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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恶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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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恶诅
胡楚安回头又环视了一圈,煞有介事地说:“我的房卡好像不见了,所以回来找找。可是没找着,估计被其他人捡走了吧,我待会儿在群里问问。”
谢知意便说:“你的助理应该也有一张的吧?”
“他去帮我买东西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说完这个,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犹豫地看着谢知意,惹得谢知意又说:“有什么就说,每次都吞吞吐吐的怎么回事。”
他便说:“……谢导你今天怎么没和苏先生在一起?”
谢知意心里暗笑,这不是主动露马脚么?
然后笑着挑了挑眉,挖坑让他跳:“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胡楚安:“呃,我昨天在酒店看到了一个背影很像他,以为他来剧组了。”
谢知意悠悠然地说:“那要让你失望了,他没来。”
“……”胡楚安有些吃惊,然后又讪讪地笑起来,“说起来苏先生也好一阵子没来了。”
他这纯粹是没话找话,莫名其妙,外人要听了肯定一头雾水,偏偏谢知意知道他的心思,故意逗他:“怎么,你想他啊?想他的话我帮你叫他过来。”
胡楚安赶紧甩头,跟拨浪鼓似的。
“我就好奇哈哈。”
“你这叫八卦。”
谢知意怼完他,顿了顿,声音淡了些:“我没他消息很久了。”
胡楚安睁大了眼,显然十分吃惊,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
谢知意笑了:“怎么不可能?说得你很了解他似的。”·
胡楚安再次语塞。
“你觉得苏绪是个怎样的人?”
谢知意突然一问,把胡楚安问懵了。他快速地在脑里转了一圈,片刻后才试探性地说出口:“苏先生……肯定是个好人啊!”
谢知意被气笑了:“废话,不然还能是个坏蛋?说说具体怎么个好法?”
胡楚安摸了摸后脑勺,又说:“……温柔又善良吧,还特别优雅有范儿,就是不爱说话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的话,谢知意却突然想起昨晚江错跟他说的一句话。
“我以前因为赫明去了解过一些……有关于精神疾病的东西。你懂的。”
说着,他还带有暗示性地挑了挑眉,继续说,“我只是担心他。但我可以跟你说,如果一个人的前后行为举止迥异,甚至是天差地别,基本上可以往那方面考虑。”
那时候的谢知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只言片语。
他想说,如果你看过并熟知从前的苏绪,你绝对不会把这种东西和苏绪挂钩。
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好得连天都会眷顾的人,萍水相逢都是惊艳。
他怎么会呢?
但他说不出来,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从前的那个苏绪,才会知道8年后的苏绪变化有多大。
现在的苏绪依旧让他迷恋,但他无法忽略他藏在温和表面下的阴霾。他藏得越深,谢知意越不安,越心疼。
尽管不愿,但他无法阻止自己去想这一个可能性。
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呢?思绪一旦发散便不可遏制,他一想到在这八年间可能发生的种种可能,便越发惶恐。
谢知意看着面前一脸温顺乖巧的胡楚安,想的是谁又想得到这样一张无害的脸下其实藏着一颗狠戾的心?
谁都说不准,人心太难测。
他陡然笑了,笑得胡楚安有些忐忑,然后开口:“新一代糊弄学大师就是你了。”
胡楚安讪讪地笑起来。
谢知意又突然说:“身手不错,就是蛮了点,如果有一天真和祁耿的剧组开打了,我派你第一个上场。”
胡楚安:???
他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看着谢知意。
只见谢知意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导演台本丢给了他:“顺手帮我拿回去,别丢了啊。”
胡楚安:“……”
反应过来后,谢知意已经走出好大一段路了。
他立即追了上去,颇为急切地说:“谢导,我、我!你是不是看到了——”
谢知意回头打断了他的话:“别在这里废话了,快滚吧小疯子。”
胡楚安看着他眼里戏谑的笑意,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听话地停在了原地,没再追上去,眼睁睁地看着谢知意走远。
好半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台本,满是嘲弄地笑了一下。
“我疯?真正疯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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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意来到祁耿剧组所在的片场时,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的目光。
毕竟他也算是活在这个剧组里茶余饭后流言蜚语中的“风云人物”了。
谢知意看着朝他走来的祁耿,阴阳怪气道:“还真敬业啊。”
祁耿彬彬有礼地笑着说:“好久不见了谢导,近来可好?”
谢知意冷笑着说:“劳你惦记了。上次还没聊完的天,我们这次继续如何?”
