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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白城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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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引她进白城,又行了一里地,入了龙神庙。
“尔等下去吧,有事吾自会再唤。”
一行人犹豫了一瞬,应声称是,退了出去。
知喜回身罩了个结界,隔绝了众人,更遮蔽了他们的五感。
双腿一软,往蒲团上跪下,两手合十,朝石像拜道:“小辈听说这白城三百年未曾落雨。心想他们拜了三百年,既然全无反应,您应当不在其位。没成想您竟有分身在此,小辈鲁莽,万望前辈宽恕!”
那石像中的龙神瞥了她一眼,并未开口。
知喜有点懵,“前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前辈!”
那石像中的分身仍旧充耳不闻。
知喜心中惊疑不定,这分身既然在此,怎么也不答话?此番我已是越俎代庖,怎么也不向我问罪?
“前辈,您可有什么难处?如需小辈相助,小辈定然义不容辞。”
分身再次瞥了她一眼,不答话。而后又闭上双眸,凝神静气去了。
知喜不解,正疑惑间,听见外面有人喊话。
“上神,我等盛雨的器皿都准备妥当了,可否请上神降雨,救我一城百姓!”
知喜抬眼看龙神,却见他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只好站起身,出了结界。
迎面就是一群殷切的目光祈盼地看着她。
她站在屋檐之下,手中掐了个灵诀,将整个白城都罩住。随后乌云滚滚,漫天而来,将众人头顶热辣的阳光都遮住。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雷雨倾盆而下。
“噢——”
“噢——”
众人欢呼起来,奔到雨中。
“真的是雨!”
“真的是雨!”
“这雨下三刻便停,待雨停后,吾有话要问尔等。届时尔等聚与这位老者家中,”知喜看了一眼带头的人,“等吾便是。”
众人停住,面面相觑,随即尊声称是。
“退下吧。”
知喜也不管他们反应,又转身进了龙神庙内。
膝下一软,又跪向蒲团。
“我不是故意借您的身份装腔作势,装神弄鬼,装模作样!这实在是一场误会!待我在此停留几日,了解了原委,定要他们帮您重塑金身!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这个小小金丹计较!”
龙神的分身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底下的小女修。
那小女修双唇开开合合,又在说些什么东西。可惜他还是照常听不见,只能目视。
知喜正絮叨赎罪间,突然看见眼前的龙神送出一道金光,是几行文字。
她的目光跟过去,嘴中随着一字一句念出来:“吾,口不能言,耳不能听,鼻不能闻,手不能触,四感闭塞。只能看清石像前面的方寸之地。”
“啊?”
知喜惊了。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站起身,凑近又将那几行字反复看了几遍,以确保自己没有看错。
停了停,手中化出一行青字。
前辈为何会如此?您的分身都是这般?
对面的分身摇摇头,又化出一道金字,这次只维系了很短时间,便消散了。
吾也不知,三百年前,吾突然四感尽失,避耳塞听,长困于此。
知喜讶然。为何都是三百年前?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有此巨变?居然连龙神都不知原委……
看来,只有套一套外面那群人的话了。
眼前的龙神再次闭眸。
知喜在庙内又待了两刻,才出了庙去。那老者安排了一人守在此地,见她出来,便将她引去老者的家中。
“上仙快请——”
老者与众人早早地等在门口相迎。
知喜也不与他客气,进了客厅,便坐在了上首,也不与他们寒暄,直接单刀直入。
“尔等可知罪?”
底下又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众人诚惶诚恐,“我等不该以活人祭祀,望上仙恕罪!”
“此罪容后再说。”
“是。”
“吾常四方游历,不知这白城三百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水泽竟变作了荒漠?”
一时皆静。
为首的老者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三百年前,此处是一片水泽,居在此处的,是诸多花草树木,还有一大群修为不高刚化形不久的雪鹭鸟。而我们原先是住在不夜城内的小民,城内异变,有个七百年的大蜈蚣精搅得城内不得安生,于是我们便设法,九死一生才逃荒到了白城。”
“那不夜城的蜈蚣精,是三百年前才当上不夜城的城主?”知喜暗暗心惊,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不夜城的牵扯。
老者摇头,“我们只知,在那个蜈蚣精之前,是一个千年老树妖当着城主。至于那搅事的蜈蚣精后来当没当上城主,我等不得而知。”
“白城与不夜城互不往来?”
知喜有些纳罕:之前不夜城贺寿的请帖都大张旗鼓发了个遍,连冥魔一族都得了消息,怎么白城丝毫不知?
