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女妖心录》帝玄邪机

181、一百八十一，灰烬中的狂宴（三）

　　“这是陷阱。”玛蒂塔撒冷静的说道，“千万不要一个人去！”
　　“否则怎么样？一起去？你们别多管闲事了！”克里斯一挥手，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囊括在内。
　　“至少让我一起！”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会死的，我不要你死！即使莉莉雅死了也不要你死！”
　　克里斯猛地转过头，他用一种极其寒冷的目光注视她，这个瞬间，玛蒂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不愧是龙族长老，不用劳烦你错爱，我，一定会把莉莉雅救回来！”
　　说完，克里斯就决然转头，追向亡灵法师的离开的方向。
　　空气里回荡着他狠狠的警告，“谁敢跟过来，我就先杀了谁！”
　　玛蒂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抚摸自己的眼角，忍不住，有一行泪水，断线一般滴下来。
　　又惹他生气了，自己总是不懂，为什么自己总是不会说话呢？
　　为什么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为什么自己，对莉莉雅的危险，有着一种残酷的漠然呢？
　　――
　　一天后。
　　本该是悲伤的、肮脏的、绝望的、堕落的、软弱的，但是，随着一个视线的交流，莉莉雅就重新获得了力量。
　　对了，还有哥哥在，只要还有一个特例，自己就必须不停的与命运抗争。
　　死亡是最好的逃避，但那一定会让哥哥伤心，所以自己没有死亡的权力。
　　就像现在，即使明明疼痛、饥饿、憎恶、恐惧、鄙夷，但莉莉雅还是开口说道，“嗨，你叫什么名字？”
　　亡灵法师楞了一下，他仔细看了几遍，不错，莉莉雅的脸上确实出现了名为“笑容”的东西，于是，亡灵法师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觉得这丫头被吓傻了。
　　“说你呢，差点□□了我的人，虽然很讨厌，但是也该有个名字吧？”
　　确实已经疯了，但是亡灵法师不知出于哪种微妙的心理，他竟然开口回答，“法斯特，莱昂人。”
　　“是个悲哀的名字呢……”
　　“……你在挑战我吗？”
　　“哈哈，这么轻易就生气了？我是说，从前也有一个名叫法斯特的人，他是世上最最聪明的人，往前三百年，往后三百年都找不到的。他啊，很年轻的时候就学光了世上所有的知识，他还是不满足，没有什么比获取更多知识更让他着迷的了，为了追求更多知识，他就和地狱的恶魔定下了契约，然后……”
　　莉莉雅停住了，法斯特微不可查的转过头，期待的神情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压抑住了。
　　“哈哈，你果然是想知道的，然后啊……没有然后了，他被恶魔害死了，就是这样。”
　　“……”法斯特沉默了，他不知道少女说的是什么意思，亦或在隐喻什么。
　　“人啊，当有了一种不懈的追求，他就会变得无比强大呢，但是……也会变笨，变得看不清现实，看不清其他的美好。”
　　“闭嘴，丫头，趁我心情没变坏之前。”
　　于是莉莉雅真的闭嘴了，只是不停的笑，原本勉强鼓起的勇气变得堂而皇之，几句话便让自己脱离了自怨自艾的深渊。
　　那张甚至有些灿烂的笑脸已经深深灼伤了法斯特病变畸形的心，猛地一阵黑气翻滚，他手一伸，便将莉莉雅提起在眼前。
　　“不要挑战我的忍耐，你的价值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高。”
　　莉莉雅憋红了脸，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被勒得像面条一样细，但她还是裂开嘴角，弯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弧度，满满的勇气贯注了她的全身，她明白，名叫莉莉雅的女孩今天开始已经成熟了，她要用刚刚从死亡中学会的东西打赢这新生后的第一仗。
　　不错，即使面对再怎样悲伤的事情也能露出微笑，像是一朵盛开在奈落地狱的彼岸花，就在刚才，自己感到无助、迷茫，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无意义！
　　只要还有那个人在，自己就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生之当如夏花，不问长短……
　　法斯特的脸剧烈的扭曲着，“骸骨歌唱诗本”上涌出大股大股的魔气，魔印的力量已经对他的犹豫心生不满，不停的怂恿他痛下杀手。
　　“不……不要……只有这次……别……”
　　干枯而有力的手指，颤抖了几翻，最后终于松开，莉莉雅剧烈的咳嗽着——她胜利了。
　　“丫头，我杀不了你，听我讲个故事吧。”
　　法斯特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的诉说起来——

