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系统与总裁》风木之之

1、一、苗苗和妙妙

　　到了海城一年里吃腌笃鲜最好的季节。但今年的这个时候，海城人都买不到他们最爱的临安春笋了。因为疫情爆发，海城已经静态管理了四十天。

　　晚上十二点，杨苗苗躺在床上，刷着微信团购群，来回翻着“128元下午茶蛋糕套餐”，心里默默盘点冰箱里剩下的芹菜土豆，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叹了口气，狠心退出了群聊，关了手机。

　　白天没怎么活动，身体还不够疲惫，入睡所需的时间就更长一点。躺在黑暗里，杨苗苗照例又胡思乱想了一番。

　　先是乌托邦式的想象：如果自己能变身成野马就好了，在绿水青山间的自由奔跑。哪怕晚上临时做一会儿野猫，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在小区里活动生锈的筋骨也行……

　　她又很快回到现实，憧憬年终奖发了之后，自己可以换租一套更宽敞的小两居室，最好是开放式厨房，卧室朝南有个大飘窗，再领养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各种想法像彩色肥皂泡般在脑海中飞舞。不知过了多久，杨苗苗的意识逐渐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杨苗苗感觉自己似乎飘在了水里，全身暖融融的，但所在的空间又有点拥挤，手脚都伸不直，还会碰见软绵绵的墙壁。

　　忽然周围的水越来越少，有个黑洞将自己吸了进去。瞬间暴露在了冷空气内，湿漉漉的自己瑟瑟发抖，本能靠近身边的热源。

　　头顶似乎有个大梳子，一下一下温柔的梳着自己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靠在妈妈的怀里，让妈妈梳头一样。又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干了、暖了，杨苗苗舒舒爽爽得靠着“大炉子”睡着了。

　　早上八点钟准时响起。由于杨苗苗梦境大多光怪陆离，昨晚的大梳子体验在她的脑海中转瞬即逝。简单吃过早饭，她一边听着最新的疫情通报，一边按部就班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居家办公。

　　接连三个晚上，杨苗苗都梦见了同样的梳子，同样的大暖炉，还有三只奶声奶气的小奶猫贴着拱着自己。

　　做梦做成了连续剧了，真是稀奇！

　　第四天早上，杨苗苗醒来震惊不已。她确定了，她的意识在晚上附身在了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身上。

　　杨苗苗觉得自己向来身心健康，不至于因为疫情足不出户一个多月，就闹出精神病。虽然连做四天怪梦，但醒来身体也没有任何不妥，就当作是沉浸式吸猫了。她思来想去一番，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封控期间的每个白天都是复制粘贴，一样的各路媒体里的怨声载道，一样的对着办公电脑的摸鱼打诨。就连今天炒的土豆丝和昨天炒的味道也没什么不同，除了今天的土豆发的芽更多了，中毒的风险更高了一点。

　　但每个晚上都是不一样的。杨苗苗晚上不再刷手机，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十二点前准时躺床上沉浸式撸猫。

　　在梦里，包括杨苗苗在内的四只小奶猫一天天长大。到了第七天，杨苗苗的眼睛逐渐睁开，可以感受到猫窝之外虚弱的灯光。

　　杨苗苗就像真的新生宝宝一样对世界充满好奇，时不时想从猫妈妈的肚皮下面拱出去看看，但没爬几步就被猫妈妈叼了回来。

　　不过通过几日的观察，杨苗苗也搜集了不少信息。他们不是家养的猫咪，是在一个由纸箱子临时搭的小棚子里。小棚子并不露天，周围的空气不太流通，潮气较重，且弥漫着一股汽油味。

　　她猜测他们大概率是在一个地下车库里。幸好封控期间没有什么私家车进出，除了偶尔投喂的保洁阿姨以外，猫咪一家也没有什么人打扰。这个环境遮风避雨，还有好心阿姨定期投喂，他们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虽然杨苗苗不养猫，但也算是“云养猫”一族，对猫咪大致有些了解。据说猫咪是色盲，只能分辨蓝色、绿色，红色对它们来说只是灰色。但她发现，她通过这只奶猫的眼睛看向外面，能辨别的颜色和人类并无不同，且依然具备猫咪的夜视能力和广角视野。

　　之所以有这个发现，因为她识别出了猫妈妈是一只三花猫，她的另外三个兄弟姐妹分别是一只三花，一只狸花和一只全橘猫，而她自己大概率是只腹白橘背的橘猫。

　　这一发现让她惊喜不已。这是否意味着，她的意识让这只小猫兼具了人类的一些特性?不过她也实验了一下，尝试用猫嘴说人话，结果发出的还是喵喵叫声，和普通猫并无不同，看来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只说人话的猫是不可能了。

