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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无尽梦(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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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榆和江白渚出门了。
窦榆走之前还特意关注一下热点信息,新世界里没有拿腔拿调的新闻播报员,更没有一板一眼的新闻,有的只是被数据冲上首页的“热点”,或者说是汹涌澎湃的“流量”。
普鲁士酒庄的事前不久还冷门到必须找链接才能进,大概是因为内容太过猎奇和劲爆,后来一下子冲上了热门。
接着,又出现了不计其数的“普鲁士酒庄现场探店”“普鲁士酒庄的真相”“普鲁士酒庄何去何从”等热点话题。
各路网红大咖闻着味儿响应,齐刷刷地涌进酒庄,愣是给这个名不见经传、非正式场合不会提及的郊区蛮夷之地炒成了网红打卡点。
网络里铺天盖地都是普鲁士东、普鲁士西,每天进网络看看话题的热度排名,就大概知道了这件事对社会的影响程度。
“普鲁士酒庄”的词条依旧挂在顶端,点进去一看,便那个现场直播回放的链接。
虽说回放里的人物已经做过了特殊处理,已经很难准确地看出谁到底是谁,那个不知道在回放里死了多少次的刘维就这么被一群不知情的观众反复鞭尸。
有了薛谔事先给的符箓,窦榆不用去画那些勾勾绕绕的咒画了。
他俩顺着铃木梧桐下的时空洞来到了妖兽调查属,窦榆提前招呼过薛谔,可不可以带别的“非人”来,薛谔同意了。
但是,当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看见那双要把人吸进去似的眸子,薛谔依旧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窦……顾问,江江江先生回去了?”薛谔觉得自己嘴角正在颤抖,他控制不住。
窦榆挑起一边眉毛,一脸“这不明知故问”。
“请请请进吧。”薛谔飞快地低了一下头,把蹩脚的假笑收回去,他想,如果当时开门的是属里的纯情大男孩肖天天,肯定当场卸下膝盖,哭出来了。
虽说同为“四大恶”之一,但这终究是远古时候的说法,对今天仅仅有点吓掉魂儿的威慑作用。
在先行律法下,只要江白渚没有做伤害其他“非人”的事,那就和其他一般的“非人”一样,都是良民。
而且,只要是承认了自己是非人的非人都有权进妖兽调查属,申冤也好,求特殊保护也好,哪怕就想像个老亲戚唠个家常,调查属都要批准,不可以任何理由拒绝。
薛谔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等他俩进去,感觉江白渚从自己身边飘过都带着一股凉飕飕的阴风。
薛谔笑脸迎上去,再怎么不可思议,到了调查属都得照章办事,流程还是要走的。
“江先生第一次来属地里吧,我那个,我这就把属里的大小骡子拉出来溜溜。”
“唉,不用了。”窦榆抬手打断了薛谔大显神通:“拿骡子形容自己家下属,也不怕小黑兔儿蹦着蹦儿揍你。”
薛谔“嗤”了一声,朝着里面喊:“她敢?!一个个的不出来干活,叫我一个组长出来迎宾是吧?都扣半个月的工资!骡子都比他们勤快!!”
话音刚落,大厅旋转楼梯上的书房腾得一下被拍开,以可见的光速窜下来一团黑色的靓影,挂在了薛组长的小臂上。
“哎呀呀!组长大人,瞧你说的什么话啊,多生分啊!”
面对属里排第二不敢有人争第一的活宝芽米月,薛谔向来和和气气的脸拉成了黑驴脸。
“去去去,一边去,别搁这里缠着我闹,我嫌烦。”他拍拍袖子,把芽米月薅了下来。
“熟嘛吗这不是。”
所有职工都下来了,罗红素慢腾腾地跟在最后,双臂环胸,笑眯眯地看着立在窦榆旁边的江白渚。
“红素姐,你认识?”薛谔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被无情地扒拉到一边晒咸鱼的芽米月登时又来了劲头,凑到薛谔面前,嚷道:“什么啊,我也认识啊,连李秋心都知道。”
接着她点火浇油地又嘟囔了一句:“可能……只有组长大人不知道啊……嘿。”
薛谔白了她一眼,正色起来扫了一下全单位鸡零狗碎的下属们,道:“那个,大家,这位先生,之前有见过有没见过的,我重新介绍一下,他姓江,江白渚,是窦顾问的……朋友,也是我们非人大家庭中的一员,大家把他当自己人哈。”
“江白渚?!”芽米月嗷嚎一声:“江白渚不是四大恶之一吗??”
薛谔:“芽女士,你从哪本教材里看到的歪理,可不要当着本尊的面背课文。”
芽米月:“什么歪理啊?这不是常识吗?随便一本书里都有写,还有那个通天鬼面白蛾,不也是?”
