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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番外4:月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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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限定剧情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出自《诗经·陈风·月出》
1
在黑暗中,我听到了女人的歌声。
头顶上密布的乌云,脚底下柔软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芳香,迎面而来的是湿润的风。
黑暗让视觉毫无用处,触觉,听觉,嗅觉,味觉,要充分运用好这些感知能力。
沙,沙沙。
扑通。
我听到有人走过草地,踏入水中。
只依靠听觉来判断对方的位置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这时候有光的话。
乌云仿佛听到了我的请求,缓缓散开,月光倾泻而下,映出湖中央荡漾的曼妙身姿——那是一个女人在独舞。
舞动的薄纱伴随着缭绕的氤氲水汽,脸上的面纱让我无法一睹芳容,我想要通过改变灵魂窥视这一存在,圆舞着薄纱的女人停下脚步,右手捻起的兰花靠在轻笑的唇角,抬起那对冷冽的天蓝色眼眸。
映在她身后的,是睥睨一切的六眼怪物。
啊嘞,真奇怪啊。
我从未见过这个地方,我从未来过这个地方,我甚至都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我从未见过如此皎洁的月光,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湖面。
并非现世,并非现实,我所看见,我所触及的不过是女人的倒影,不存在的臆想,为何我还会感到恐惧。
不过这术式我不知听夏油念叨过多少次,那是夏油一再提醒我们不要去招惹的,导致漏瑚受伤的罪魁祸首,五条悟所拥有的术式之一,熟悉到呕吐的词语——
「六眼」
那是六眼的术式。
那个女人,是曾经拥有六眼术式的咒术师吗?
这只是推测,我不能确定,无法下结论。我想要调查未知,然而高悬的凝视着我的六眼让我无法前进,所幸这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顺着女人眼角滑落下来的先是眼泪,这时候一般人都会闭上眼睛擦眼泪吧,但她没有,依旧在盯着我,似乎要把我从头到脚都看穿。
我很想告诉她我只是一个咒灵,看穿我也没有用的,不过我没有说话,我倒是想看看,连五条悟都不得不遮掩的六眼一直处于暴露状态下会发生什么事情。
眼球炸裂,失去术式,鲜血喷溅,徒留空洞的黑黝黝的眼眶。
会发生我想看到的样子吗?
我看到清澈的眼泪转变为血泪,脸颊凝血似茧,破茧成蝶。
六眼,果然无愧于最强之名,还是天蓝色的啊,连鲜血都无法玷污的婴儿眼眸。真可惜,为什么眼睛没有充血变成血红色呢,那样才会更美丽吧?
舞女微微欠身,再次起舞,跃动的身躯令血滴甩在空中,或许是动作起伏过大,面纱下隐隐约约看到几道裂痕,迸出的鲜血凝滞在空中,化为蝴蝶后在舞女的周身翩翩起舞,偶尔落在她的肩上,穿插在舞动的薄纱之上。
舞女的步伐愈发轻盈,旋转着,跳跃着,无视胀起的皮肤,裂开的纹路,最后只听见嘭的一声,终于,承受不住六眼庞大信息量的脑袋像烟花一般炸裂开来,那只六眼怪物随之消失。从头部喷涌而出的蝴蝶在空中肆意飞翔,跃动着环绕在舞女身旁,像是在代替失去头颅的舞女将舞蹈进行下去。
她死了吗?
