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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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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往日混不吝的形象深入人心,突然来这么一句,很难不让人嗅到一丝奸.情。
陈智在电话里竖起耳朵,“我草,谁啊。”
“一小屁孩儿。”
段斯野调子懒懒的。
也不知怎么。
本不想说的,脑中却不由自主勾勒出她的样貌。
看起来也就二十岁,或者更小,白色牛角扣大衣,黑色长筒袜,格裙下露出一截瓷白的绝对领域,双腿笔直又纤细。
长长围巾绕在肩头,兜住长发和一小点下巴尖,盯着你看的时候,眼睛滴溜溜的,灵得很。
总的来说。
非常漂亮且讨巧的长相。
远比被人吹成盛世美颜的时蔓要让人惊艳。
从冰箱里拿出蛋奶吐司,段斯野敛着眸,电话那头却已经坐不住了,“不是,哥,你还好这口呢?我怎么记得你喜欢胸大腰细大波浪?”
段斯野要笑不笑的,“你话怎么这么密。”
他不仅密,他还欠,“那姑娘哪儿的啊,有机会带来给我见见,我帮你参谋参谋。”
段斯野破烂儿脾气糊他脸上,“滚。”
陈智哪儿敢深惹,嘻嘻一笑,又把话题拉回来,“那你今晚来不来,来我亲自接你,让我家角儿给你唱牡丹亭。”
段斯野随手朝咖啡机放了点咖啡豆,磁嗓淡淡,听不出情绪。
“看情况。”
不管这个“情况”如何,檀庄晚上还是要正常营业。
作为北城上流圈最新潮的销金窟,檀庄不仅是一家中式餐厅,还养了个昆剧团。
剧团不大,不算太正规,可在业内却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因为圈子里很多人好这口。
仗着人脉和菜肴做得不错,吃好了还能坐楼上听曲儿喝茶,檀庄营业不到一年,就小有名气。
戏班子里的台柱子沈黎初,更是声名鹊起。
不少显贵花钱来檀庄,就是为了听她唱一曲,据说这位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清雅高贵,也只有来檀庄,才能一睹芳容。
时柚从没见过沈黎初,倒没少听过她的传闻。
之所以对她印象这么深,也是因为圈里一直在传,说把时恒魂儿勾跑了的人就是她。
这次见面约在檀庄,更仿佛印证这件事。
要是往常,时柚多少会有些雀跃,但眼下情况不同,时蔓刚和家里闹得山崩地裂,时恒就从新加坡飞回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时蔓,而是约她吃饭。
怎么想都不太妙。
时柚千万个不愿意,可到了晚上还是要乖乖去。
想着可能见到未来嫂子,时柚精心打扮一番,还特意戴上时恒之前随手送她的梵克雅宝小鸟胸针。
抵达时,天已经黑了。
古色古香的公馆屹立在流光街景下,瘦金体的“檀庄”牌匾在夜色下韵味十足。
时柚刚下车,接待人员就腰弯得像鞠躬,恭敬地带路。
吃饭的地方在南院,琼楼玉宇般的中式楼阁,四四方方围出一个小院,雅致到每个隔间都独特文艺。
不对外营业,有种远离闹市的幽静。
“时先生。”
侍应生敲了敲门,“时小姐到了。”
门是开着的。
时恒坐在餐桌的主位,仪态端矜地喝着一杯茶。
他给时柚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坐进来。
像往常会面一样,时柚乖巧得像个温良恭谦的好妹妹。
两人关系谈不上亲近,时恒又话少,直到开始走菜,男人才开口。
“妈说给你找了心理医生,感觉怎么样。”
知道他一定会问。
时柚掏出手机,用ai软件回答:“还可以,大夫人不错。”
时恒嗯了声,“那就好好治疗。”
时柚没吭声。
有那么一瞬间,想问问时蔓的情况,不想时恒主动提到,“时蔓的事,你听说了吧。”
时柚抬起清凌凌的眸。
时恒靠坐在木雕椅里,看起来气并不是很顺,语气却淡淡的,“她刚从家里搬出去,我停了她的卡。”
简单一句,杀伤力十足。
毕竟时蔓靠上班赚的那仨瓜俩枣,恐怕攒一年都不够她买个包。
相比之下,时柚倒是好些。
时恒虽然也给了她一张额度很高的卡,但她几乎不用。
时老爷子对她还不错,逢年过节会给她一些零花钱,足够她日常开销,平时她也会画画赚钱。
可就算如此,时恒能掌控她的事还有很多,就比如眼前,他突然的关心。
“你养母最近怎么样?”
