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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第十八章
      这世上,有人孤,有人执,有人忠心不改,有人朝令夕改。
      叶落深秋,月影疏清,灯火微黄在夜风中摇曳,外面沿路的梧桐树,枝桠交错,在月光下,形影斑驳。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满地的落叶,扬起了明夭的裙摆。
      柔和的光影中,女子死死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来,即便唇齿间充斥着血腥味也不曾松口,只有那双黑的如墨一般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剑阵中的男子,不避讳不闪躲,像是要将每一幕都刻进脑子里。
      她静静的看着,喉头哽咽,只觉五脏俱痛,每一道落在明厉身上的剑影,都像是刺在她身上,刺得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她不能躲,连眼也不敢眨。
      银质的面具应声而碎,剑气绞杀围绕着他,连面颊上都留了浅浅的伤痕,明厉指尖慢慢碾过伤口,像是要将流血的伤口抚平一般,摁了摁裂开的伤口。
      青色的眸越发清冷,清冷的骇人,像是一口深井,周身皆是冷厉的气息,压得人无法喘息。
      明厉向来,便是这副模样。
      对别人狠,对自己便更狠。
      有仇必报,锱铢必较。
      剑气卷过,劲瘦的身躯微微一阵,强大的剑气渐渐拢成一束,承影剑显出实体,在剑阵之中发出嗡鸣声,似喜悦,慢慢落在明厉满是伤口的右手上。
      三寸长的神剑在他掌中逐渐安静,瘦削的指节搭在承影剑上,灵光大盛,剑身流动着星光一般璀璨的光芒,丝丝流淌,明厉握着剑柄,身体状况却是已经到了极致。
      他唇边挂着血丝,黑袍浸染鲜血,颜色变得厚重,缓缓转身,冰冷的眸落进那双黑眸里,竟生出了丝丝慌乱。
      他张了张嘴,终究未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欲盖弥彰的将承影剑背向身后,竟是连剑都忘记收起来。
      神武认主,人剑合一。
      明夭怔了怔,正要过去,便见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她。
      四目相对,他却悄然变了模样,展露出只有在她面前才有的神情,清隽深隧的眉眼杀意刚褪,此刻仍是染着红意,眼尾狭长,有种与生俱来的慵懒与妩媚,唇边沾了血,红色浓郁,他站在她身前,静静看着她,是种说不出的乖顺模样。
      明夭却忍不住想,到底那一副模样,才是真正的他。
      对着旁人时的冷酷,对着她时的温柔。
      “手背怎么了?”
      指尖尚未碰到,明夭便将手藏在了袖中,明厉察觉到她的疏离,顿在空中的手一滞,慢慢收了回来,眼里的情绪慢慢变成了茫然。
      明夭看着他,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自责、委屈,都大不过心疼。
      “疼吗?”
      明厉轻抿着唇,慢慢摇了摇头。
      “我疼。”
      她轻轻撂下一句,抬眼看向明厉,眸中浮着水光,唇边挂着的笑,瞧着却比哭还难看,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他,她说:“阿狸,我看着你,怎么会这样疼呢?”
