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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明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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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内外守卫森严,白雀擅长潜入和探查,要进大理寺去,也宁可麻烦一点去请个腰牌。楚衡川贵为异姓王,却要偷偷潜入?还带着个身份不好公开的人。南酌心中起了疑问,没说出口。
楚衡川走在前头,绕到了一条巷子里后,带着南酌跳下了墙头。
一道看上去颇为严实的高墙起在巷子一侧,墙却连着一扇上了年头的大门,倒显得突兀了。这门外倒有些奇怪,没有站守卫。
两人站在斜对着大门的拐角处,楚衡川侧着脸往巷子里看,似乎在等待什么。
随着开门声响起,一个老人挑着两个木桶,颤颤巍巍的从门内走出。即便隔了好一段距离,那股让人恶心的臭味依然能涌入鼻腔中。南酌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反应过来这门后连着的是茅房。
“殿下不会是打算走渠子进去吧?”南酌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不掩其中嫌弃。
楚衡川对着他笑了笑:“你定安王还不至于这么狼狈。”
又等了一会儿,两人才走出拐角,走到了大门前。
南酌心里还在疑惑,眼前突然一暗,头上扎好的头发被人解散了,垂落在肩膀上。始作俑者甚至还贴心的替他顺了顺。
看着那双盯住自己的眼睛,楚衡川面色不改,拨了几缕头发坠在南酌面前,遮住眼睛,又拉高了他衣领,遮住下半张脸。
他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了一下,颇为满意的一点头,让南酌站在门前,道:“委屈白雀在这站会儿。”
南酌没说话也没动。他本就瘦,又被人一通折腾,站在这暗沉夜色里,就是一只来索命的鬼。
布置妥当,楚衡川后背贴墙站在门旁,开始拍门。拍门声毫无规律,时轻时重,还夹杂着几声指甲挠门的吱吱声,刺耳且诡异。寂静深夜,再胆大的人听见这声音也要腿软。
“谁?!”一声压低的怒喝自门内发出,这一声里带着惊疑,细听下气息颤抖,看来吓得不轻。
挠门声停了三息后继续响起,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谁这么大胆再拿装神弄鬼,速速停下!”
楚衡川落下最后一拍便不再动作,贴着墙站好。静默了一会儿,门后响起拨开门闩的声音,一条门缝拉了开来,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他先是看向门缝对着的左边,见空无一物,才咬牙将门推开少许,总算看到了南酌。
惊呼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只能发出“咯咯”的几声磨牙声。男人面露惊恐的站了一下,便白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了。
楚衡川将举起的手收了回来,蹲在男人身边探了一下鼻息,转头道:“还行,活着呢。”
南酌扎头发的手一顿,眼皮都不抬,问道:“殿下是想装神弄鬼骗人开门吧。若是这人被吓死了呢?或者这人不开门呢?”
“那也好办。”楚衡川一边将男人往门里抬,一边回道:“不开门,那就强行破门,把人打晕。吓死是不会的,这人受人贿赂,害死了一个姑娘,做贼心虚,哪这么容易就让他死。”
南酌目光微动,左右查看确定没有异常后才踏进门内,道:“殿下好计谋,什么都算到了。”
两人进了门,来到了一个院子里。院子有些破旧,左边一排茅房臭气熏天,右边倒是地面干净,挖了一小块地种了棵树,那树干枯瘦小,看着就知道死去多时。
将吓晕了的男人放在门旁石墩上,两人穿过右边的门,继续往里去了。
巡逻队穿梭密集,走不了几步就会碰上一队,楚衡川却带着南酌东躲西藏,颇为熟练,所以一路顺畅,甚至可以说顺畅得近乎诡异了。
然而走不了多久,行进就再次停下了。两人躲在阴影处,楚衡川侧着身子盯着某处,神色认真。
顺着他视线而去,看到的是一座仓库模样的房子。巡逻队的脚步声远去后,楚衡川摸出钥匙,开锁开门一气呵成,两人闪入了屋子里。
“这些是,赃物证物?”南酌跟在他身后,看着前头夜明珠的光亮,穿梭在木架之间。
楚衡川点头:“对。我要找的是熙山上蛮子的火药。”
南酌问:“怎么放在大理寺这,当时不是赤鸦拿着吗?”