薛谔懒得和她扯皮:“大姐,您脑子是走直线的吗?不会拐弯你就站下车啊,一个脑子就悠着点开。”
“啊?”
芽米月迟疑了一下,浑身上下不长心眼也要长胆的她倒也没觉得可怕,只是觉得稀奇,便等着两只忽闪闪的大眼睛要去打量江白渚去了,被一旁的罗红素一把拽住。
“别闹。”
罗红素无奈道。
芽米月不解地转头看着罗红素,眼睛里“说”出想说的话:为什么啊?
罗红素向来事事都喜欢和芽米月细细地解释清楚,芽米月心比电线杆儿直,什么道理都得掰碎了和匀了她才消化的了。
但是,这一次,罗红素却一句话没有多说,甚至逡巡地主目光还落在江白渚身上,只是捏着芽米月的手,无声地又做了一遍口型。
别闹。
芽米月:“哦……”
等到罗红素把目光移开,对面的江白渚抬起了眼,看着这两位,眼里情绪隐晦。
芽米月耷拉着大耳刀,再次坐在了会议桌前,她百无聊赖地在桌子上玩转笔,划地桌子腾腾得响。
薛谔幽怨地瞥了芽米月一眼,又点了眼一旁的罗红素,罗红素会意地点头,收了芽米月的笔。
芽米月当场泄了气,扑倒在桌子上,爬着,又竖起两立耳朵,朝向薛谔的方向,表示“我歇歇,你老可以开始了”。
薛谔清清嗓子,挑开面前的文件,道:“咳,那咱们会议就开始了哈。”
又是那几个成员围在会议桌前,江白渚因为不是合同里的相关人士,属于编外人员,无权参与会议,便坐在主厅的沙发上等着。
那个小组长说,开会期间,除了会议室和书房,他都可以参观。
他打量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单位,虽然简陋,倒也有个样子,一抬眼,便看见了那个书房。
这就是那几个小员工说的“非人图书馆”?苍蝇小居里的苍蝇一样小的小书房还好意思说是图书馆?
“呵……”江白渚牵起嘴角轻轻一笑,天花板上的吊灯把他的影子投在脚下,那抹影子越来越黑,浓墨一般的色,游蛇一样的形,蔓延上一阶一阶的旋转楼梯,渗透进书房下的门缝。
沙发上的江白渚轻轻合上眼,浓密如鸦羽的睫毛铺下来,他姿态轻盈地俯下身、手肘搁在茶几上,撑着额角,呼吸低到止息。
薛谔接到窦榆的电话,就料到了江白渚会来,提前便给书房落了一道雷决,锁上了。
虽说孤鹜城隶属的调查属只是众多调查属中沧海一粟的一个小部门,总部送来的“文件”,再绝密也不可能是原本,顶多是个复印件,江白渚犯不着对这个曾经封印过他的“真假壳子”上心。
而且,这些“文件”都有设密,用的人类顶尖的高科技,除非薛谔本人,绝对打不开。
书房里,轻薄如云雾的窗帘微掩窗台,不知哪里产生的光,和煦温暖地漫扬而入,点亮屋内许许多多的浮尘,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美好。
根须柔软的绿萝泡在营养丰富的液体中,碧绿到泛着光泽的叶片徜徉在这么一股惬意的氛围里。
世间美好,足矣让万事万物不知自己。
绿萝愉悦地摆动着自己的叶片,上上下下的幅度,宛如一首来自午后的曲拍。
就在这时,黑色如绸夜的影子从门缝外织了进来,起初是地板溢出来一滩,接着是四面八方,瞬间,明亮的书房像是骤然切换了日夜。
“谁拉的灯啊,不知道时空洞里的灯要一直点着吗?”绿萝不耐烦地停下了摆动,垂下一些茎脉向开灯的开关爬去。
爬到了开关的地方,绿萝却摸到了一块陌生的东西,骨感的硬,磁石般的凉。
它还未感到熟悉,就开始感到瑟缩。
触碰到那个玩意儿的叶片和茎杆儿原地碎成了残段,啪嗒啪嗒摔到了地上,声音干脆。
“哼。”一声鼻息夹杂其中。
如果绿萝长了眼睛,它就能看到书房大半的墙壁已经被深邃黑色铺满。
那黑色浓得不能再浓,让人不敢轻易落目,因为一旦落目,连最坚定地灵魂也会落入陷阱,不能自拔。
“青藤,你真是好日子过多了,连自己骨头碎的声音都忘了。”
黑色之中屹立着一个人形,看不清他的分界,直到他从黑色徐步走出,才看清正是江白渚。
绿萝还未作声,只听江白渚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满书房柔软的藤蔓瞬间变成僵直的细木条,接着尽数碎成了残段,下豆子一般撒在了地上,连同其上的叶片都化作了齑粉。
“是这样吗?那些人类的孩子是这样裁剪你的吗?青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