      尖尖圆圆的指甲掐进掌心,明夭侧了下头,见顺着秋风打卷落下的枯叶,声线低了几分,隐去了复杂的情绪,抬手撑住了明厉摇摇欲坠的身体,承影剑消失在他掌心。
      “让你避走东荒,你不肯。”
      “不要夺剑,你也不听。”
      细嫩的手隔着宽大的衣袖,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明厉低头,鼻尖擦过她的发顶,属于少女的馨香混着栀子的味道,直勾勾蹿进他的鼻腔,足以令人神智昏沉。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少女压低了声线,落在他耳里模模糊糊,除却无奈,竟品出几分宠溺来。
      皎洁的月光下,明夭如云朵般的裙子在夜风中飘扬,长风一吹,青丝散开,她在他身边,大半个身子靠过来,肩膀撑着他,让他左手落在腰肢上,环抱过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嘴里时不时还念叨几句。
      也故作恼怒,也假装生气,更多是句句担忧。
      她问他,疼不疼。
      疼啊。
      可抵不过他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明夭扶着他进了望风居,男子倒在小榻上,半阖着眼,明夭指尖掠过他的手腕,温凉的指尖不由缩了缩,而明厉胸膛起伏着,浑身都热的发烫。
      明夭眨了眨眼,抬手探过去,两两相触,滚烫的温度在掌心传开。
      迷迷糊糊中,明厉感知到她的动作,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喉头。
      女子落在他额上的手,便像是一根挠在他心上的羽毛,不轻不重,轻而易举便让他如陷水深火热,痛苦难捱。
      一边推远他,一边又待他这样好。
      明厉睁开眼,撞入一双满是疼惜的眼里,明夭微微伏身,长发垂在他胸前,右掌落在他额上,轻轻挪着位置,他扯了扯唇,不由自嘲的想,他就像是明夭握在手里的风筝,她的一举一动都牵绊着他。
      他想吻她。
      疼痛占据大脑,理智荡然无存。
      他藏了万年的不堪心思,终于在这日的月光下,似乎再也遮掩不住,想要喷薄而出。
      “明夭。”他嗓子有些哑,强压着情绪,“我没事。”
      “快烧糊涂了。”明夭收回手,拧过腰肢,“我去找胡山山。”
      在她起身的瞬间,明厉伸手揽过她细若杨柳的腰肢,借力将人按在了胸前。
      明夭指尖落在他胸膛上,明厉绷直了身体,胸膛微微发颤,她缱绻的长发,胡乱扫过他的手腕,像是撩人的钩子。
      明夭似是有些怔,低低唤他:“阿狸。”
      下一秒,明厉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骤然贴近的身躯,耳垂传来的痛痒,让她从脊背到尾椎都像是失了知觉,麻酥酥的,不由闭了闭眼。
      温热的舌,轻轻卷过她的耳垂,尖尖的牙齿碰过,轻轻咬了咬。
      青涩而笨拙,却又极近暧昧。
      呼吸声越来越重,怔愣间,又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擦过她手边,柔软的,光滑的,在月色下泛着淡淡银光的天狼尾,明夭鬼使神差的伸手抓了抓。
      在她抓的第三下,明厉微抬起下巴,忍不住闷哼出声,暧昧的气息中,一声闷哼清清楚楚砸在她耳朵里,明夭眼中的迷蒙渐渐褪去。
      妖动情时,大多会显真身,像这种有皮毛的,惯来藏不住的耳朵与尾巴,比如狐狸,再比如狼,大抵都是如此。
      气息交错,明夭披散着长发,安安静静坐着,手里依旧握着蓬松的明厉狼尾,眼中清冷之色,也不过五六分。
      纤细的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肌肤不可控制的染上一抹红,指甲掐在肉里,像是没了知觉,柔软的狼尾在她手中,格外烫手。
      只听见胸腔之中,砰砰乱跳的心脏,像是失了控,胡冲乱撞。
      不敢再抬头去看那双湿漉漉的青眸,素手轻扬,迷迭香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明厉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明夭盯着他殷红的唇瓣,手指抚上耳垂,指尖轻轻碾过,像又无数只蚂蚁在心头爬过,扰的她心神恍惚。
      胡山山是在梦里被揪起来的,朦朦胧胧便见一身白裙站在他床前,吓也吓了个半死。
      他捂着心口,重重吐了口气,掀被起身,“姑奶奶,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里装神弄鬼,莫不是对本少主的花容月貌起了歹念不成?”