楚衡川走得快,说话的功夫就已经看完了一排架子,往另一个架子走去了,道:“赤鸦是军机阁的不假,但能拿到火药和能保管火药是两回事。”
再多的一些也不用他讲,南酌心里清楚。楚衡川先是熙山宴布防又是熙山宴救驾,再来个查蛮子火药,这些功劳加在一起难免太多,皇上也不会让他接手这么多事情。
四下找了一会儿,楚衡川终于在一个盒子前站定。
盒子打开,夜明珠凑近一照,露出了内里的东西。这是几团黑乎乎的火药残渣,放在盒子里的时间久了,重见天日时火药味便扑了人一脸。
楚衡川自盒中捻出一指甲盖的残渣,放入了瓷瓶里,又对看着自己的南酌眨眨眼,道:“出去了再给你解释?”
按原路返回,来到茅房所在的院子时,那男人还在石墩上坐着,神志不清,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话。楚衡川看了他几眼,抬手在脖子后劈了一下,总算彻底安静了下去。
离大理寺远了,跟在后面的南酌停下脚步,察觉到异常的楚衡川也转过身来站定。
直到现在安全出来了,南酌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异姓王楚衡川带着一只白雀先是闯入四大家之一康家宅邸偷取钥匙,再是装神弄鬼潜入大理寺偷取证物,最后全身而退全程无人阻挡。
就好像楚衡川本来就做好了准备,他只是偶然加了进来。那么换句话说,像这样的准备,这位定安王又做了多少呢?
楚衡川走近几步,问道:“白雀不打算同我一起去还钥匙?”
南酌道:“闹了快半个晚上,真被人看见了也已经是共犯了。殿下若是方便,不妨细说这是怎么回事。”
装有残渣的瓷瓶被人拿起晃了晃,楚衡川勾着嘴角,道:“既然我接下了公子的卷轴,自然也要做点实事来回报公子。”
实事?指带着人专门往危险地方跑吗?南酌在心里暗暗吐槽。
“你说杨之修陈元铭倒卖火药,熙山宴蛮子用的火药的确劣质,但细究之下,什么样的火药会是那种效果呢?我不知道他俩偷的是哪种火药,但宫里的火药有两种,区别就是有没有加金贾。你跟着仙采儿学过东西,应该也知道金贾性烈助火,而且烧后会变成金色碎粒。所以加了金贾的用于战事,没加金贾的用于宫中祭拜。”
“殿下这是想......”南酌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很简单,派人去查他们倒卖的是什么火药,再比对熙山宴上得到的火药,自然就知道了。无论对不对得上,那两人都是跑不掉的。”
这位异姓王,果然可怕。南酌如是想到。
“所以啊,公子,”楚衡川又走近了一步,低头看他,“无论你想要选定的人是谁,本王都要奉劝你一句,看准了,再去招惹。”
南酌抬头看他,恰逢此时有月光透出云层,眼前有了些光亮,也让他从他双眼里看出了几分真情实意。
楚衡川将钥匙放了回去,回到王府时已到丑时。刚跨过窗户双脚站稳,听到动静的景宸就冲了过来,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事才长舒一口气,苦着脸道:“主子啊......”
一只手举起挡住他的脸,楚衡川打断他的话,落座书桌前拿起笔就是一番写画,道:“明天一早,派四个赤鸦出来,一人一个地点守着,发现有人运火药残渣就记下来,让他们也去认一下宫门守卫的杨之修和陈元铭,发现这两人出现了也立刻记下。若碰到了白雀也不必驱赶,他们和我们一样,查的都是同一件事。”
简单讲了一下南酌交过来的卷轴的内容和方才出去的事,景宸胆战心惊的同时也皱了眉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这种事,还一做就做了这么久。”
楚衡川揉着眉心,在外跑了快一个时辰,这几天也没好好休息,困意涌上来了挡也挡不住。他打了个哈欠,慢慢道:“所以才要去查,仔细查清楚。他们白雀倒是聪明,知道找我们联手。”
景宸点头表示赞同,见主子露了疲倦,一番犹豫后才开口问道:“那,主子,明天的宴......”
他揉眉心的手一顿,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把父亲那套衣服翻出来,我会去的。若是早上没醒,记得叫我。”
景宸领命便退下了,只剩下楚衡川一个人待在书房中,不知在忙碌什么。
将近寅时,书房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