无头舞女呆立在湖中央,没有立刻倒下,而是抬起手伸向那头顶的月光,下一刻一把剑贯穿了她的胸膛——那是由脚下窜出湖面的影子,八把剑同时刺向她,脖子、双肩、胸前、小腹、双腿还有原本头颅的位置,宛如扭曲的人偶。
即使女人失去了头颅,我也能想出她冷笑的模样,那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模样。
“想和六眼联手杀掉我,还早了几百年呢,■。”
女人一挥手,我听到一声哀号,那个奇怪的影子被拦腰截断,似乎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力量消失了,重新化为舞女的影子,与此同时插在女人身上的剑消失了,留下汩汩冒血的伤口,每一滴血在落地之前都从里面飞出血色蝴蝶。
女人伸出手来,有一只蝴蝶扑扇着翅膀调皮地飞上她的指尖。
“别在外面玩的太久哦。”
声音是从舞女手上发出的。
那些在舞女身旁飞舞着的血色蝴蝶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纷纷回到伤口的位置,化为血珠融入到她的体内,等到最后一只蝴蝶融入其中,被影子刺伤的伤口很快愈合。
在我惊叹着她的愈合能力时,她的头颅却迟迟没有长出来。
“伤脑筋啊,六眼,驾驭你果然很难啊。”
乌云渐渐遮住月光,六眼如同两烛燃烧的蓝色火焰填补在原本眼眶的空洞,很快,连六眼的光芒都被黑暗吞噬,那个女人消失了。
月光,湖面,青草,泥土,全部消失了。
长着六眼的怪物,飞舞的血色蝴蝶,影子里握着八把剑的怪物。
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人类。
2
我在黑暗中探寻,想着方才那副光景。
如果她不是人类的话,会是什么呢?
是咒灵,还是神明?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梦吧,只要人类还存在,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诅咒与恐惧呢?
我张开手臂,感受着空气中恶意的气息。
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什么都没有。
不过,人类会做梦也就算了,我可是咒灵啊,咒灵也会做梦吗?人们总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这都梦到了什么,只有女人耶。
还是说这个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既然黑暗不容我离开,那我就继续看吧,等到时候醒过来问问小矮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月光,再次出现了。
月下,我看到在朦胧之中纠缠着的两个影子,一个坐立,一个躺倒,坐立的那位似乎在弯腰,低着头,似乎是在说些悄悄话,我也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准确。躺倒的那位伸出胳膊一把揽住坐立那位的脖子,两个人的影子合二为一,那个位置,似乎是在进行一个缠绵的吻,这都是我猜的,只要我没有亲眼所见,以上皆为我的猜测。
这个场景没有持续很久,便传来了声音。
“为什么总是这般虐待自己,你明明知道凭借现在的我的力量还没办法做到剥夺六眼!”
“不要担心嘛,没问题的。”
“还没有问题,这已经是第几次因为六眼受伤了?我不是已经找回■的术式了吗,为什么不靠它来压制六眼!”
“呃……”
“我相信这个世界是平衡的,你身怀六眼这一个强力术式肯定会受伤的,但是加上其他厉害的术式来压制它,让它们在你的体内共存就不会出现问题。”
“……”
沉默。
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如果说的是刚才那个影子术式的话,共存也是没有用的啊,只会两败俱伤,让舞女死得更快一点,不过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是在一旁接着看吧,看看这里有没有让我感兴趣的事情。
“长久以来我们拥有的只有彼此,你很强,■,破坏和毁灭对你来说不费吹灰之力,这才有了我,一个防止你暴走的平衡装置。我能做的,就是将四散的术式归还到你身上,和在你失控时由我亲手了结你,算是处刑吧……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为什么要笑?”
“哈哈哈哈,不要这么严肃嘛,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哟,你肯定能杀掉我的。”
我蹑手蹑脚掀开面前的纱帘,看到头颅完好盯着女人看的舞女和红着脸正在为舞女擦拭眼角血痕的拥有翅膀头顶光环的长发女人。
那应该是天使吧,我在书上见到过。
那眉目,那眼神,似嗔怪,似担心。
什么嘛,到头来还是担心舞女嘛,不过你可不要被她骗了哟,她的伤可不仅是眼角流血,她是脑袋都被六眼撑炸了啊!
呵,是不想让天使更加担心你,所以你才会选择沉默吗?
