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27、倾倒

　　“这是为了节省空间才弄出来的模样吗……”
　　中原中也爬上水沟，来到水泥地上，望向周遭。
　　地面上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房子，大楼之间的窄小的空间没办法盖房子，就用铁柱把楼房往上移。
　　站在这里望过去，是一片密集的铁柱与楼房，似乎还有让空中楼房之间相连通的桥梁。
　　天空上遍布着电线。
　　如果用望远镜看过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在某栋空中楼房旁边断裂的梯子。
　　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虽然这个世界一直都有一些看起来很不现实的景色，不过像这种连建筑外行人都会觉得不科学的建筑，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见。
　　有种这才是真正的都市丛林的感觉，像是动画片里的场景。
　　“好高的房子。”灯仰着头看，不可避免的微微张着嘴，“那么高的地方要怎么去呀。”
　　“不知道。”中原中也道。
　　他们附近就有不少立着的铁柱子。
　　真的只是一般的铁柱子，没有隐藏着什么升降梯之类的东西。
　　路面有许多龟裂的破洞和碎掉的石头，还有许多不知从哪一个房子掉下来的水泥块。
　　乱七八糟的，和他们去神庙的那个城市相比起来，简直凌乱的要命。
　　灯依旧盯着天空看，“难道那是给鸟住的家？”
　　“怎么可能啊。”中原中也道，“那是给人住的。”
　　“古代人可以像鸟一样飞起来吗？”灯想了想，恍然道，“飞机！是搭飞机上去的吗！我们之前住过的那个！”
　　中原中也回想起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住的飞机，不知怎么有种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有点怀念，又因为灯的话有点好笑的道，“那太大了，不可能在城市里飞。”
　　不过如果他的异能力还在，确实是能像鸟一样飞起来。
　　如果灯看见他能操控重力飞起来的样子，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比如眼睛亮亮的说“中也好厉害啊！”，然后没有任何质疑的接受这种不科学的事。
　　中原中也思绪飘走片刻，很快收回来。
　　“那小一点的飞机？”灯又道，“像摩托车一样小小的、能在城市里飞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有可能。”
　　比起飞机，搞不好是能飞的车之类的东西。
　　到底是怎么上去的，还真挺让人好奇。
　　灯把头低下来，重新平视周遭，“如果人的身上有飞机那种螺旋桨，是不是也能飞起来？”
　　中原中也立刻想到某蓝色猫形机器人的竹蜻蜓。
　　在他的时代当然是幻想的东西，但是、莫非未来人真的实现了竹蜻蜓这玩意儿？
　　他有点犹豫，还是道，“很困难吧，应该飞不起来。”
　　“可是飞机那么大，都能飞的起来哦？”
　　“那是飞机，人不行。”中原中也顿了顿，“至少不能只靠小小的竹、螺旋桨飞起来。”
　　“……哦。”灯有点失望的样子，“飞起来的感觉应该很好吧。”
　　中原中也喃喃道，“是啊，很好。”
　　灯以为他也在想像，没有怎么在意的走到其中一根歪斜的柱子旁边端详。
　　“这个，和刚才那个很多柱子的地方的柱子看起来好像啊。”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也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
　　工字形的，粗细也差不多。
　　不是看起来很像，恐怕根本就是同一个东西。
　　灯再次恍然大悟，“如果这里需要铁了，就从那里抽一根出来，放到这边来？”
　　中原中也一言难尽的看了看他，“我觉得不是。”
　　以为是在移动竹签吗？！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把需要的东西插在地里，让工程增添麻烦啊！
　　“不是吗……”灯想了想，“所以果然还是帐篷区啊。”
　　对灯来说，帐篷就是住人的地方。
　　如果一根铁柱子就代表一个大楼，那灯说那里是帐篷区，似乎某种程度上不能算错，毕竟都是住人的地方。
　　中原中也没有纠正他，“啊、大概吧。”