　　莱昂公国，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是卡利那多铁杆的盟国，当卡利那多发动“塔伦之变”，他们也毅然派出了自己国家的军队。
　　法斯特是其中一员，随军中阶法师，天资平平，这辈子也没希望达到高阶了，但他不在乎，他在乎只是自己的爱人，玛丽，长达七年的苦恋，当那个记忆里女神一样的少女答应自己的求婚，法斯特陷入了无尽的幸福。
　　少女有着璀璨的金发，有一双灵巧的手，有一个温柔却不失活泼的好脾气，最重要的事，玛丽也一直深爱着他，即使当初他只是个什么事都干不好的魔法学徒，少女便已经芳心暗许。
　　可幸福如此短暂，当少女告诉他怀了他的孩子时，他却只得忍痛随军出征，少女立在一片草地里，她穿着一袭蔚蓝色的长裙，当微风吹动，法斯特就听到了少女的絮语——“等你”。
　　紧接着，战败，死亡，莱昂公国的军队一直败退到命运山口，法斯特疯狂的逃离军队，不顾残酷的军法，他不顾一切的扑向少女居住的镇子，但是——
　　他只找到一袭醒目的蓝裙子，以及裙子里包裹的“曾经是少女现在是无机质”的东西。
　　……

　　“丫头，你和玛丽很像，她也喜欢笑，很漂亮，很坚强。”
　　“但是却被杀死了，被我们夏舒亚的士兵杀死了，对吗？”
　　“是的！”
　　“所以你恨我，要杀了我，你不只恨我，甚至恨整个夏舒亚，所以你毁了夏炎，对吗？”
　　“不错。”
　　“那么，别看我这样，其实喜欢我的人也蛮多的，他们也会恨你，甚至恨你的国家，你是莱昂人，那就让他们去毁了你的国家吗？”
　　“在那之前，我会把所有人都杀掉。”
　　“错了，你杀不掉的，那些爱我的人也有其他人爱着他们，你杀得越多，恨你的，恨你的国家的人就越多。”
　　“荒谬！他们凭什么来报仇！他们不会比我强大。”
　　“不错，你确实很强，但是你会老，你会变弱，他们还有他们的孩子，总会比你强，然后杀掉你。”
　　“哈哈，丫头，你错了，我不会老，也不会死，其实……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哈哈……哈哈……”
　　法斯特干瘪的笑了几声，空洞的眼眶里幽兰色的火焰不停跳动，莉莉雅的话他并没有听进去，他复仇的决心没有一丝动摇，实际上，他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他的复仇还没有完结。
　　莉莉雅不说话了，实际上她自己都觉得刚才说出的话充满漏洞，如果一个人的力量足够强大，真的是可以无所顾忌的予取予求的，他无需害怕什么，他获得的永远比失去的多。
　　但是莉莉雅坚信，一定有某种办法，可以让所有人都幸福起来，都露出幸福的笑容，一定有，坚信这种肯定，这本身就几乎成了一种不可动摇的信仰。
　　对了，总会找到的，和哥哥一起，一起思考，一起寻求。
　　莉莉雅露出坚定的笑容，而法斯特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一个充满阴森气息的法阵……
　　――
　　随着法斯特的离开，整个夏炎城的亡灵都失去了活力，众人站立在废墟里，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唯有殷红的夏炎花，一串一串，从黑褐色的枝干上垂落，远远的铺满了一片，在这毁灭的时刻，火焰色的花朵却开的愉快。
　　“瑟莱雅……”
　　一个憔悴的声音响起，玛琳从远处的小树林里走来，一头扑进了瑟莱雅的怀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瑟莱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瞬间就明白了克里斯的心情。
　　“玛琳没用……是玛琳没用，没能保护好其他人！”
　　“怎么能怪你呢，对了，你是怎么逃开的？没受伤吧？”
　　“没事，是弗里嘉带我提前离开的。”
　　玛琳的身边，一个穿着侍女服的女孩儿恭敬的鞠了一躬，“见过小姐。”
　　瑟莱雅隐约记得她是西蒙府的一名侍女，据说是有不错的武技的，看来这次是派来做玛琳的贴身侍女了。
　　“感谢你，请务必继续保护好玛琳小姐。”瑟莱雅拉着她的手，诚恳的说道。
　　“那是在下的职责。”弗里嘉的回答有些生硬，不过瑟莱雅并没有在乎。
　　现在，缠绕她的问题是，追，还是不追？
　　虽说是思考，但结果其实早就决定了的，既然自己已经参与其中，那么莉莉雅和克里斯的安危自己就一定要管。
　　她转向玛蒂塔撒，问道，“你不追上去吗？”
　　玛蒂无神的望着她，低声答道，“会被讨厌的，克里斯他不让我跟着他。”
　　“傻瓜。”瑟莱雅温柔的牵住她的手，“这种时候，男人总会有些逞强的话，这些话是不该遵守的哦。”
　　玛蒂塔撒疑惑的看着瑟莱雅，碰到她黑水晶般的眸子，她就从中找到了自己行动的理由。
　　是的呢，就算被讨厌也无所谓了，但是唯有你，不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