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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再忍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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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凌凌的少女声音传入耳际,正院客厅内的所有人皆是一愣,目光全部投向门口处,不一会儿,孟娴窈窕的身姿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季嬷嬷面露担忧之色,立马走到孟娴身前关切询问,双臂微张,在其面前呈现保护的姿态。
“听闻嬷嬷前来寻母亲商议我的亲事,我想了想,便也跟过来看看。”孟娴瞥了孟榷、宁氏一眼,声音虽低,但言语间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
稍作停顿,她便移步到孟榷他们面前,屈膝盈盈行一礼,动作标准没有任何一点敷衍,“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心中再不愿意,按规矩,孟娴也得称呼宁氏一声“母亲”。
“呀!娴儿怎么过来了?不必多礼。”宁氏一改方才委屈的姿态,露出一个牵强又温和的笑容,“婧儿今早给你送礼物,回来说你病了,连面都没见上,如今可好些了?”
“托母亲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孟娴嫣然浅笑,随手抚了抚衣摆,“只是妹妹的礼物我倒是没瞧见,不知她放哪里了?”
孟婧今早确实到过明芜院,只是她根本不是什么好心送礼。
一入院,不仅气势汹汹大呼孟娴这个姐姐的名讳,还在明芜院耍大小姐威风,孟娴不见她,她就气急砸了明芜院不少东西。
还出言威胁青环、玉环两个小丫鬟,耍够了威风,才颇为得意地离去。
“哦,对了,忘记提醒母亲,三妹妹今日在我院中砸了一套明启年间的梅花瓶,价值三百五十两银子,您看看何时方便,将赔偿送去我院子吧!”
闻言,宁氏虚伪的笑容当即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的望向孟娴。
“母亲实在赔不出一样的梅花瓶也不打紧,咱们都是一家人,赔不出物件您可以折算成银票,给您抹个零,您赔三百两便可。”
“你……”
宁氏心口一阵抽痛,她提及此事本就不是真的关心孟娴,不过是想拐着弯在丈夫面前上眼药,不曾想倒是小看了孟娴,反而被摆了一道。
她强忍着怒火,维持着她在丈夫面前的慈母形象,笑道:“娴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婧儿她才多大啊?一向乖巧,爱重你这个姐姐,每回上街,都不忘带上你那份礼物,要怎会如你所言在你院中闹事?”
“你啊你,就是心思太敏感,咱们都是一家人,本该和和睦睦,团结友爱,哪能如此猜忌乱想?”
“你那梅花瓶没准是刁奴所为,担心被惩罚才推卸责任?若是如此,挑拨你们姐妹关系,其心可诛,就该毒打一顿发卖出去,免得祸害这个家。”
宁氏振振有词,她知晓孟榷最认死理,看重家庭和睦,却是个糊涂的,故而也不避讳,当着孟娴的面就上眼药,话里话外都是孟娴的错,将她们母女两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孟娴又怎会坐以待毙?
“母亲所言极是。”她眼尾一勾,目光转移到一旁的父亲孟榷身上,继续说道:“只不过,那一幕我亲眼所见。”
“爹爹……”
孟娴轻唤孟榷一声,眸中瞬间盈满水光,“我……我……”
她欲言又止,眼神中似有期盼,“您……您知道的,娴儿从来不骗您。”
“娴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妹妹都九岁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着实不太好,我……我都是为了她着想,一个姑娘家,总归在嫁出去,代表的是家族的名声。”
一提到名声,果不其然,孟榷就意动了,那颗心不知不觉就偏向了孟娴,看向宁氏的目光多了几分严厉。
四目相对,宁氏心头一咯噔。
下一刻,就听孟榷自以为公允地道:“婧儿确实该好好管教了,我听闻宫中负责教导秀女礼仪的玉桂姑姑到了年纪,近日就会被放出宫来,你多费点心思,将人请来好好教导,娴儿、妙儿也一起。”
玉桂姑姑可是连圣上都曾称赞过,此番年龄到被放出宫,多的是高门权贵想要邀请她登门教导家中女公子。
孟榷虽是正三品侍郎,官职不小,孟府也是高官门第,但相比于其他爵府,还是差远了。
他说让宁氏多费心,争取将人请上门,又哪里有那么容易?这不是给宁氏出难题吗?
宁氏闻言不由愣住,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丈夫面庞,却见其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心头瞬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官人,您说得倒是轻松,只是咱们家能靠什么吸引人?您不管家是不知道当家难。”
比权比不过别人,比财?有财的又不是她!