　　他们左手边是一个有可能是从柱子上掉落的房屋废墟残骸。
　　右手边是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盖在这里的建筑，方方正正的，顶部很平坦，绕一圈都没看见门。
　　“要走进去看看吗？”灯问。
　　中原中也思考半晌，“嗯，进去看看。”
　　城市里头建筑林立，从这里看起来稍显阴暗，毕竟太过密集复杂了，就连天空上都有，导致阳光不怎么能投射进去。
　　钢盔、背包、炸药、手枪。
　　该带的东西都带好了。
　　后两个是为了以防遇见他们两个合力都弄不开的路障，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里头真的很乱。
　　因为太多落下的石块，路很窄小，也有些弯弯曲曲的，别说摩托车了，就连人要行走都有点困难。
　　“先去大楼里看看。”中原中也拉住正准备往前走的灯，指向旁边立在地面的大楼。
　　大楼的状况看着不太好，似乎有点摇摇欲坠，却又依旧屹立着。
　　光线从门窗的位置透进来。
　　地面上都是碎石块，墙面水泥开裂，有许多深深浅浅的颜色，不知道是水渍还是墙体斑驳导致。这里的建筑，总算让中原中也觉得能真的用“废墟”二字来形容。
　　虽然之前去过的很多楼房也都很老旧，也有不少状态不怎么好的地方，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达到现在这种程度。
　　中原中也拉住灯的手，将他从地面上一个小坑旁边拉过来，提醒道，“走路看路。”
　　“知道了。”灯乖乖点头。
　　“刚才在看什么？”中原中也踏上楼梯。
　　楼梯旁的扶手已经锈坏，有的栏杆掉到楼梯面上，被中原中也往外踢出去。
　　栏杆从楼梯上砰砰几下掉落，响起清脆的声音。
　　“我在看外面。”灯说，“外面高高的大楼。”
　　“想上去看看？”
　　“嗯，感觉很好玩。”灯道，“可是上不去。”
　　当然上不去。
　　既没有能飞的交通工具，人本身也没办法飞起来，顶多只能在底下的废墟里逛逛。
　　他们进的这栋大楼大概是八层楼高，没一会儿就抵达顶楼。
　　顶楼还挺空旷的，不过也有不少掉落的大石块。
　　从顶楼看，眼前的景色好像更清晰了点。
　　这栋楼的旁边就是一根高高的铁柱子，铁柱上的楼房底部虽然和这栋楼的顶楼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大概也有一栋十层楼以上的楼房的距离，可是还是有种近在眼前的感觉，不可避免的有种压迫感。
　　铁柱周边、天空上都分布着电线，就连柱子上都有不知怎么绕了个圈缠住的电线。
　　搞不好这个废墟城市的电力其实也还能使用，夜里街灯也会亮起来。
　　但是在这种看起来就会突然有石头砸下来的地方过夜，实在是有点考验心脏。
　　水沟两边没有建筑物的地方倒是还行……
　　不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大，今天能不能走的出去。
　　中原中也正想着，就看见灯走到楼顶旁几步的位置，往外看过去。
　　“能看见摩托车。”灯回过头道。
　　中原中也走到他旁边，跟着看过去。
　　他们还没真正走进城市内部，当然能清晰看见就停在水沟里的摩托车。
　　小小的，停在又长又宽的水沟里，从这个高度看，摩托车小的不可思议。
　　水还在慢慢流淌。
　　“有办法骑到上面的路吗？”中原中也问。
　　“我看看……”灯朝前方看过去，“前面有个可以上来的斜坡。”
　　“等会儿就骑上来吧。”中原中也道。
　　虽然可能有点多虑了，但是那么大的水沟，总有一种会来大水的感觉。
　　从大楼离开之后，就准备正式踏入城市废墟里。
　　四散倒塌的铁柱和楼房，放眼望去，前方还有个屹立不倒的光秃秃鹰架。
　　可能曾经是街道的窄小道路边有不少街灯，有的已经倒在地上，有的还直直立着。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遮蔽物太多的事实无法改变，街灯的数量比底下的城市还要多上许多。
　　“这里还会有食物吗……”灯左右看看，“好乱啊。有种……拥挤的感觉。”
　　中原中也侧过头问，“不舒服吗？”
　　“还好。”灯道。
　　“那就再走走。”中原中也道，“再去几栋楼里看看。”
　　“嗯。”灯说着，忽然抬起头，“中也，有奇怪的声音。”
　　“什么？”中原中也有些警惕起来。
　　不是警惕人类，是警惕可能掉落的物品。
　　果然灯望向右前方的位置，拉着中原中也的衣角，“大楼、可能要掉下来了——”
　　“离我们近吗？！”中原中也紧张的问。
　　“有点距离。”灯还悠悠哉哉的，“不会影响到……中也要看吗？”
　　他转头看看旁边落下的楼房顶部残骸，“我们爬上去，还能看得见。”