无聊。
天使在把血迹都擦干净后,拿出一卷绷带,正准备往舞女的眼睛上包扎时,舞女抓住了天使的小臂。
“怎么了,还想要使用六眼吗?你都伤成这样了,刚才抱歉啦,说话有点冲,这个绷带是我自己缝制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剥夺六眼的部分能力……你为什么还在盯着我?放,放手啦……”
天使的脸庞变得更红了,舞女松开了她。
“金色的眼睛,很漂亮呢。”
“是,是吗……你的眼睛也很漂亮呢,天蓝色的……”
天使躲避着舞女目光,偏过头,捋了下头发。
“呐,■,如果我失去了六眼,我的眼睛会是什么颜色呢,不要这么纠结,随便说一个就好。”
“呃,嗯,想不出来,想不出来你失去六眼的样子,再说了,只要有我在,就算你舍弃了六眼术式,我也会帮你找回来的!”
“这只是一个假设啦,如果我失去了六眼,你还会像喜欢六眼一样喜欢我的眼睛吗?”
“不,不要逼我回答啦,对了,六眼,六眼不是可以看到未来的事情嘛,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快试试,在我这里看还能减轻你的负担呢。”
天使红着脸捶了下舞女的胸口,这一捶让舞女发出一声闷哼。
“啊,抱歉,反转术式没有修补好你的身体吗?真是的,快点起来啦,你在我这里的时间越长你的身体就越难自愈,走吧走吧,不要再让我担心啦,我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呢,唔……你在做什么啦,唔……嗯……”
舞女趁天使没有注意坐起身来扑了上去,堵住了天使的唇瓣,天使想要推开舞女,然而舞女先一步抓住天使的手腕把她推倒在地,直到天使连续捶打着舞女的胸口,舞女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天使,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意犹未尽。
“只有■■术式的你要锻炼身体啊,不要这么轻易被人推倒,不然还没等你杀死我,你就被别人杀掉了。”
“我可是天使,我的翅膀可不是装饰品!”
“是是,知道啦。”
“而且,我也有在学习锻造啦,如果手里有武器的话就可以自保,不过也有副作用,只要是我亲手锻造的武器也会附加上我的术式,没有火没有冰,完全没用的样子啊。”
“这样啊,这样一来,只要有人得到你的武器,就算不是你也可以轻易干掉我了……开玩笑的。”
天使猛然侧过头来看着正在给六眼包扎上绷带的舞女。
“你,看到了什么,是未来会让你恐惧吗?”
舞女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接着包扎。
“未来的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吗?”
“作为恋人吗?”
舞女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在最后的绷带线头上系了个蝴蝶结,然而天使通红的脸庞早已出卖了她的想法。
看起来天使真的把舞女当作恋人了啊。
“真是的,六眼好讨厌啊!”
舞女笑了笑,掀开因为害羞遮住天使脸庞的碍事翅膀,将天使柔弱的身体拥入怀里。
“未来是多变的,只要现在的我们能够获得幸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后悔的,■。”
“你可不要骗我啊,■,否则我真的会杀掉你的。”
“是是。”
我看到舞女的影子在亲吻中不断剥离舞女的身体,拥抱过后影子彻底消失了。
影子术式消失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带着疑惑,月光暗淡,再次陷入黑暗,我只得继续前进。
3
我看到了。
看到为了不让天使担心的舞女穿上了厚重的斗篷来掩盖失去影子的事实,在不经意间露出的小臂与脚踝上缠绕着黄红相间的丝带,这一次是成为了旅人的舞女。
这次月下的场景改为了萧瑟的风中,旅人牵着在战争中重伤男孩的手,望着一动不动的男孩,似乎是在等待聆听着对方的遗言。
遗言是一种诅咒啊。
我走到旅人的身边,看着那个男孩,蹲在她的旁边。
“救……救救我……”
听到这句话后我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但是那个旅人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我也只好跟在她身后看这出好戏。
我知道你很厉害啦,什么六眼啊蝴蝶啊影子啊反转术式啊,这些你都有,但你不是救世主,受伤的、死去的人类那么多,光靠你一个是救不过来的,更何况这是由人类自己引发的愚蠢的战争,不值得的。
男孩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来,这才让呼吸变得通畅了一些——尽管最终还是要面临死亡。
“救……救救我……弟弟……”
顺着男孩的目光,我看到不远处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脑袋被踩得稀烂,血肉模糊的腰部,早已不知道被丢到哪里的双腿,两颗完好的眼球滚落在地上,刚好凝视着哥哥,——根本就是死透了,救不回来的。
“血红色的眼睛,果然很漂亮啊。”
为何要执着于眼睛。
眼睛有那么多,她为何偏偏选择了血红色的眼睛。
是为了方便和六眼比较吗?
