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年华》乔莫昔

2、锦绣年华（二）

　　庭院里有一颗老梅，冬日里开得正旺，红花白雪难免让我勾起一些残存的诗意。

　　一日，我负手站在老梅前，仰头瞻望，时不时低下脑袋，叹口气，试图培养一些闺中女子应有的温婉韵致，伤春悲秋一回。

　　锦怡蹲在一边的小雪堆上，撑着下巴瞅了我半晌，靠上前，扯着我的衣袖，弱弱地问了一句：“姐姐，你想要梅花吗？我摘一枝送给你。”

　　“锦怡……”我煽情地唤了一声，凝望她黑黝黝的眼眸，握着她冰冷的小手，柔柔地告诉她：“你是摘不到的。”

　　锦怡撅了撅红嘟嘟的小嘴，又咧开嘴，笑着说：“我让锦祥来摘。”一语毕，小萝卜腿一拔，她大喊了几声“锦祥”屁颠屁颠地跑了去。

　　我立在她身后，仿佛成了水墨背景，低低地自言自语：“锦祥也是摘不到的，他比你还矮。”

　　我回过身，继续赏梅。

　　多年后……

　　也不知，是不是我这般古怪的性子荼毒了天真浪漫的小妹。

　　想不到锦怡长大了些，竟是转了性子，长成了一个伤春悲秋的弱美人，深得我当年的真传。

　　每每思及此，我无不是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想她凭靠窗棂，成日捧着一本诗词集，幽幽念个不停，偶尔抬头望望天，望望月。不时还能对着地上的小蚂蚁盯上个半晌。

　　犹记得有一日，我路过小妹的闺房门口，见她蹲着身，低头捣鼓着什么，甚是神秘。

　　我惊诧，悄悄上前去，低低问了一句：“锦怡，你……做什么呢？”

　　小妹回过头，抬起线条清丽的下巴，巴巴瞅了我好一阵儿，我也跟着静静地凝注着她，瞬也不瞬。

　　可越瞅越觉得不对劲，盈盈秋水明明在她清亮的眼眸子里荡个不停，悠悠打着转儿。

　　我眨了眨酸溜溜的眼皮，取下手绢，给她拭了拭泪。

　　而后，摆出长姐应有的善解人意，文雅可人，柔柔问道：“受委屈啦？爹爹骂你了？还是锦祥欺负了你？”

　　锦绣泛着泪，轻轻摇头，咬着银牙道：“姐姐……什么花儿要落败？为什么红颜会随着岁月而枯萎？”

　　“这个嘛？”好深奥的问题……我埋下头，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来，锦怡嘤嘤地抽泣声传来耳畔，良久不绝。

　　遂，我狠下心，说道：“花儿落败，红颜易逝，都是命，是老天爷说了算的。”

　　锦怡抬睫，抽噎感慨道：“犹记小时候，姐姐望梅兴叹，锦怡今日总算晓得姐姐当时的心境了。”

　　我的心境？

　　我又一瞬不瞬地瞅了她半晌，锦怡自顾自地拨开地上的新雪，她在……葬花。

　　我掩住心口，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头口正翻江倒海，惊悲交加。

　　我委实不该，不该把古代的小妹引上了林妹妹的后途。

　　我更加不该在十岁之后就改了性子，大大咧咧做一个正常的穿越女。

　　长叹一声后，我合眼以平复脑中纷乱的思绪，靠过去，柔柔说一声：“锦怡，你要是闲来无事，便把姐姐门前的花，也给葬了吧。”

　　锦怡眸底依然泛着泪花，弱弱地应了我一声：“哎！”

　　我挥一挥衣袖，潇洒离去。

　　忆起平素里锦怡出口成诗，倒也能跟爹爹对上几句，他老人家甚感欣慰。

　　这般的温婉，这般的柔弱，锦怡不愧是爹爹的好女儿，不愧是名门闺女的典范，而我这个姐姐……相形见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