“有按时复诊吗?”
男人平铺直述,倒也称得上关切。
不管真情假意,表面还是要过得去,时柚低眉顺眼地敲字:“她很好,很健康。”
“那就好。”
时恒波澜不惊。
怕继续深入,时柚转移话题:“那姐姐现在是和家里断绝来往了?沈家呢?同意退婚吗?”
时恒没遮掩:“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算时蔓反悔,沈家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下面子。”
时柚似懂非懂。
所以时蔓到底和段斯野在一起没有?
想法徘徊在脑中,时柚却不敢问出一二。
直到菜上齐,大堂经理进来,毕恭毕敬道,“时先生,沈小姐说晚上还要登台,现在在准备,就不能陪您吃饭了。”
闻言,时柚视线落在二人身上。
时恒眉梢不悦地一拧,“什么客人。”
碍于店内规矩,经理简略道,“只知道是小陈总的朋友,非常尊贵,所以才让沈小姐上台。”
时恒脸色更沉几分。
比他还要尊贵的客人,且不知道两人关系的,全北城也没几个。
其中就数刚回国的段斯野名声最振。
怕不好收场,经理眼观鼻鼻观心,“不然我再催一下沈小姐——”
“不用。”
时恒呷了口茶,“让她气着。”
气氛骤然僵滞。
经理不好再说什么,尬笑离开。
包间恢复寂静。
时柚闷头喝着梨汤。
时恒用帕子擦了擦手,没有指向性地开腔,“这就是出生在这个阶层的无奈。”
“……”
时柚捏着勺子,突然就想起某些八卦——沈黎初再受宠,也不过是时恒的玩物,时恒早晚要找门当户对的女人联姻。
那些字眼浮现在脑海中。
眼前,时恒凝视着她。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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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有事,时恒当晚没吃几口就驱车离开。
偌大的包间就只剩时柚。
对着一整桌菜,她胃口全无,给宋萝打电话。
宋萝这个大聪明听完帮她分析,“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给你上眼药呗。”
“先拿时蔓点你,又拿你养母威胁你,最后再把自己当例子,这不就是赤.裸.裸地告诉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哑巴治好了赶紧嫁人。”
时柚靠在漆雕窗台处,心情被夜风吹得那叫一个风中凌乱。
她一个头两个大,“那我该怎么办。”
“赶紧赚钱,在他们逼你嫁掉之前卷铺盖卷跑路,要么就躺平接受联姻。”
“不过实话说,你的烦恼我是不太理解。”
“谁不愿意嫁给有钱人。”
时柚像只被扎漏了的皮球,耷眉燥眼的,“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嫁人可是要过一辈子的,没有感情的婚姻我才不要。”
“而且圈里的那群花花公子……算了,我都懒得提。”
宋萝叹了口气,“那就选第一种,把哑巴装到底,使劲儿往后拖,拖到你翅膀硬了为止。”
这话像导火索,在时柚脑中悄无声息地点燃。
她再次想到那个姓段的妖孽。
他就像推翻多米诺骨牌的始作俑者,要不是他,时蔓现在已经订婚了,要是时蔓能订婚,时恒也不至于这么快打主意到她头上。
越想越气,挂断电话后时柚还在心里骂骂咧咧。
心想要是再遇到这个姓段的,她一定好好教育他——破坏别人姻缘,倒八百辈子血霉!!!!!