这两个人哪里聊过什么天,祁耿心知肚明,扶了扶眼镜,回头跟剧组人员说了一声,便跟着谢知意走出了片场。
两人进了一个餐厅的包厢里。
祁耿笑着说:“我想跟你这样聊一场想了很久,可惜你一直拒绝我。”
谢知意差点白眼都翻上天,一边感叹祁耿厚颜无耻,一边说:“那不是嫌你恶心么,我怕我忍不住要吐。”
懒得跟他废话,谢知意单刀直入:“收起你那些招数吧,看了烦。”
“你想说赵小冬?”祁耿眯了眯眼,微微偏头,眼镜反射出来的光带着寒意,“是他自己蠢,非要找死。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你们就好好教训一下吧。”
谢知意知道他的套路,坚决不让他有挖坑的可能:“别,你的人你自己搞定,他可不在我手里。”
祁耿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一笑:“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他是挺该死的。”谢知意忍不住冷笑连连,恶意破土而出,无法可挡,一下子长成了苍天大树。
“居然还把你当成救命稻草,真是可笑又可悲,这么蠢的人亏你还下得手去骗。论恶心还是你最牛,死了更加活该。”
祁耿若无其事地笑,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情,突然感叹了一句:“你以前不会对人说这种话。”
这句话引来谢知意一声极其讽刺的冷笑:“是么,那要看对谁了。”
“是。”他垂头一笑,“你对苏绪从来都是好话说尽,恨不得把他捧上天。”
仇人相见,不当场干一架就算好了,恶言恶语必不可少。但把“恶言恶语”说成这样,简直就是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谢知意没说错,他是真的想吐。
“他是谁,你又是谁?能有可比性?”
谢知意厌恶得完全不想让苏绪的名字这个人的口中说出来,仿佛只是说说都是一种亵渎。
祁耿听了,却突然笑了,笑得停不下来,双肩耸动。
谢知意蹙起眉头。
他看见祁耿很多种笑容,全是虚伪不堪,却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开怀大笑,不是开心,而是嘲弄与恶意,随着这停不下来的笑,满满的似乎要溢出来。
祁耿甚至捂住嘴,脸都微微涨红了,似乎已经在极力地忍住。
谢知意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想要冲口而出:你他妈的是不是发癫?
半晌,祁耿的话才勉强从塞满了笑声的喉咙中挤出来,断断续续的:“我在笑你傻。”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
“你怎么有资格说赵小冬蠢呢?”
谢知意拿起桌上的水杯,随即一扬手——
整整一杯冷白开直接浇在了祁耿的脸上!
“疯完了吗?”
他面无表情地说,看着面前的祁耿仿佛在看一坨烂肉,只觉得鼻尖充斥着的都是腐臭。
然后他听见这坨被水浇得斯文不再得烂肉开口:“谢知意,你说你恶心我?彼此彼此——”
“你让我最恶心的地方就是,到了现在你还把苏绪当成心尖肉怀中宝。你蠢就蠢在,爱上这个连人都称不上的怪物。”
谢知意一瞬间全身僵住。
心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砰砰作响。
他一直以为祁耿为难他,陷害他,是出于嫉妒,又或者是自身的利益欲望。却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他的恶意和恨意。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
祁耿浇灌在“苏绪”这两个字上的恶和恨比在他身上的要多千倍万倍。
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掌心肉里。
然后看着终于停下来疯笑的祁耿如同变脸一般,神情冰冷阴毒,仿佛那副伪善的面具终于被撕了下来。
“你说我恶心透顶?我自认不过尔尔,这世界上最恶心的人就是苏绪那个怪物,我做梦都想他死无全尸——”
“你他妈给我闭嘴!!!!!”
谢知意的理智已经崩塌,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叉子,那是从桌上抄来的。
而此时的他几乎整个上半身压在了桌面,一手揪着祁耿的领子,另一手握着叉子对准了他的脖子。
他双眼通红地瞪着祁耿,咬牙切齿地再开口:“闭上你的臭嘴,你没资格提他!”
祁耿被他揪着,梗起脖子,衣衫不整满脸是水,却无畏无惧地扬起一个笑,讽刺又恶毒:“……你却偏偏把他当成宝,你不贱谁贱?”
仅存的一丝理智让谢知意在最后一刻反转手背,收起叉子,然后将握紧的拳头送了出去!
祁耿整个人被打翻在地上!
谢知意回转手掌,再次将叉子握在掌心,朝向祁耿,冷冷地说:“再有一个字,就不是拳头那么简单了。”
祁耿狼狈不堪地扶着墙壁爬起来,然后上半身挨着墙壁瘫坐在地上,面向谢知意。
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当年杜家有一个私生子流落在外的消息,谁都不知道。哪怕你那个所谓的‘奶奶’也被瞒在鼓里,你想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吗?”
谢知意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关我屁事。”
“当然关你的事,因为这个人就是你最爱的苏绪。”
“你说的我就要相信?”谢知意“呵”了一声,“祁耿,你的套路我清楚得很,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只乱吠的狗罢了。”
“那我就吠多几声让你听听。”
祁耿自己也笑了,继续说:“你自小生活在G市,山长水远,唯一接触到来自A市的人就只有苏绪。而苏绪是唯一一个知道你妈妈是谢祝余的人,再翻翻杜若琛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风流情史,你是谁的儿子不言而喻。他回A市没多久,杜家就派人来接你……杜家和苏家向来交往不深,你却能和苏绪整天混在一起,你觉得是为什么?”
