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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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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六月很快过去,暑假很快过去,转眼到了十月,顾挽秋过生日的这天晚上,他提着自己买的大蛋糕,翻过西小门的栅栏——他长高了许多,已经穿不过栅栏了。紧接着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卷卷所在的屋子。
里面和她一起的还有八个小孩,孤儿院向来房间不够,年纪小的能住一起就住一起。
打开门,卷卷第一个看见他,此时盯着眼前的蛋糕,口水直流。
她从来还没吃过蛋糕呢。
顾挽秋放下蛋糕想走,他爸给他办了party,他是趁着他爸和合作商谈生意的时候溜出来的,这时候得赶回去了。
有个小孩说让顾挽秋带上蛋糕帽好好庆祝一番。
顾挽秋原本想拒绝,但看着卷卷期待的眼神,觉得仪式感没那么幼稚了,扭扭捏捏带上了生日帽,大家关了灯,点燃了生日蜡烛。
十个小孩围成圈,小声的庆祝顾挽秋生日快乐。
许愿的环节顾挽秋让给了卷卷。
卷卷开心的说:“顾晚秋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话还没落,突然有个女声在后面附和:“顾挽秋我也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卷卷下意识的应声拒绝那个女生:“不行,卿尤野,顾挽秋只能是我的!”
“为什么呀?”卿尤野委屈道:“难道人一辈子就只能有一个朋友吗?”
气氛就这样被调动起来,其他七个小孩也争先恐后的说着要和顾挽秋做一辈子朋友,声音也越来越大。
顾挽秋出声制止:“别吵了别吵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声音小点,我是偷溜进来的,别把院长阿姨吵来了!”
卷卷一听这话,心里闪过一丝落寞,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朋友之一啊。但是她还来不及过多悲伤,门就被在楼道巡逻的院长阿姨打开了。
卷卷反应迅速,赶紧撺掇顾挽秋往窗户边逃。
顾挽秋也快速的飞奔出去。
...
第二天在学校的时候,卷卷特意过来跟他说蛋糕很好吃。
顾挽秋眼神没离开过课外书,敷衍的回答她:“哦,昨天阿姨没有对你们怎么样吧?”
卷卷挠挠头:“被罚了一个星期的搞厕所。”
顾挽秋哼了一声:“活该,让你们小声点就是不听。”
卷卷嘿嘿笑着:“值了值了,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顾挽秋瞧了她一眼,嘲笑她没出息,过了好一会儿卷卷要回自己座位上了,他才没头没尾轻飘飘蹦出一句:“以后你过生日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卷卷愣了愣,反应了几秒之后,两眼放光,欣喜若狂:“真的吗?”
他只觉得她聒噪,不耐烦的跟她拉了钩,“说到做到。”
但是他还是食言了。
他告诉卷卷有可能自己要出国的时候,是在她八岁生日前两天的周四。
那天卷卷偷偷溜出来找顾挽秋,并向他提出申请,想要生日那天他带她去公园看郁金香。
顾挽秋拒了她,他有点黯然神伤,甚至有些垂头丧气:“我以后不能陪你玩了,我要出国了。”
卷卷在书上学过,出国这两个字代表分离。
她愣了愣,但是还是庆祝他:“这是好事啊,多少人相处过还出不成呢,等你学业有成,回来报效祖国啊。”
顾挽秋面无表情看着她,他这几天太累了,家里的事情让他喘不过气来,潜意识里他并不想出国,但是碍于父亲的压迫,他不得不妥协。
他耳边响起他父亲的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借口出去,其实都是去找那个叫卷卷的女孩了。你以为她真的把你当朋友?我跟你讲,这世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她只不过看上的是我们家的钱而已。”
他反驳:“爸爸,没有她,你儿子估计现在还在山沟沟里被人吊着。”
“就算是这样,这一年来你为她做的事情也足够多了,不要成天想着跟她玩,不要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她不值得。你十岁了也不小了,我以后的生意还得由你来继承,你不学着点,人家就会觉得你好欺负,你难道还想被人再拐卖一次吗?”
他看着此时卷卷没心没肺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这一年纯粹养了个白眼狼。
想到这,顾挽秋质问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得和他父亲一样咄咄逼人:“你真的希望我走吗?”