　　又过了半月，小奶猫们眼睛退去了蓝膜，已经可以自由跑来跑去了。借着小猫的小短腿腿，杨苗苗过了一把尽情撒欢奔跑的瘾。

　　翌日早上醒来后，杨苗苗感到大腿肌肉隐隐酸痛，看来晚上小奶猫过度的运动量也影响到了她。这么一来，她岂不是睡觉也在锻炼？杨苗苗用两指捏了捏腰上的一层赘肉，心想马甲线说不定就要练出来了呢。

　　小猫逐渐长大，猫妈妈对小猫们的看管渐松。杨苗苗趁机在地下车库溜达了几圈。

　　车牌号说明它们也在海城。地下车库的格局有点眼熟，不过大多小区的地下车库都比较类似，加上杨苗苗没有车，只是偶尔打车回家从地库下过车，奶猫的视角和人类视角又有所不同，所以她也不确定猫咪一家是否和她在同一个小区。

　　直到有天她趁猫妈妈不注意，找到了地库的出口，才确认他们就在同一个小区里。

　　醒来之后，她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想立刻将小奶猫捡回家领养。但冷静下来之后，她觉得暂时不可行。

　　且不说目前的防疫要求是“足不出户”，地下车库入口已经被物业封住。况且，小奶猫目前还未断奶，需要猫妈妈的照顾。她家中无猫粮猫砂等养猫的必需品。这个时期连采购生活必需品都难，何况是宠物用品呢？

　　杨苗苗劝自己稍安误躁。她每天晚上依然准点入梦，借着小橘猫的短腿和其他三只小奶猫互相追逐打闹。每次她从猫咪的视角，低头看着一双白白的粉嫩猫爪，她心中都会忍不住荡漾着“啊啊啊好萌”的柔情。

　　她还得和猫妈妈学习舔毛、舔屁屁、洗脸、埋屎这类技能。一开始有些接受不能，但封控在家两个多月未出门的人类还有什么不能适应呢？

　　又过了一个月，疫情大有缓解。物流开始恢复后，杨苗苗赶紧下单了一批猫咪用品和食品，什么猫粮、猫罐头、猫砂、驱虫剂一应俱全，一下子钱包又瘪了一半。

　　待居委会对居民的活动范围放宽到小区后，杨苗苗赶紧去车库找那一窝小猫。

　　小区里的流浪猫很多，物业雇的保洁刘阿姨心善，不忍看到流浪猫们饿肚子，每月从微薄的薪水里扣出一些，给猫们买些便宜猫粮。若是有居民愿意领养流浪猫，给这些小生命一个遮风避雨之处，刘阿姨是最开心不过的。

　　杨苗苗送了一些猫粮和水果给刘阿姨后，顺利的将小橘猫领回了家。

　　小橘猫一出生就在人类的坏境中，本身并不怕人，加上与杨苗苗的特殊关系，对她更是亲昵不已。它四脚刚落在地板上，就竖着小尾巴奶声奶气喵喵叫着，不停的拿头蹭杨苗苗的小腿。杨苗苗心都要化了，立刻跪下成为猫奴，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猫粮供奉给主子。

　　小橘猫该有个名字了。杨苗苗想了想，就叫杨妙妙吧，乍听起来就像是双胞胎姐妹一般。杨苗苗举着小猫，开心的原地转了一圈，心里默念：以后你就是妙妙啦。

　　这段时间，不知不觉，杨苗苗自己发生了肉眼可辨的变化。

　　她虽然是瘦长体型，但以前因为不爱运动，又长期窝在电脑前，肚子软乎乎，手臂拜拜肉，甚至体态还有些猥琐佝偻。最近一段时间，每晚都在锻炼，现在的她仿佛是缺水的树苗遇到甘霖，身姿挺拔，仪态也优雅了几分。

　　虽然白天的意识与小猫互相独立，随着时间的推移，杨苗苗似乎也沾染了一些猫咪的习性。她的的口味发生了一些变化，失去了对蛋糕饼干辣条大米饭的热爱，味蕾对鱼肉蛋奶的鲜美格外敏感。饮食习惯的改变使得她的皮肤变得更加白皙光滑。不知不觉，她完成了年初的减肥任务，小蛮腰马甲线已悄然造访。

　　半个月后，抗疫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社会逐渐开放，打工人纷纷“兴高采烈”回公司上班。

　　上班的第一天，杨苗苗精心打扮了一番。给自己修剪了刘海，穿上了小号修身连衣裙。看着镜子里那个肤白貌美、盘靓条顺的自己，杨苗苗心里美滋滋：疫情期间变得苗条又美丽，今天上班，我就是公司行政部里最亮的仔！

　　早上出门时，昂首挺胸；晚上回到家，垂头丧气。她的通勤包轻了不少，办公电脑换成了一张离职证明。

　　杨苗苗失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