旅人的斗篷一阵抖动,从下面钻出来一个蓝色头发的小孩,把弟弟的尸体背了过来,连带着那两颗眼球一起拿过来,一颗放在哥哥身旁,一颗放在手里把玩了许久后旅人从小孩手里抢了过来,放在哥哥目光所及之处,让兄弟俩近距离对视。
濒死的哥哥,死亡的弟弟,这对视有点喜感,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个蓝发小孩似乎也在捂着肚子夸张地笑着,被旅人敲了下脑袋后变得老实了,我摸了摸脑袋,似乎头上也跟着鼓起了一个大包。
不会吧。
不是,为什么她敲这个小孩我也遭殃啊!
“他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换个遗言吧,改成救你自己,这样我还可以治好你,代价是换上你弟弟的眼睛,你的棕色眼睛太常见了不好看。”
哥哥环顾着周围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旅人手里的眼球上。
“咳咳……活下去……让他……我弟弟……活下去……”
这样才会变得有趣呢,放弃自救,坚持选择救弟弟的哥哥,这样的遗言不会变得无聊呢,我想一旦哥哥说了救自己,那么他就和这些尸体没有区别了嘛。
当个供奉眼球的工具罢了。
“……名字。”
“■,■■的■。”
“你的愿望似乎不只有救你弟弟,还有别的遗言吗?”
“我,希望这世间,不再有战争。”
声音变得比方才连贯了不少。
“真是一个宏伟的目标,已经回光返照了吗,作为拯救弟弟的代价,你可要坚持住找到你弟弟的灵魂啊,■。领域展开——”
我看到皎洁的月光染上血色,血月,无数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与染红的骸骨,仿佛能够听到他们临死前的哀号,惨叫声不绝于耳。
「狱门无疆」
即使是身为人类恶意的咒灵,我也无法忍受这么多的恶意,感觉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脑袋要炸开了。
那个躲在斗篷下的蓝发小孩惨叫一声,先是化为面部可憎的怪物,然后爆炸开来消失在领域里,回归到旅人体内。
说来奇怪,我竟然感受到一丝心安。
轰。
场景,变了。
不变的还是夜晚的月光,熊熊燃烧的火焰格外引人注目,旅人驻足观望着火焰,怀里抱着一条紧握着菜刀的手臂。
“这是你炸的第几个厨房了。”
手臂上多出两道裂缝,一条裂缝露出红色的眼睛,一条裂缝开始说话。
“不用你管,放我下来,你身上穿的这东西让我没法用反转术式。”
尽管我看不到旅人的表情,但我总觉得空气温度低了几分,明明是在大火前,我竟然打了个寒战。
“手臂还是太多嘴了,下次切成手指带出来吧,反正你是诅咒,找到合适的容器后总会活过来的。”
手指,诅咒?
手指的话最知名的就是宿傩的手指了,而宿傩也是诅咒,诅咒之王。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吧。
算了,不论是不是真的,还是接着看下去吧,有点好玩呢,这个因为眼睛漂亮而救人的女人。
手臂挥舞着菜刀砍向旅人,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菜刀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开,化为碎片落在地上。
这个术式是,夏油所说的——
“啧,让我猜猜,是无下限术式吗?”