卷卷被问的不知所措,她看着他皱眉,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生气,以为是他到了新环境会不适应,安慰他道:“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英语也讲的好,美国学生不是一般数学都不好嘛,我相信在那里你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的。”
顾挽秋不理会她,黑着脸转身离开。
卷卷在后面赶紧问他:“你后天来吗?后天我生日诶,你应该还没走吧。”
她憋了好几句,顾挽秋都没回头理她。
她大跨步追上去,气喘吁吁的拉住他,向他妥协说:“你一定要来,我不去植物园了,我就在江边等你,这次我请你吃蛋糕好不好,我一直有在存钱。”
顾挽秋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神,神情这才缓和,但是有拉不下脸,不可一世的抽出手走了。
生日这天,卷卷拿着蛋糕在江边等他来。
从白天等到傍晚,蛋糕都塌了,顾挽秋还是没有来。
卿尤野来江边询问可不可以先把蛋糕吃了,被卷卷一口否决。
“这是我给他买的!”
卿尤野讪讪缩回伸向蛋糕的手,嘴里安慰她:“可能他今天有事,要不我们明天继续等?”
卷卷听从了她的建议,第二天又在江边等他,可还是没有等到顾挽秋。
他骗她,他还没有陪她一起去看著名广场的喷泉,没有带她去逛万木夜市的小吃,没有带她去看溪山的日出,没有带她去捉游东湖的青蛙。
九岁的卷卷站在江边,朝着逐渐暗淡的夕阳大喊:“顾挽秋你这个王八蛋,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现在我宣布,卿尤野才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卿尤野是个吃货,前几天吃了卷卷给顾挽秋的生日蛋糕,现在心有不安,每天都在卷卷旁边陪着她。
卷卷向她讲了好多事情,包括她的身世以及她和顾挽秋的事,一边讲一边吐槽,卿尤野知道她现在缺乏安全感:被自认为最好的朋友抛弃,换做是谁都会心底脆弱。
所以为了安慰她,卿尤野出口答应:“好!我们做好朋友!”
他们两个听见周围对面空中的回声“好朋友”“好朋友”。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
卿尤野继续朝空中喊:“顾挽秋你好讨厌!”
对面大山:“好讨厌,好讨厌。”
卷卷学着她一起喊,直到心中的愤懑全部发泄完,这才满意的停下来。
但是事实上她又没有觉得很开心,她踩在栏杆上,身子往前看,但是眼前除了江还是江,一眼望不到边。
她给他打电话,可是一直打不通,周一便去问了他班上问来了顾家住址,打算到他家找他,但是当她踏进高档小区,看到了人去楼空的别墅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和他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她总是后知后觉,直到对方不告而别,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天上,而她,却在坑里。
顾挽秋去了美国,一个比江还远的地方,据她所知,要横跨一整个太平洋。
这得多远啊,一辈子也碰不到了吧。
卷卷突然意识到,她的幸福童年生活似乎随着顾挽秋的离去落下了帷幕。
回忆结束,卿尤野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她仔细端详男孩的脸,他变化很大,似乎是因为长大了也长开了的缘故,丝毫找不到从前的影子。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现在的他实在太冷了,眉眼间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距离感,她努力回忆,印象之中的顾挽秋虽然脾气有点大,但不至于冷漠至此。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
但是她又听见班主任补充说:“顾挽秋刚从美国回来,得过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
美国,美国。
班里的同学闻言又给起了掌声,卿尤野不自觉的攥紧了手。
顾挽秋此时站在讲台上,眼睛不小心扫过窗外,他的目光停留在女孩像鸟窝一样乱糟糟的黑色短发上。
他记得她,是昨天下午经过他家的那个女孩。
连续两次,他在看见她的头发时,刹那间,毫无征兆的,就像现在这样,记忆里会浮现出一个留着像公主一样棕色卷长发的小女孩,小女孩笑起来像太阳一样灿烂,与窗外站着的女孩阴郁气质完全不同。
仔细算算,自己与小女孩相别已经过了七年,七年过去,她应该从一个漂亮的小女孩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女孩了吧。
他回到座位,鬼使神差的,不带情绪的问温邈她的名字,温邈往窗外看了一眼,鄙夷的的说她叫卿尤野。
