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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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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归云山的玉尘殿有了雪,有了寒梅,还有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野猫。
亦暄宁从那久远的回忆中挣扎出来,他还在九殷的结界中,湖水依旧的冰冷。
亦暄宁深深地陷入了这无人之境,像是身处天地混沌时,世间无生也无死。
他慢慢地坠入湖底,任由自己沉落下去,从前的记忆像是身周的湖水一样无处不在,清晰可感。
曾经的亦暄宁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意,所以也就忘记了过去,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的记忆中有那么多让他在意的事情。
亦暄宁的记忆是从那个充满死亡的战场中开始,他从没想忘记任何事情,他珍惜着所有的回忆,那是他为数不过感觉自己活着的证据。
但在百年前,岳成岭用剑刺向他时,不仅伤了他的灵核,也封了他的记忆。
那些记忆是他的全部,亦暄宁不在意灵核,但他不能不在意那些记忆。
当年亦暄宁被景容从献灵祭带回,灵核被岳成岭一剑刺中,伤及灵脉,他的身体陷入沉睡灵脉自主修复,但他的神识却在第二天就醒了过来。
他的识海在剧烈的震动,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受,亦暄宁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应该说是他确信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他想不起来。
亦暄宁的识海像是遭受着巨大的风暴,狂风席卷着海水从天而降,云层低压阴沉,让人感到无比的压迫和窒息。
亦暄宁觉得自己的这一切痛苦是因为灵核受损所致,他记着自己想要阻止岳成岭发动献灵祭,之后岳成岭一剑刺向了他,再之后的事情,亦暄宁自己也说不清。
他的神识再次醒来时,就发觉自己身体已经昏睡,而他陷在识海中,在本能地寻找着什么。
在这狂风骤雨的识海中,亦暄宁努力地翻找着他丢失的东西,每翻动一次识海,亦暄宁就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有什么在阻挠着他。
每每当他感到要记起什么时,随之而来的是成百上千倍的疼痛,像是自己的血肉寸寸剥离,筋骨节节粉碎,像是灵核片片碎裂。
痛苦只增不减,亦暄宁一次次地翻动自己的识海,一次次地经历着刻骨铭心的痛。
每次都是只差一点点,每一次都是徒劳无功,每一次都是上一次的重复,亦暄宁疲惫的躺在暴风雨中。
亦暄宁感受到外面的世界过了一轮春夏秋冬,他也在自己的识海中沉沦了一整个的春夏秋冬。
他静静地躺在自己识海中,任由自己陷落,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灵脉已经修复,但他不愿意清醒。
亦暄宁隐隐察觉,只要自己彻底醒了过来,那他丢失掉的东西就会永远消失。
他不知道那丢失的东西对他意味着什么,但亦暄宁不愿意放弃,他自愿承受着搅动识海时经历的种种痛苦,这是他在这一年中重复了无数次的事情。
多一次又能怎么样呢?也许下一次的痛苦就可以让他想起他丢失的记忆。
亦暄宁躺在自己识海中,识海波涛翻涌,他静静地注视着高空,他发现自己识海多了样不一样的东西。
红色的,轻盈的,闪烁的,一抹灵力在他识海中飘荡,在他眼前不断的晃动。
亦暄宁定定地看着那抹灵力,他缓缓地抬起手,那抹灵力就顺着他的手指缠了上去,那抹灵力虚弱而又沉静,就那样柔柔地缠绕在他苍白的指尖上。
那抹灵力温柔到让亦暄宁的识海都安静了下来,亦暄宁的眸光也被那灵力染上了一层颜色。
再之后那抹灵力慢慢的融到了亦暄宁苍白的指尖中,亦暄宁闭上了眼睛,是这一年来从没有过的安宁,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亦暄宁再睁眼时,他看到了床边的纱帐,和窗外的白雪和红梅。
守在床边的人,瞪着眼睛看着他,嘴张的像是要吃人,亦暄宁皱了皱眉。
“师父!师父!璇玉长老醒了!真的醒了!”床边的人边往外跑,边大声喊道。
亦暄宁眨了眨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走向殿外。
是他阔别已久的玉尘殿,雪还是一直下着,红梅依旧开着,和他离开的那日并无太多变化,他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亦暄宁伸手去接落下来的雪花,落在手中转瞬既化,丝丝凉意渗入了身体。
原来他并不畏寒,可能是这次受伤让他元气受损,亦暄宁拢了拢斗篷,他的目光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院中的红梅。
“璇玉,感觉什么样?”一个慌慌张张地声音道。
亦暄宁转头看过去,是景容匆匆走了进来,还没等他答话,就继续道:“赶快进去,你睡了这么久,刚刚醒来怎么受得了这冷风。”
景容伸手再亦暄宁身后轻轻推着,亦暄宁便也就进了殿中,景容边走边道:“我再帮你看看,其实你受伤后灵脉恢复特别快,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亦暄宁坐定在桌边,将胳膊放在桌上,景容便伸出两指,落在了那瘦白的腕子上。
灵力顺着亦暄宁的经脉缓缓流动,景容垂着眼,眉头微微皱着,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表情,过了少许景容才将自己的灵力收回。
景容没有立刻说话,亦暄宁也没开口催促,过了一会儿,景容才道:“说也奇怪,你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感觉灵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有何不同?”
景容有思索了片刻,然后才犹豫着开口道:“其实我也说不清,就是感觉灵脉好像有时在相互纠缠,有时又在相互融合。”
亦暄宁垂眸想了想:“许是刚恢复,灵脉运转不畅,过些时日久好了。”
景容轻轻点了点头:“也许吧。”
景容说完又嘱咐道:“你刚恢复,虽说恢复的不错,但运转灵力还是要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亦暄宁微微点头,道:“好。”
景容看着亦暄宁的脸色,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亦暄宁:“没有了。”
“那就好,”景容说完,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不要自己处理,我毕竟是医修,多少比你懂些医术,你睡了一年,不管怎么样都要当心些。”
景容啰啰嗦嗦一大堆,亦暄宁只淡淡应道:“好。”
景容也知道亦暄宁的性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再三嘱咐亦暄宁最近一定好好休息,然后才离开了玉尘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