“答对了。”
旅人解开身上的一条黄色丝带绑在手臂上,这才让手臂稍微消停了一会儿。
“很久之前我就想问了,你身上到底有多少术式啊。”
“嘛,这个问题啊——”
旅人望着从火里跑出来的小孩,手里拎着一具已经断气的被剥皮的分不清男女的尸体,扛着的那个长发女人扭动着身子想要求救,然而吐出来的却是一口鲜血——仔细一看,她的舌头不知何时被割断了。小孩的身材还是过于矮小,女人的双腿拖到地上,拖地的部分磨破了层皮,脚尖早被烧焦。
我看到那个小孩在接近旅人的同时,背上那个还活着的长发女人的身体就开始变得畸形,或许生前的她非常美丽吧,不过我作为咒灵也无法知晓人类所理解的美究竟是何意。我所喜欢的,是看到临死前的震惊与错愕,听到临死前的惨叫与哀鸣,然后看到鼓起的眼睛,褶皱的身躯,放大无数倍的耳朵撕裂开来,嘴巴一张一合间,旅人一挥手,将碍事的惨叫声堵在巨大的肉块里。
无为转变。
这个非常熟悉的术式,是我所拥有的术式。
旅人抱起那个小孩,小孩被抱起来后松开手里的尸体,接过长着眼睛和嘴巴的胳膊,转过头来,面对着我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我这才看清,那是一金一蓝的眼睛。
等等。
蓝色头发,眼镜一金一蓝。
“术式的话,只有两种不在我身上,一个是象征虚无的■■术式,另外一个是召唤术式,也就是■■■■■啦,正是这样的我才会穿的这么多,因为我的影子逃掉了。”
“那刚才的术式是什么,当初改造我的就是这个小鬼吧。”
“算是吧,是名为「无为转变」的术式,不过,曾经身为人类的你竟然在排斥同类,我可是为了能让你们友好相处才把祂变成这个样子的。”
“原来都是你搞的鬼啊!”
“不过我从未听说过诅咒会拥有灵魂,不如在你身上试试?”
我看到手臂上系着的黄色丝带顷刻间化为灰烬,伤口处长出了血管,缓慢构造出一个人形的线条,肌肉从血管上抽出,填补血管的空缺,最后是皮肤覆盖在裸露的肌肉上,缠绕于手腕、腹部、大臂上的黑色环状纹路,胸部的纹路延伸到后背,脸上的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肚子上的裂缝一张一合,露出里面的血盆大口。
那强健的体魄和灵魂深处的压迫让我不自觉后退几步坐在地上。那个小孩也躲入旅人的怀里,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你这个体型很容易让别人误会你究竟是发动战争还是渴望和平的人呐。”旅人仰着头直视着面前四只手两张脸的怪物,抚摸着小孩颤抖的脑袋,“不过你们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这我就放心了。”
“谢谢你,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不要感谢她啊,说起来这俩女人怎么处理,一个变得畸形了我已经没有食欲了……不能浪费食物啊,厨房里准备的那些都被烧坏了……关我什么事啊,我只是还没熟练掌握火候,下次绝对不会了!”
噗,哈哈哈哈!
这就叫双簧吗,什么鬼啊这么好笑。
“小鬼,你是在笑话我吗?”
旅人怀里的小孩在茫然中察觉到发出笑声的竟是祂自己,连忙捂住嘴。
怪物一巴掌把小孩从旅人的怀里打了出来,然而在接触小孩的一瞬间那四只眼睛有鼓出来的趋势,连身体都开始变得畸形起来。
嘭嘭嘭嘭。
“尽管你们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灵魂,不过你们可都是诅咒,在面对无为转变的时候不能乱来啊。”
“嘁。”怪物收回手,“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知道如何绕开这个该死术式的方法。”
“这个嘛,大概需要「容器」吧,只要拥有两个灵魂,无为转变就无效了。不过你现在这么强大,没有容器能够接纳你的力量,除非将力量分散,找到新容器后再收集,这样就没问题了。”
确实如此,未来找到虎杖悠仁这个容器之后,无为转变确实对他无效了。
我已经能确定这个怪物就是宿傩了。
可是,那个拥有「无为转变」的小孩,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那么,杀了这个小鬼就可以了吧。”
“我倒是很希望你能杀死祂,杀死祂第一个条件就是杀死全人类,那样倒是符合你的诅咒呢,只要没有人类就不会有战争,遗言实现,你就会死掉了。”
“人类杀不死,顽强的很,第二个条件呢?”