诅咒完,时柚终于爽了点儿,总算有心情吃饭。
哪知这世上的缘分就是这么玄妙。
前一秒时柚屁股刚挨到椅子,后一秒窗外就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斜四十五度角的楼阁包间里,男男女女,声线嘈杂,却难掩一句京腔味十足的“段爷”。
像对“段”字过敏似的,时柚闻声一滞,目光朝那边不经意望去。
然后就像做梦一样。
她真的看到了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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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包间内。
段斯野单手撑头,坐在价值不菲的仿古木雕椅里。
一身剪裁熨帖的棕呢外套,黑领毛衫,慵懒又松弛的劲儿,浑然欲壑填满。
身旁是位颇有姿色的女人,没长骨头似的朝他身上靠,又抬手,把他嘴里的烟摘下。
欢笑声此起彼伏,各自缠绵,气氛烘托下,女人试图挂住他修长白皙的脖颈。
段斯野没迎,也没拒,俊美的脸多情又邪佞。
女人嘴角上扬,不想就在得逞前,段斯野眸色骤然转凉,冷白如玉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就是这刻,远处有光闪了一下,伴随不轻不重的“咔嚓”,在静谧的小院里荡起。
仿佛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转瞬便落入江流。
闪光结束时,段斯野刚好推开女人。
周遭喧嚣不止,没人发现这一秒的异样。
唯独段斯野眉梢挑了下。
要不是回国就被被家里人监视,他也不会对这个声音如此敏感。
只是这次偷拍他的人,有点超乎预想。
段斯野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姿态,目光却深深锁住窗外斜对角的小姑娘。
意识到情况不妙,那小人儿立马收回手机,几乎一秒就闪身回去,躲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发生不过两秒。
段斯野却异常清楚地看到她的面孔。
荔枝软肉般的白皙小脸,小鹿一般清澈又悚然的眼神。
短短两天,碰见两次。
段斯野舌尖抵了下左腮,打火机饶有兴味地磕了磕桌面,完全忽视了身旁不知所措的女人。
女人面子挂不住,抬屁股气呼呼地离开。
端着酒的陈智刚好过来,对段斯野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段斯野冲窗外扬扬下巴,“那间门牌号多少。”
“313啊,怎么了?”
段斯野抻眉,轻佻蛊人地笑,“没怎么,就是碰到个小熟人。”
陈智懵逼地看着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见段斯野捞起桌上的手机闲闲离开包间。
“出去一趟。”
……
313包间。
时柚已然被吓懵。
刚刚她就是脑子一热,想拍下段斯野和别的女人暧昧的照片,好让时蔓清醒,哪曾想手机在光线暗的情况下,居然会自动开启闪光灯和快门声。
更离谱的是,这么远距离,这男人也能察觉到。
他刚刚那眼神……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性格,离得这么近,他万一找过来……
越想越惊悚。
时柚凭借本能开始穿外套。
悲催的是,在她穿戴好打算逃走之前,段斯野已经来到313门口。
时柚一拉开门,就见男人风姿绰约地立于门口。
似乎并不意外她要逃跑,段斯野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看。
这种惊吓感,不亚于考试作弊,刚要收起小条就被老师逮到。
时柚吓得双耳轻轻耳鸣,双脚黏在地上挪不动步。
段斯野斜斜一靠。
就这么堵在门口,眼神放浪又谑弄地看着她,“哪儿去啊。”
时柚:“……”
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眼波懒懒掀起,由上至下地打量她。
小姑娘精心打扮过,一头长卷发贝雷帽,羊绒套装,妆容精致,看起来远比上次娇贵。
两只手紧张地扣在一起,鼻头也红红的,仿佛一碰就能坏掉的棉花糖。
似是觉得滑稽,段斯野啧了声,“紧张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时柚嘴角紧抿,看起来并不相信。
段斯野禁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耐心,掌心朝上,长指冲她勾了勾,“拿来。”
男人声音磁磁的,含着砂粒质感,悦耳又高级。
又像是怕吓到某只柔软的小动物,故意放柔语调,让威慑显得不那么可畏。
时柚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严重……
毕竟是她手欠偷拍人家,而且类似情况也不止一次,她的确该好好解释一下。
思及此,时柚很挣扎地把手机解锁上交。
沉甸甸的小板砖放到男人微凉的掌心上,指尖的柔软一触即离。
心间像被鹅绒搔了下,段斯野喉咙微痒。
倒没想过她这么听话,男人压着唇角上翘的劲儿,垂眼点开相册。
结果发现,照片拍得太匆忙,两张都糊成一团,她什么都没拍到。
段斯野意外挑眉。
“……”
时柚被他嘲笑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抿唇视线一偏。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段斯野腔调欠扁,扯着嘴角幸灾乐祸,又不忘威慑,“说吧,为什么拍我。”
时柚被问得肩膀一怂。
段斯野盯着她,深邃狭长的眼看不出喜怒,却能摄人心魄。
时柚像被针扎了一下,脑中迅速闪过好几个“解法”自救。
稍作斟酌后,她自认为选择了最聪明的一个,那就是——装舔狗。
反正都社死两次了。
也不在乎这一次。
时柚心一横,一只小白手老实巴交地探过去,把他手里的手机拿过来。
段斯野就这么瞧着她点开AI软件,白嫩的指尖输了一行字。
下一秒,机械女声顺着听筒传来,古怪又刻板。
——“因为,你好看。”
话音一字一顿落下,时柚非常真诚地看着他。
段斯野:“……”
眼皮子痉挛似的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