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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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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催归横空出世,一夜间惹得众多权贵竞相叫价,却如流星般一闪而过。此番,他因柳墨的曲再次名声大噪,好奇心驱使着无数人登楼想一探究竟。
金三娘是个聪明人,催归的年纪早已不适合,容颜也今非昔比,更关键的是孟三爷他们对催归另眼相看,那就绝不能让催归如廉价的商品一样让人评头论足,更不能随意陪客。
于是,金三娘在万香楼搭了座高台,让所有乐师都于高台上演奏。这样,谁也看不清催归长什么样,更有种曲从天上来的美妙与别致,很受客人们喜欢。
金三娘高兴地数着银子,万香楼的其他人却不是那么高兴。不仅乐师们眼红催归,姑娘们更是嫉妒得不行,谁也不盼催归好,尤其是擅琴的凤姑娘。
刘琪是刘老将军的独子,因为是老来得子,刘夫人异常宠爱,他又自小身子弱,被扮成女娃养,所以娇惯得不行。虽然小时候长得粉嫩可爱,长大了也明眸皓齿,但他的性格却乖张跋扈。
刘老将军的长女,刘琪的亲姐是宁王妃。宁王与皇上一母同胞,当年皇上继位时他年纪尚小,不构成威胁,如今也只是做个闲散王爷,没有争权夺利之心,故深得皇上与太后的喜爱,宁王妃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
刘琪这样的家世背景虽然比孟章差点,但在京城也是不得了,所以他身边也围绕着一大群世家子弟。
“刘公子,您好久不来,莫不是把凤儿忘了?”凤姑娘倚在刘琪身边娇嗔,一副单纯娇弱的样子,心里却很讨厌刘琪,怨他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都快把她比下去了。
“怎么会,天天想你呢。”刘琪哄了凤姑娘几句,就让她弹首曲子来听听。
说起弹琴,自然就聊到最近引人注目的万香楼高台神曲,同来的人都想听听有何高明之处,毕竟柳大才子并非浪得虚名。
早已把催归诅咒无数遍的凤姑娘笑容都僵了,心思一转,道:“刘公子身份尊贵,何需与他人一样听什么高台演奏,把人叫来便是。孟三爷他们可都是这样。”
刘琪与孟章不对付,大家都知道,只是不知究竟何因。
“听说三爷与那乐师关系匪浅……”
“什么乐师,谁不知他是小倌……”
“据说当年名动天下,可惜那时我年纪尚小……”
……
众人议论纷纷。凤姑娘也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催归如何勾引孟章与柳墨他们,然后无中生有地哭诉催归攀上高枝后,现在目中无人,不仅欺负其他乐师,连她也要看他脸色,哭得那叫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刘琪一句话也没说,俊脸冷若冰霜,凤姑娘还以为没戏,心里正埋怨,就见他重重地将酒杯摔到地上,冷哼一声道:“把人带来!”
催归听说是去春芳楼,就暗道不妙,以凤姑娘的脾气,今天他肯定没好果子吃,没想到结果比他想象的要惨,他这条老命差点就交待在那。
金三娘赔着笑脸让人把催归抬出来时,他衣不蔽体,奄奄一息。那惨状看得金三娘都直叹息,感叹催归命实在不好,每次被折腾,都是不能得罪的客人,而他的下场也总是那么致命——这一次,催归十指皆断,以后能否弹琴暂且不说,能不影响日常生活已经谢天谢地了。
好不容易凭借琴艺再次成为摇钱树的催归这下彻底没价值了,不过看在他之前替楼里赚了不少钱的份上,金三娘叫了大夫来给他看伤,也让他继续住在竹园,反正竹园空着也是空着。
孟章再次踏进万香楼已是半月之后。怀安王府那一夜,他最后对催归还是很温柔的,毕竟是成年人,这点理智还是有。
午后天阴沉沉的,竹园里枯黄的竹叶随风飘落,不胜苍凉。哐当一声,屋里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声,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全咳出来。
孟章进屋时,催归半个身子掉在床外,床脚一个瓷碗四分五裂。他艰难地想挪回床上,却差点整个人都摔下去,幸好被孟章及时捞住。
见催归瘦得不成人形,两只手裹得如熊掌,孟章眉头一皱,正要叫人喊金三娘来,催归用力喘着,借着他的扶持又伸手要去够桌上的水壶。
孟章只得先一手托着催归,一手去拿水壶。水壶里的水已经冰冰凉,但催归却对着壶嘴贪婪地喝着,早已干裂的双唇渗出血丝,和着溢出的水一起流下,湿了他的脖颈,也湿了孟章的衣袖。
“谢……三,爷。”喝了水,冒烟的嗓子总算能发出点声音,但催归还是气若游丝。
“怎么搞成这样?”催归烧得厉害,全身发烫,孟章像抱着火炉似的。
催归扯了下嘴角,笑得很难看,他没回答,而是问:“三爷,从马场,来,的吧?”
“就你鼻子灵。”孟章确实是从平林山庄过来,最近下了一批马仔,这段时间他都在那。
孟章叫散水去找大夫来,然后扶着催归躺下。可是没躺一会儿,催归就开始咳,咳得喘不上气,他用手肘撑着想起来,也不知牵动身上哪儿,疼得整个人又倒回床上。
孟章实在看不下去,主动将他扶起一些,在后背垫上个小圆枕。
“再,再,起来,些……”催归下意识地用手去撑,结果又是痛得龇牙咧嘴。
小圆枕再高也就那样,孟章干脆脱了氅衣上床,让催归靠在自己身上:“这样行吗?”
催归好容易倒回口气,点了点头。他烧得双颊通红,颤抖的睫毛上还挂着刚刚咳嗽时流的泪水,如雨后落红,楚楚可怜。
孟章拭了下他眼角的那颗痣,戏谑地说:“我给你当靠背,你要怎么谢我?”
“今天……不能,服侍……三爷……”催归断断续续地说,“赶明儿,身子好了……三爷……说怎样,就怎样。”
“好啊。”孟章笑了笑,把被子拉高些掖好,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冷的,他感觉催归在微微发抖。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散水带着大夫在外面一直候着,直到掌灯时分还不见孟章唤人,才敲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