“这个嘛,杀死我就可以了,抹除我存在过的痕迹,毕竟祂可是我分割出去的一部分的灵魂呢,只要无为转变这个术式还存在,只要我的灵魂还完整,我就不会消失,我的灵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是不灭的啊。”
“……”
长着六眼的怪物,飞舞的血色蝴蝶,影子里握着八把剑的怪物,剥夺术式的天使,无为转变改造的兄弟,永不变质的灵魂。
我觉得在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让我惊讶的事情了,或者说,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不过在杀死我之前,你还是先学习如何做饭吧,不然还没等你杀死我,你就先饿死了。”
咕噜咕噜。
似乎是为了迎合这句话,宿傩的肚子开始打鼓。
“我知道了,料理这个去皮的女人吧。”
映入眼帘的是烤得焦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那个小孩大概是吃了,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就算我有毒耐性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有这么邪乎吗?我来尝尝……呕——”
“你光用火术式来烤也不至于会有毒啊,你在里面都放什么了?”
“这是我第一次做人肉,酸的要死,一点都不好吃,呕——”
“还是找个能烹饪人肉的厨子吧。”
“你这是在小看谁啊,我也是厨子好不好!”
“是是,作为弥补第一次烤人肉失败的补偿,我教给你做菜的术式吧,切啊斩什么的。”
4
“你看,■,这是伴手礼,打开看看吧。”
我嘴里还在回味着方才可怕的味道,我好像有点理解夏油为什么会呕吐了,对不起夏油,我以后再也不嘲笑你了。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了,那是月光下的院落,旅人脱下厚重的斗篷,慵懒的躺在冰凉的石阶上赏月。
听到男人的声音后,女人坐了起来,披上斗篷,还未等站起便有一个男孩从男人手中接过盒子,双手递给了女人。
“谢谢。”
这一次的女人的精神状态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眼睛上的绷带都无法遮掩她的疲惫。
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是骰子呢,我总是能看到他们在玩,但我没有机会见到实物,谢谢你,■■,还想着给我带伴手礼回来。”
女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些,让自己露出笑颜,然而这一切都瞒不住她身边的男孩,引得他一阵皱眉。
“哎,现在外面太乱了,战争不断,民不聊生,都在祈祷着上边做人。”
“我路过很多地方,战火连绵,从未停止,我也见过那里的统治者,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但还是无法得到老百姓的认可。”
“他们无能为力了。”
……
一句接着一句,都是对外界的批判,女人听得昏沉,男孩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愈发阴沉。
“■,你可不可以帮帮他们,让他们免受战争之苦,他们都是无辜的。”
女人喝了口男孩端来的热水,轻声说道。
“我拒绝。”
“■,你那么厉害,你就是神明,你帮帮他们,你必须得帮助他们。”
“就算这样,我还是会拒绝的。”
“为什么,■!”
“你说我是神明,但你觉得神明真的会插手人类的战争吗?这对于人类这个种族是很不公平的。”
“此话怎讲?”
“保持平衡啊。人类太多了,没有足够的资源分配,就算我作为神明给予他们,也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在一系列的挣扎下,人类选择了战争这个方便快捷且损耗最严重的方式进行内耗,活下来的人们才会有资格继续享受资源分配。”
“你这说的,人类一无是处,可是他们不是这样的,你去看看!”
“你不了解人类吗,■■,帮助他们的时候得不到一声感激,唯有在对其不利的条件下才会成为聒噪的泼皮,吵闹得很。”
“那这个男孩是怎么回事,和那孩子一样都是你捡来的吗?”