      明夭淡淡斜了他一眼,妃色的寝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露出好看的锁骨跟大半个健硕的胸膛,几乎不必想,也知道半遮半掩之下,的确有副好皮囊,不然怎能唬的六界女子倾心不已呢,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这身肌肉大多是观赏性的,不及明厉紧实。
      脑海里,莫名其妙又想起刚刚那一幕,落在她腰上的手臂,碰在她耳垂上的唇齿,还有握在掌心的,明厉的尾巴。
      “不是吧。”胡山山怪叫着拢了拢衣服,“咋还脸红呢?夭夭,你来真的啊。”
      明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瞬间消失,挑了挑眉,“两百岁,你来万延山暂住,抢了我的衣裙,哭着喊着要满姨给你梳辫子,说要与我做姐妹,五千岁,二哥你看上了千羽阁的浮世流光裙,说要买了回来自己做衣袍,千羽阁向来只招待女客,你便男扮女装当了一回娇滴滴的女儿家,你觉得,知道你所有奇葩过往的我,会对你这副皮囊,有什么想法呢?”
      胡山山暗暗咬了咬牙,往事不堪回首,拽着衣领的手却是松开了,斜斜倒在一旁的椅子上,若是明夭真有意,只怕他父母连夜就能赶来,巴不得明日便按着他们成亲。
      他轻轻咳了咳,“这么晚,你来,不是为了跟我,讲这些不堪入耳的过往的吧。”
      明夭半垂着眼,“明厉去夺承影剑,受了伤,请你去瞧瞧。”
      胡山山轻哼了声,裹了件披风就朝外走。
      捏了个诀,两人出现在望风居外,明夭顿住了步子,拉住了他的衣袖,没头没脑道:“神兵认主,是会扰乱心智的吧。”
      她声音很低,胡山山转了转眼珠,“自然,你自己便是修剑道的,又何必问我。”
      “嗯。”
      分明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明夭攥紧了衣袖,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最终她还是没有进去,“替他包扎,半个时辰后,会有人送你们下山,二哥,有劳你,随他走一趟东荒了。”
      九州天宫,在层层云雾之中,在万丈壁仞之上,凌空而建,烟气缭绕,神石为梯,恢宏大气,处处彰显着天族的地位超群。
      此时的天宫,仍聚集着许多人,九州之中排名在前的世家大族都来,亦有随父神战场立功的悍将强兵,与那些世家的家主相对而坐,眸色里多是不屑跟轻蔑。
      九州新帝峥合负手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的扫视一圈,“八荒霍珊强势,青丘胡眠又是个老油条,有八荒帮衬,轻易动不得,六合白帝孤直善战,若没把握,不可妄动,如今父神陨落,九州若还想坐稳六界之主的位子,万延山与四海,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捧着茶盏的几个家主纷纷应和,的确,无论是对于峥合、九州,还是这些贪得无厌的世家来说,万延山与四海,是一块足够大的肥肉。
      地域辽阔,为六界之最,四海富庶,是以这些年,军资充裕。
      “如今西海老神君陨落,西海无主,北海野心勃勃,东海与南海两位神君不过五、六万岁,明家那孤女,先是怕被争权,急慌慌废了她那个假兄长,自断一臂,又不肯让出承影剑,向六界发了诏令,再次将自个跟明家放在了风口浪尖上,到底还是年轻。”
      “小丫头能懂什么,急着掌权,急着夺权,不肯放权,只能将自己一步步逼入窘境。”
      “一个姑娘家而已,这些年让战神宠坏了,能有什么本事。”
      “这六界,有一个掌八荒的女君已是够了,还当人人都是霍珊不成。”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道:“可明家那孤女,与青丘少主,还有一纸婚约在,说是婚约,倒也不曾换过婚书,行过定亲礼,若说是戏言,却也是父神在时亲口定下的。”
      “若那女子,嫁与青丘,到时候青丘插手,名正言顺,这事,可就难办了。”
      峥合面色凝重,“如此,便不要等到那个时候。”
      这时,却听下首传来淡淡一声轻笑,峥合循声望去,右手边第一位,寒武,此人是父神的功勋卓著,为人耿介,更是忠勇,也是战神旧故,手足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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