　　既然离的远，中原中也就放下心来。
　　虽然他很常看到大楼倒塌的样子，不过现在要掉落的可不是一般的大楼，而是空中大楼。
　　碎石掉落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中原中也同样听见了。
　　有些遥远，不过也不算太远。
　　刚才灯看的方向，有阵阵尘烟翻起。
　　中原中也看了看建筑残骸的高度，弯下腰来，“我背你上去比较快。上来。”
　　灯毫不犹豫的趴到他背上。
　　不用带着灯往前走，中原中也便不再慢悠悠的示范怎么用爬的，轻飘飘的从旁边几个比较低矮的建筑残骸、伫立的街灯借力，短短几秒之内就轻轻松松跳到至少有三层楼高的位置。
　　灯原本只是想稍微爬高一点就好，万万没想到中原中也竟然带着他一下子来到这么高的地方，震惊的瞪大眼，被放下来了都还呆呆的，“中也、好厉害！”
　　中原中也轻咳一声，“还好。”
　　总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中原中也拿起望远镜，朝尘烟滚滚的地方看过去。
　　碎石依旧在不断落下。
　　那是两个本来就已经倾斜的建筑。
　　一栋大楼的顶楼抵着另一栋大楼中上楼层左右的位置，彼此互相倚靠在一起，多年来形成微妙的平衡，直到今天才终于颤巍巍的倒塌下来。
　　中原中也刚才看见的碎石，是从两个大楼相接的位置落下来的。
　　紧接着，被抵着中间位置的大楼率先断裂开来，两栋大楼同时倒卧下去。
　　底下的铁柱随着顶上的重量失衡，也跟着往中央倾斜。
　　两栋空中大楼的坍塌，影响的还有底下更多建筑——被铁柱压坏、被从高空掉落的石块砸碎、被倒下来的空中大楼直接压在底下。
　　一连串的反应，让整个城市里满是乒乒乓乓的响声，将气氛烘托到最高处。
　　场面非常壮观。
　　“真的掉落了啊……”
　　中原中也在轰然巨响中喃喃道。
　　他见过不少大楼的倒塌，就连港口Mafia事务所，其中一栋楼都曾经在龙头战争中被弄倒过。
　　他也亲手造就过大楼的毁灭。
　　可是感觉不太一样，或许是这里的建筑形态太过魔幻了，导致建筑的崩塌都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氛围。
　　而且底下绝对没有人，不用担心任何人的伤亡，就更能放心的观看这个仿佛动画片一样的场景。
　　滚滚尘烟漫天。
　　中原中也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其中的景色了，只能听见大大小小的石块掉落时的声音。
　　他侧头看向旁边的灯。
　　灯安静的注视着烟尘，表情很平静，眼神也很平静。
　　中原中也不知怎么，忽然感到一丝触动。
　　这点触动很难用言语形容，明明很微小，却又比起看见大楼倒塌的震撼要来的深刻。
　　不是什么浪漫的心动，也不是觉得他冷心冷情，而是——
　　好像窥见了点灯的内心。
　　接受……绝望吗？
　　中原中也静静的想。
　　才拥有记忆不过几年的灯，是因为经历的少，所以更能接受世界的终焉，还是因为经历的太多，才能对一切淡然看待？
　　在博士死后，灯独自行走的半年，都发生过什么呢？
　　中原中也突然有些好奇起来。
　　“你在想什么？”中原中也问。
　　“唔。”灯慢慢坐下来，轻轻舒了口气，“我在想，中也竟然能背着我，一下子就跳到这里来啊……”
　　中原中也毫不意外的补充道，“我是说，你看见大楼倒塌的时候。”
　　灯抬起头，看向被无数建物切割的乱七八糟的天空，认真的回想一下，“好像……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没想啊。”中原中也轻轻笑了一下，“果然是这样。”
　　灯迷惑的看了他一眼。
　　中原中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到他旁边，“休息一下再继续走吧。”
　　“哦。”灯想了想道，“中也刚才跳那一下，果然很消耗体力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那很轻松好吗？！”
　　他连喘都没喘啊！哪里看出来他累了的？！
　　“因为很厉害嘛。”灯望向地面，“离这么远！”
　　看的出来他真的非常惊讶，大楼倒塌都不及这件事来的让他在意。
　　“怎么，想学吗？”中原中也问。
　　“有一点点。”灯说，“我学的会吗？”
　　“慢慢来，总能学会。”中原中也道。
　　虽然学习的条件和环境不怎么好，但是他们时间很多。
　　慢慢来，总有一天，灯一定能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