,也是这样的天空。
白沁开车带她到了一个观星胜地,白天,太阳明晃晃挂在高空,谢风晚抬头去看,阳光照得她有些晕眩。
没有任何预兆的,白沁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枚素戒,她问她,“一直在一起吧。”
那枚戒指,被签完离婚协议的白沁带走,然后落在车祸现场,撞击使它面目全非,已经无法复原。
她也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个观星胜地,是孤女的拍摄场地之一。
这一场求婚,带着谢风晚没有懂的深刻含义,重重地落在她生命里,成为两个人共同回忆中的,一座石碑。
谢风晚下意识摸了下无名指的指根,微凉的空气卷上她的指尖。她心里空落落的,白沁摆在她面前的离婚协议,哪怕时隔一年,她心口还是会一下下抽痛。
这段婚姻苟延残喘,不明不白地多拖了一年。她以为,至少可以留住六岁的白沁,因为她对自己是那么的依赖,让谢风晚可以找到个没那么卑鄙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呆在她身边,假装不是自己离不开。
可她留不住,这个认知撕开了谢风晚狼狈维持的体面,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在这段感情里,她从来没占据过主动,现在她将再一次被白沁选择。
……
白沁醒来后,发现谢风晚不在卧室。
她走出去,看见谢风晚站在阳台上,弓着腰,像是在给花浇水。她们养了很多花,不出门的日子里,只有这些植物和她们一起看日落。
白沁点着脚尖走到谢风晚身后,她想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吓她一跳。
然而刚走近阳台,脚趾就落进了渗着凉意的水里,水从花盆口滴滴答答地流下,谢风晚眼睛落在花枝上,愣怔着在发呆。
白沁看她毫无所觉地拎着早就不再出水的壶,伸出手去,想从她手里拿开。
谢风晚被她的动作惊动,手指下意识松开,喷壶落在地上,溅起一点水花。
谢风晚这才发现,阳台这一处几乎要被水淹了,两个人都踩在水里,湿凉的感觉勾起她小腹一阵隐痛,忙拉着白沁走进客厅。
她拿了毛巾给白沁,习惯性地蹲下来,要帮她擦脚,白沁没有动,谢风晚一下就察觉到自己又拿她当小孩子对待了。
她刚想站起来,白沁却抬起脚放在她的掌心,带着湿意,谢风晚顿了下,用毛巾给她擦干。
两个人沉默地配合着对方,这一幕在之前发生过很多次,没有哪一次让她觉得这么难捱。她结束动作,站起身想走,却被白沁抓住了手腕。
白沁接过她手上的毛巾,拉着她坐在了沙发上,然后蹲下,学着她的样子,帮她一点点擦干净。
谢风晚低头去看她,她身体是僵硬的,随着白沁的摆弄动作。
白沁将她的脚放在手心里,没忍住比了下,感觉她的脚好小,她抬头,嘴边带着笑,和谢风晚说自己的新发现。
谢风晚心里的那点别扭,一下子就散了,她又想起白沁对自己说的,她说她想要保护她。
谢风晚想,会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对白沁,也是特别的吧?她是不是可以相信,这一次白沁的选择会是不一样的呢?
两个人拿了工具,把阳台的水渍打扫干净,白沁最开始不太熟练,但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又快又省力地打扫干净。
她向谢风晚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脸上的笑容明媚。
谢风晚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许昕说得对,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行为模式和情感需求,她不想妨碍白沁的成长。
这天傍晚,两个人回了谢家。
谢风晚本是想带着白沁来走走,顺便把她想要的油画工具带走。两个人到时,谢长生和谢霖安还在公司,家里只有钱云和裴沛在。
裴沛的月份已经很大了,肚子拱起一个弧度,谢风晚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
她带着白沁下了车,就扶着裴沛往家里走,裴沛被她面上的小心逗笑了,“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倒是你,都多久没回家了。”
裴沛话里压了些难过,她不是真的怪谢风晚,白沁出事时,她陪着谢霖安在国外谈项目,遇到些麻烦,没能及时赶回来。
后来白沁的病加上她怀孕,两边都不合适,一拖再拖。两个人想着过去那一年,心里都难受。
裴沛坐下后,拉着白沁坐在自己身边。
钱云带着人在地下室里翻东西,谢风晚下去帮她,客厅里就剩了两个人,裴沛在孕期本就情绪起伏得厉害,现在一看白沁好好坐在自己面前,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难过,眼泪一颗颗就落了下来。
她怕白沁不认识了自己,拉着她手,给她介绍自己,白沁见她这样,心里也酸酸的,抬起手给她擦泪,“我知道,晚晚姐姐和我讲啦,裴姐姐不要哭。”
两人说着话,钱云带着谢风晚走进门,刚巧看见这一幕,这一年家里少了两个人,怎么瞅着都不对劲,眼见着气氛正好,钱云就对谢风晚又提了回家来住的事。
谢风晚本想拒绝,可白沁坐沙发上,大眼睛看着她,再看自己嫂子,脸上还挂着泪,她再不答应,自己真成了罪人。
谢风晚心里想着白沁的情况好了很多,她顾虑也少了,又被钱云挽着手,软声说了两句,谢风晚早就摇摇欲坠的意志,立刻坍塌,回家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三个人见她答应,都笑开了。钱云更是开心,走进厨房去加菜,又给谢长生打电话,要他们父子准时下班回家,一家子都被鼓动起来,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
谢风晚感受着心里鼓荡着的那阵暖意,脸上也跟着挂了点笑。
这天谢父和谢大哥回家后,一家人算是一年多第一次团圆,简直比过年那天都热闹。谢风晚脸上的笑意整晚都没有散去,这是她这一年里最轻松最开心的时刻,她端起酒杯抿了口,白沁将手里的虾扒好,放在她盘子上。
她侧眸去看,唇上沾着酒液,晃着眼里温和的笑意,白沁心里被扯动下,摇摇摆摆,荡出了万般情意。她想,谢风晚能一直这样开心,该多好。
吃过了饭,裴沛和钱云拉着白沁出去走,谢风晚站在窗边看着三人的背影,她今天开心,多喝了两杯,现在有点微醺,感觉眼眶肿胀,晕乎乎的。
谢霖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空气里都是还没散去的温馨,他开口,一句话就击溃了整个晚上营造的气氛,“姚家最近又不安分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
谢风晚手指按在了窗台边沿,飘在上空的灵魂被这句话,一下子拉进了身体里。
“姚古川?他这次又想做什么?”