“这个嘛——”
男孩走到女人身前,挡在男人面前,抬起头来怒视着他。
“是我跟她过来的,和■无关。”
“哦,这样啊,这么亲昵地称呼你呢,■。”
二人对峙许久后,女人才开口。
“说说■的事情吧,我好久都没见到那孩子了,他最近过的怎么样了。”
“那孩子啊,还穿着你给他的女式和服,做饭有长进了,听从你的教诲杀女人和小孩,还是不知道怎么制作人肉——我真应该在见到他的时候杀掉他,但我的术式根本不是他反转术式的对手。■,你为什么总是会改造出这么可怕的怪物去伤害别人啊!”
女人思考一阵,垂下眼眸。
“■■,神明是随心所欲,不追求因果的。走吧,我做不到你想做的事。”
“那我只有杀死你了。”
“我等着你。”
男人放下狠话后,留下决绝的背影,男孩等男人离开后,转身跪在女人面前。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女人苦笑着摸摸男孩的脑袋。
“你杀了他,还会有下一个他来杀我,索性让他杀掉我,这样我就会剥夺他的自由了。”
“对我来说,我只有你一个,■大人。”
“可是,这是无法违背的未来啊,六眼是这么告诉我的,之前我看到的一切都应验了。”女人笑着指了指绷带,“这个骰子是六面,我拥有的是六眼,如果我的领域里包含着六眼,像骰子一样,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有点期待啊。”
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鲜血染红了绷带。
她在笑着哭泣。
“我会做到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男孩拂过女人的眼睛,握紧拳头。
“那,你可要保护好我的安全哦,索。”
这是诅咒,没有错,这一定是诅咒,临死前的诅咒。
她一定会死,她一定会死,这么多次提及死亡,交代这么多后事,她一定会死的。
果不其然,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三叉的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女人的胸膛,女人在挣脱之中折断了其中一根刺,一道惊雷的闪光下,我看到了之前给女人带来伴手礼的男人,和在门口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的发誓要保护她的男孩。
武器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女人留下最后的诅咒,化为碎片消失在黑暗里。
我看到了,那个男人迅速变老,变成一个垂暮的由层层树皮包裹的怪物,他舞动着变成树枝的手想要抓住碎片,手中唯有一片虚无。
在女人死去的地方,出现了六眼的怪物,飞舞着的血色蝴蝶,还有一具躯壳。
六眼怪物相拥着神出鬼没的影子术式,随着碎片消失在虚空之中,血色蝴蝶落在门外男孩的额头上,扑扇着翅膀化为血水融入其中,之前总跟着女人的蓝发小孩扶着胳膊摇摇晃晃走到,倒在躯壳旁边,躯壳睁开眼睛,拿着损坏的刺穿女人胸膛的武器离开了。
唯有地上残留的碎片默默见证着这桩惨案。
5
我看到了悲痛欲绝的天使。
我看到了掀起战争的宿傩。
我看到了手握八剑的影子。
我看到了困在牢笼的■■。
我看到了头顶缝合线的索。
等等。
缝合线?
我记得夏油的额头上也有,他就是索。
我看到了正在冲我笑的夏油。
果然,人类便是如此。
我知道的。毕竟我……正是因为人类,因为你们才诞生的。
我知道的,在那个女人把我变作人类和宿傩相处时,我注定就和人类密不可分了。
「杀死我就可以了,抹除我存在过的痕迹,毕竟祂可是我分割出去的一部分的灵魂呢,只要无为转变这个术式还存在,只要我的灵魂还完整,我就不会消失,我的灵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是不灭的啊」
难怪,难怪,身体炸开灵魂却无法改变,使用无为转变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笑的治愈术式,我一直都在想小矮子对我来说一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恐怕连我们的相遇都是在刻意安排下实现的。
你是想保护你的大人,你的小姐吧。
尽管试试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