卿尤野,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顾挽秋若有所思,但是一番搜寻之后,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他一向对不感兴趣的人和物不怎么上心,估计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下一秒他便平淡的跳过这一页。
但是,在两天后的那场校园ba ling中,在旁边冷漠看戏的他,听见了此生最为痛彻心扉的话。
Ba ling 发生的导火索是温邈的新款苹果6被偷了。
学校是不允许学生私自带手机的,所以她苹果6没有多少人知道,算下来,也就卿尤野和她的几个好朋友知道而已。
而她笃定,小偷是卿尤野。
她和朋友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把卿尤野围住了。
班上很多人过来围观,包括顾挽秋。
他就这样看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换做是别人,卿尤野绝对不会要求他会帮助自己。但是,他是顾挽秋啊。
小时候的他外冷内热,绝不会允许自己袖手旁观。
短短几年,他真的变了。
变得这么冷血无情了。
卿尤野被推倒在地上,一桶桶冷水浇灌下来,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更冷了。
她心灰意冷,心里感叹无数次,卷卷啊卷卷,你真是看走眼了。
就是这个带着黑框眼镜、被众人欺负的名字叫做“卿尤野”的女孩,顶着被水淋湿的头发,拖着沉重的步子向他走过来,她的一字一句,沉重的砸在他的心尖上:
“顾挽秋,一个叫卷卷的女孩让我问你,当初答应给她的承诺,你做到了吗?”
顾挽秋终于记起来了,这个名为卿尤野的女孩,是当初卷卷在孤儿院的好朋友。
他震惊的看着湿漉漉的她,心里有一万只鹿飞奔过去,掀起一阵沙尘,沙尘向上飞得很高,像是要从他身体里面抽离出来。
他只听见自己用颤抖着的语气问她:“卷卷她,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他的人啊,这些年他跟着父亲在商场上与多少人打过交道,早已习惯商场上的虚与委蛇,以至于每每想起卷卷,心中总是万分想念,他们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但是关系比亲人还要亲。
他只希望这些年她能过的很好,如果有人收养了她,也希望那户人家能够好好善待她。
他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可是父亲的约束让他没有这么多的自由去揭晓心中的疑惑,多年以后的今天,他终于有机会解开谜底了。
可是眼前的女孩却用充满泪水和血丝的眼睛的看着他,即使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他还是能够看清楚她眼中满满的恨意。
顾挽秋愣了愣,只听见女孩越走越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回答道:“卷卷,早就死了啊,死在去找你的路上。”
那一刻,顾挽秋感觉到了绝望,比当年自己拐mai后被吊在树上面临未知的深渊还要绝望,那绝望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rou 体砰的一声由里到外爆炸的粉碎。
顾挽秋向老师申请了换座位。
同桌由原来的温邈变成卿尤野。
老师不解,同学们更是不解。
为了不惊动老师,上次班上的ba ling 事件不了了之,班上的气氛也是诡异到了极点。连温邈野也被卿尤野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卿尤野会和顾挽秋认识,父亲要她和顾挽秋搞好关系,不要和他对着干,这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要不要使唤卿尤野,然而她是一个谨慎的人,看顾挽秋的样子似乎也决定不找她麻烦,似乎在有意照顾她,虽然自己平时是在看不惯她,但是为以防万一还是一阵子不敢再使唤她。
全班人看着顾挽秋搬着桌子走到教室靠窗的角落里,那里坐着的死气沉沉的卿尤野。
她麻木的看着顾挽秋走过来,放下桌子,和她的桌子拼在一块,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待他真正坐下来,她才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用平常要死不死的语气幽幽的说了一句:“你死心吧,我不会再告诉你什么了。”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卷卷的死因。
是她耐不住性子开了头,现在却后悔旧事重提并打算撂下担子不想继续说下去。
如此懦弱胆小的家伙。
顾挽秋闻言看她,像是在看一头濒临死亡却仍然还在苦苦硬撑着的羊崽子,他笑着,那笑容里带着蔑视与挑衅,:“等着瞧吧,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说出口。”
两人正式成为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