谢霖安摇了摇头,“是姚景元最近频繁搞些小动作。”
谢风晚冷笑了一声,“哼,他的好儿子。”
她还想说什么,又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嘴里的话转了两转,还是没能说出去。
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早就不管公司里的事了。
白沁走丢后,谢风晚一度想把公司卖了,是谢霖安挡着她,硬是保下了她的心血。
谢霖安见她沉默,绝口不提回公司的事,又气又无力。
如果白沁还是从前那样,离不了她,他也就不问了,但现在眼看着人好了,能蹦能跳,谢风晚还是要守着她。
谢霖安真是不理解她的做法,两人面对的情况越来越好了,她何必再这样把自己栓在原地呢?
谢风晚看着窗外,没说话。白沁不知在做什么,蹲在地上垂着头,她身体自己就想往外走,却被谢霖安拽了住,“谢风晚,你得想清楚了,她现在是个成年人,不需要一个老妈子跟在她后面跑。”
他话说的很重,实在是因为不想再看见谢风晚一颗心都扎在她身上的样子。
他说完话,也不看她了,转身上楼,把谢风晚一个人留在楼下。
被他拦了一下,再看时白沁已经站起来,手里举着个东西对钱云和裴沛笑,谢风晚又站回窗前。她不怪谢大哥那样说,家里人其实都不知道,两人要离婚的事。
所以白沁变好了,在他们看来就意味着,这个家可以回到从前的样子。
只有她,为这个迟迟没有落下的第二只鞋子担惊受怕。
……
这一天过后,两个人就在家里住下了,白沁的状态果然越来越好,她在快速地成长,谢家来往的人多,白沁对着谁都是个笑模样,谢风晚渐渐就忘记了白沁那次毫无缘由的呕吐。
她每周一次的咨询,已经从吴宗维那里转到了许昕手上,连着几次后,终于有了些进展。
谢风晚再次坐在许昕的咨询室里,她的肢体动作已经很放松。
“谢小姐,白沁最近的状态好了很多,我个人建议,可以尝试让她多接触一下外面的环境,多学些东西。”
谢风晚抿了下唇,对着她的提议点了点头,“你也可以让她重新去接触曾经从事的行业,曾经认识的人,也许会有惊喜发生。”
许昕露出个温和的笑,她压在桌上的手腕动了下,露出手腕上的钻石五花手链,谢风晚目光一点而过,唇角露出个笑,表示她会考虑的。
回程的车上,谢风晚见白沁有点郁闷地靠在椅背上,便开口问她怎么了,白沁转过头来看她,“晚晚姐姐,我们下次别来许医生这里了可以吗?”
谢风晚有些诧异,自从她变好后,对人总是和善的,这是她第一次在谢风晚面前表现出对一个人的不喜。
“当然可以,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白沁摇了下头,她不想回答,这让谢风晚心口微微有些发闷。
谢霖安说的对,白沁成年了,她应该给她留下足够的空间,她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关于她的事,谢风晚不是必须要全部知道。
但她还是难受,她有一点体会到父母的感受了,如果有一个人,曾经和你那样亲密,要放手让她离开,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回到家后,白沁的上课时间已经到了,车还没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下去,谢风晚被她吓得心头一滞,正要说什么,已经跑出去几步的白沁又折返回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晚晚姐姐,Je t‘aime bien!”
她嘴巴只敢在谢风晚嘴上贴一下,没等谢风晚反应过来就跑了。
谢风晚抬手摸了下,就见白沁对着二楼挥了下手,她跟着看过去,窗前站着白沁的法语老师林鹿,她发现谢风晚的视线,连忙蹲下来溜走。
林鹿是她姑姑的孩子,本来一直在国外读书,这个假期说要回到祖国的怀抱。
她姑姑一家常住国外,谢长生就把她接来住,结果阴差阳错成了白沁的老师,每天都要给她进行爱的教育,两个人凑在一起,让谢风晚收到了各种各样的告白求爱。
如果她认真了,白沁就委委屈屈地说是完成老师交代的“作业”,谢风晚觉得再跟着林鹿玩几天,白沁就可以作为一个小流氓成功出师了。
她无奈地摇了下头,心里没当回事,转动方向盘开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