宁氏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孟娴,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孟榷不谙俗世,平日里只埋头苦干公事,其他事由根本不需要他自己操心,每月得到的俸禄以及赏赐,他都是直接带回家交给宁氏管理,自己身上最多只留五两。
听到宁氏略带抱怨的口吻,他不由蹙起眉头,心有疑惑,神色也很淡漠。
“我每月得到的银两赏赐不是都交到你手上,让你来打理吗?怎么听你这话感觉府上过得很艰难似的。”
孟榷很是不解,孟娴母亲在世时,他也是如此做法,那时他的官职还没有现在高,家中也能过得很富足,从未听过一句抱怨。
轮到宁氏身上,步步高升,能带回家的银两也更多,孟榷却不止一次听到其哭穷。
哭穷倒也罢了,他是男人,总不能连妻儿老小都养不起,只是他不能忍受对方打发妻嫁妆的主意。
发妻是商户女出身,她的嫁妆确实非常丰厚,只不过嫁妆再多,按规矩也是归长女所得,与继妻她们没有一丁点关系。
在这一方面,孟榷还是分得非常清楚的。
他出生于寒门,苦读十几载才考上进士,那些年没少得岳父帮衬,后来岳父撒手人寰,将发妻托付给他,他也履行了承诺。
发妻知他性子倔强,自尊心也重,所以商议过后,也同意听他的话,让他来养家,不动岳父留下的钱财。
即便发妻病逝,孟榷也一直有履行承诺,那些钱财早已在六年前全部交到长女手中。
孟榷不信任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宁氏的心,她何尝不想像庄氏那样经营好这个家?
只是人与人之间有差异,庄氏商户出身,在做生意这块有天分,也有经验,能让钱生钱,越做越好。
而她不行,她不懂经商,先前投入进去的几乎都亏损了,为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还动了自己不少嫁妆,她也不想这样。
只是她没想到最后亏了嫁妆,还得不到一句好话,不由一阵心寒,谁又懂她的苦呢?
“官爷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咱们这一大家子吃喝不要银子吗?平日各家走动,人情往来不要银子吗?咱们家长离读书,婧儿、妙儿,还有......还有娴儿的吃喝打扮不得花银子吗?”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为了这个家,我......我连嫁妆都搭进去不少,呜呜......你个没良心的。”
宁氏话说到这里又开始委屈得哭了起来,孟娴在旁听着,眼看她爹的脸由白变红,复而转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等宁氏演够了,她才悠悠补了一句:“母亲这话说得不严谨,自打您嫁进来,女儿已有十载未曾花用过家里的银钱,就连吃饭的花销,也都是嬷嬷一针一线做绣品换来的银子,菜也是青环、玉环在小院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什么?”
孟榷闻言瞪大了双眼,瞬间明白了什么,看向宁氏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宁氏心虚,眼神闪躲,还想给自己找补,却也正是因为这个反应,让孟榷肯定了内心的猜测。
“你......你个毒妇。”
随后,一巴掌落在了宁氏的脸上,声音在客厅显得格外清脆,沉默过后,夫妻二人皆怒火中烧,双双扭打在一起。
孟娴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可笑至极,没兴趣留下看戏,便带着季嬷嬷离开,身后不断传来摔东西、哭喊的声音,由近及远,慢慢地也就消失在耳畔。
“姑娘这么做,可就彻底没了娘家。”
回到明芜院,两人相对而坐,季嬷嬷看着眼前面色淡然的孟娴,顿时心疼不已,好几次欲言又止,酝酿良久,最终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不知不觉间竟是红了双眼。
“嬷嬷别担心。”
孟娴提起茶壶,给季嬷嬷倒了一杯凉茶。
“唉,姑娘快放下,使不得使不得,哪能让您来倒茶,折煞老奴了。”季嬷嬷心口堵得慌,也顾不得其他,赶忙拦下孟娴的动作。
“嬷嬷该受的,您安心。”孟娴轻笑出声,安抚季嬷嬷道:“这些年没有嬷嬷操劳,又哪有我如今的好日子?”
“今日的冲突我早就想挑明了,我在这个家得到的不过是工部左侍郎嫡长女的名头罢了,只要父亲还活着,这个名头就始终是我的,谁也夺不走,我又何必对那宁氏处处忍让?”
“以前是我想岔了,总觉得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分不开,如今想来,着实可笑至极。”
孟娴站起身走到窗户边,轻轻一推,凉爽的秋风瞬间吹散了她内心那点惆怅,只觉得豁然开朗,前方路也随之敞亮许多。
“总归挑明之后,父亲定然会觉得亏欠于我,处处多帮我一些,亲事想来也会比宁氏选的好,盘算下来,有益无害。”
反正她已经十六岁,在这个烦人的家也呆不了多久,没必要再花费心思维持所谓的表面和睦了。
听完孟娴这番话,季嬷嬷顿时沉默下来,良久才欣慰地感慨一句:“姑娘当真是长大了。”
“您说得对,总归您是大人的亲闺女,他那人确实糊涂,还有些懦弱,可心不坏,若是觉得亏欠了您,定然想办法从别处弥补,如此老奴也就放心了。”
“苦尽甘来,姑娘可算是熬出头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一起望向窗外黄绿相间的植被,静静感受难得的惬意。
……
自从孟娴将事情挑明,家中苦心经营的和睦气氛也彻底土崩瓦解。
孟榷夫妻俩大闹一场,半个多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而且他还在府上多方盘问,方知长女这些年真正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心中顿时被懊悔与歉疚所充斥,吃不好,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