谢知意有些恍惚,他的思绪被这些话引得飘向了过去。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一直都在留意,”祁耿的眼里寒光迸射,阴冷刺骨:“我连睡觉都不安稳,就为了能得到关于苏家的消息。”
“当我知道他身边多了一个人,我有多好奇你知道吗?我一直想见你,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大二那年,我终于见到你了。当然,还有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苏绪。我看到他笑的时候,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
说着,他又大笑起来,露出染血的牙齿,神情更添几分癫狂:“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居然也会笑,居然也配谈爱情?”
谢知意死死地盯着他,拳头越握越紧,指甲掐进肉里也浑然不觉疼痛。他知道他该像刚才那样痛揍祁耿一顿,呵斥他闭嘴,反而他无法控制自己僵着身体,任由他的一言一语传入耳里。
“当年苏绪为了自己的欲望向杜家人坦白了你的存在,无非是想借杜家人把你带来。到了现在,你还觉得他爱你吗?”
谢知意声音冷硬地说:“继续吠吧,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祁耿便轻笑一声:“你明明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谢知意,是我救了你——从那个怪物手里,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
“姓苏的一家从来都不把人当人看。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你不过是他用来满足自己变态控制欲的扯线娃娃罢了。说几句喜欢,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一个听听话话死心塌地的奴隶,既可以满足心理需求又可以解决生理需求。你看,多划算。他们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打这种算盘。一旦不听话,那就毁得干干净净。听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疯病了?活该。”
“疯病?”
谢知意的瞳孔突然猛地一震,仿佛前面祁耿所说的所有话都无法撼动他,独独这一句,像给了他当头一棒!
祁耿开心地笑了起来,愉悦之情缀满眉眼,却刺得谢知意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是啊,看来我当年送上的那几份礼物,他真的很喜欢啊。”
谢知意的瞳仁颤动起来:“……什么礼物?”
祁耿笑着,缓缓启齿,一字一句,阴毒诛心:“一笔一砚一衣,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原来是你!”谢知意骤然记起,咬牙切齿,一直强忍的情绪猛地爆发,此刻只觉得一股血腥味在咽喉里弥漫开来。
哪怕时隔八年,他仍记忆犹深。那两个写着他的身份信息的诡异包裹,他和苏绪一起拆开,一起研究。
自那以后,苏绪严正以待,然后——
消失无踪。
“你都做了什么?!!!”
谢知意扑过去,死死地揪住祁耿的衣领,将其桎梏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
他还以为包裹是给他的,没想到苏绪才是真正的目标!
所以,他当了一把刀。
被用来刺向那个他最爱的人——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要寄过来?!”
呼吸困难的祁耿竭力地笑,眼睛里泛出生理性的水雾:“那是我爸爸的遗物。”
谢知意一僵,揪着他衣领的手松了一分。
祁耿的嘴角越咧越大,笑得有几分痴狂:“谢知意,你去问问苏绪吧,去问问他爸是怎么死的?”
谢知意彻底失了神。
很多年前,他听到过同样的一个问题,也从他人口里得到过答案。
恍如隔世。
片刻后,他低声喃喃,把那个沉在了记忆深处的答案说出来:“他是自杀死的……和一个叫祁之晏的男人。”
祁之晏是祁耿的爸爸。
“自杀?”
“哪里来的自杀?”祁耿笑得越发癫狂,声音震耳欲聋,在谢知意耳边炸了开来:“他把我爸杀了,才自己去死的!!!!”
谢知意彻底松开了他的衣领,怔忡地看着他。
祁耿成了一个机械人似的,极其僵硬地偏了偏脖子,黑黝黝的眼珠子映着谢知意一人,笑容越明媚,就越讽刺。
“去吧,继续把他当心尖肉吧。然后你的下场就会跟我爸一样,被最爱的人亲手杀死,连死都不得安宁——”
“这就是代价,爱上一个怪物的代价。”
祁耿的话像是一场恶毒阴狠的诅咒,从天而降,带着千万斤的重力砸在谢知意身上,砸得他几乎粉身碎骨。
过了半晌,谢知意才冷冷地开口:“……你的话都说完了?”
祁耿只是笑,扶着旁边的柜子想要站起来,然而才刚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便被谢知意一脚踹中了腹部!
砰!
他重重地砸向身后的墙壁,痛苦至极地蜷缩起来。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完这一句话,谢知意便转身往包厢门口走去。一拉开门,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应被他那恶煞的脸色吓得惊叫一声,赶紧探头去看里面的情况。
看见倒地不起的祁耿,她连连叫喊起来,把其他人都叫了过来。
谢知意无视这些人,径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