“上仙有所不知,白城与不夜城,虽都是北漠极境的一部分,但天道所限,两边不得往来。”那老者苦笑一声,“老朽来白城之前,还是筑基圆满境界,如今也只是没有灵力的一把枯骨了……”
知喜更惊。
“尔等在此受天道所限,为何不干脆再回不夜城?”
“自我等逃来白城之日起,就从未再想过回去。”那老者叹了一气,“只是那雪鹭鸟一族,自视甚高,认为我们是那沟里的臭虫,他们是天上的星辰。原先我们也全数忍了,但雪鹭鸟一族不但不罢休,甚至愈演愈烈。以至于……我等心中,对雪鹭鸟的恨意每日愈加……”
知喜怅然,隐约料到了接下去的事情走向。
“此后我等不再隐忍,双方血战,雪鹭鸟一族,最终战败。”
“尔等将它一族,全数灭了?”
老者却慌了:“我等虽有过此心,但雪鹭鸟一族始终受白境庇佑。我等怕行事太过,引来天罚,故而只想将剩下的雪鹭鸟驱至天水一境!”
知喜看着那老者的表情,心下微紧,“又生了变故?”
老者点点头,“雪鹭鸟一族心高气傲,如何肯接受败绩?为首的雪鹭鸟头领,竟引全族之魂,诅咒了整个白境……”
“什么?”知喜的惊诧忍不住浮到面上来。
那老者似乎怕她发怒,又领着众人拜了一拜,“我等也未想到是这般后果。从此之后,这白境受了雪鹭鸟一族的诅咒,开始寸草不生,滴雨不落。我等在这白境之中灵气渐微,慢慢与凡人无异,唯有寿命稍长而已。”
知喜回过神来——原来之前她在白城外看不出他们灵力深浅,竟然不是因为他们这一群人隐藏了实力……
“祭祀人命,可是修士大忌,尔等不知?”
老者拜道:“我等自是不敢,从前只寻些灵识未开的牲畜祭拜。只是三百年过去,毫无改变。我等才出此下策,希望以我族人之血,平息雪鹭鸟一族诅咒的怨气!”
“尔等是第一次祭祀人命?”知喜有些不信。
“我等不敢坑蒙上仙,此番确实是我等首次如此大胆……望上仙明查!”
“望上仙明查!”
“望上仙明查!”
“那高台上的小女孩是何人?”知喜继续求证。
眼前的老者垂头,“是老朽的孙女……”
知喜愕然。
两方静下来。
随后,知喜想到龙神庙中的分身,又正了正神色,“供吾栖身的神庙,是何时所建?”
那老者却道:“我们逃亡至此,神庙已经存在了。老朽还是筑基期时,见此神庙灵气充裕,不敢损坏!因此也照常供奉!”
知喜颔首。
“既然如此,吾不过在此停留数日,可曾想好此后如何应对无雨无水之急?”
提到此处,座下众人面上一紧。
“老朽有一计,吾等趁上神还在此处,加紧修筑河渠,上神届时往河渠中注水即可。”
知喜思量一番,才慢慢开口,“尔等皆无灵力傍身,这沙漠地形更是复杂,条件严苛。要想修成河渠,绝非一朝一夕能成。”
众人垂头不语。
知喜掐了个灵符,挥袖送到老者手中。“此乃开道灵符,虽不能移山填海,但挖一个小小河渠,已绰绰有余。”
座下众人大喜,忙止不住叩谢。
“待河渠修好,吾将为河渠罩上结界,尔等也不必忧心河水蒸干。”
“是。”
过了一瞬,知喜正准备起身离开,座下众人却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难道是露馅儿了?知喜不免忐忑。
下一刻,从她法衣里飞出一道灵符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你在哪儿呢?我等了许久也未见你。”
知喜僵住了。
底下众人也僵住了。
“上神在白城帮我们……”底下老者见座上上神半天不应,壮着胆子答了一句,却被灵符对面的人劫住了话头。
“你们是何人?怎会与她在一处?”那人口吻严厉,言语间气势十足,全然不复方才的温润。
底下众人一时被震慑住,嗫嗫不敢开口。老者也不敢再出声,静待上神自己回答。
知喜刚要开口,却听灵符对面说了一句,“等着”,灵符便消散了。
这个灵符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知喜看着下面一群人脸色似忧,心下也跟着叹了口气,面上却仍镇定自若。
“上神!恳请上神未落雨之前,千万不要弃我们而去!”
老者高举双手,正要下拜,却被一道灵气定住了身形。
“敢偷袭?”
面前之人,俊美非常,举手投足之间,一派仙风道骨。又衣带金光,面色冷峻,气势之盛,叫人不敢直视。
众人一时竟惊得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