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对天使说》沙窦shadow

1、于是某一天你们相遇了

　　1.1
　　我们应该相信生活有惊喜吗？还是说，抱着明天即是末日的心态过每一天呢？
　　天使和恶魔都不能带来答案。
　　雷森穿着黑衣服，但他是天使，只是为了到了晚上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
　　胡阳穿着白色风衣，但他是恶魔，只是为了让鲜血溅在自己身上时会更壮观。
　　于是某一天他们相遇了。
　　在杀人现场。　

　　1.2
　　夜不能寐的办公商楼脚下，安安静静地趴着一个扁扁的人。他面朝下，血从这副失去生命力的躯体中逃离，让他像个气球一样瘪下来，流失温度，流失灵魂。
　　雷森和胡阳刚好都在这栋大楼的天台上面，头顶着看不见星星的夜空。
　　“你杀了他。”雷森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扯歪了嘴角来责怪身旁的白衣男子。他比胡阳高两头，比胡阳壮两圈，比胡阳大几岁。
　　“你明明看见了他是自杀的。”胡阳满不在乎地辩解，想坐到栏杆上去。他看看自己一尘不染的风衣下摆，最终没有爬。
　　雷森转了半个圈，不再盯着地面上那具小职员的尸体，而是将后背倚靠在了栏杆上，任由灰尘弄脏肘部的衣料:“你教唆了他。”
　　“你不也是没有去阻止吗。”胡阳瞥了一眼雷森，见他换了一副十字架的耳钉，上面甚至还有某部知名特效大片的Logo时，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你别看那么多美剧，不然你迟早会觉得自己该去给天堂打工。”
　　“我不能。”雷森呼出一口烟雾，也不知他指的是哪一个话题:自杀的小职员，或者是天堂。而那副耳钉其实来源于上次去看电影的时候抽奖抽到的粗糙的小礼盒。
　　“在这里应该这么说，”胡阳伸出一根手指来拨弄雷森的耳钉，“追随你的人会成佛；而听从我的人则要去叫阎王，来世不得超生。”
　　雷森将烟头捻到胡阳的手背上，听他大叫一声之后骂出一连串脏话。
　　“这有何难，”雷森慢条斯理地点燃了第二支烟，说:
　　“只生一个不就好了。”

　　1.3
　　天使一天要抽掉一整条烟。
　　雷森的工作不允许他烟雾缭绕，于是在跟胡阳相处的时间里，雷森的吸烟频次达到一天之内的巅峰。
　　“你应该去做警察，这样同我才相配。”胡阳坐得端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电视上的中央新闻，那里正在播送一起碎尸案件。
　　雷森说：“我拒绝。那种设定太常见了。”
　　“看，那是我的成果。”胡阳指指电视屏幕。他和雷森一起仰在沙发里，雷森抽烟，胡阳嚼着零食。
　　看了一会儿，胡阳不满地咂咂舌。
　　“我告诉过他把作案工具都带走的，结果他还是把刀落在现场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塞进包里呢？”
　　雷森起身，走到冰箱前给自己拿了罐冰啤酒。
　　“那个啊，”他说，“我朝他背包底部掸了掸烟灰。”

　　1.4
　　“雷森，我们如果活在一个故事里怎么办？”
　　“挺好的，至少我们不会变成悲剧，毕竟善恶不会被任何东西分开。”

　　1.5
　　胡阳和一个女孩儿约会了。他们去游乐园，又去了餐馆，玩得很开心。在迷幻又温暖的烛光里，女孩用刀磨着牛排，脸颊嫩红。
　　她切下一小块八分熟的牛肉，却没着急吃，她像受了感召一样很可爱地抬起头，就正好对上胡阳欲言又止的眼睛。女人的第六感有的时候真的很无解。
　　“我们看来心有灵犀。”女孩笑道，“要是能在一起该多好。”
　　“是啊。”胡阳手里的刀子上有牛肉里的血在滑下来，他的声音磁性而温和，“所以我想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
　　“好啊。”女孩很爱听秘密，她马上开始了猜想，这个高挑俊美的男人究竟是要列举自己不尽人意的前任，还是要说自己其实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呢？但无论如何，她不在乎，因为这个人最终一定会说——她就是自己等待的另一半。
　　胡阳欣慰地笑了。
　　“我是恶魔。”
　　女孩愣了一下。
　　“你是我等待已久的女孩，所以我保证，不会让你看见我沾满鲜血的样子。”

　　1.6
　　胡阳带着被泼了大杯红酒的白西装进了门。
　　雷森正翘着脚在沙发上磕榛子，一见胡阳就挑了眉：“你这是沾满了爱情的鲜血吗？”
　　胡阳说：“滚蛋。”
　　恶魔少见地骂人。恶魔向来只说好话。

　　1.7
　　后来雷森想了想，他觉得胡阳当时可能真的挺喜欢那个女孩的。

　　1.8
　　胡阳进屋之后，发现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坐在茶几边翻课本。
　　雷森拿着一盘洗干净了的小番茄和一只洗干净了的烟灰缸从厨房走出来。
　　“今天是你扮演里昂吗？”
　　“不，这是我的学生。”
　　雷森把自己壮实的身体挤进沙发与茶几的间隙里，并学着那个女学生的样子，从沙发上抓了枚靠枕垫到屁股底下，开始给她补习。
　　“真可怜。”于是胡阳去做饭，打开了火，自言自语。
　　“这下她的数学真的是体育老师教的了。”

　　1.9
　　雷森和胡阳同租的公寓旁边住着他们的邻居。
　　林盈，一名年轻女警，26岁，单身，漂亮。
　　那天林盈下班回家，关上门的时候，雷森正好从楼梯上走上来。
　　雷森对胡阳说：“隔壁的小林，暗恋重案组的组长。但是好像只有这里发生重大凶杀案的时候，她才能见到他。”
　　胡阳心领神会：“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然后他开始考虑刀子的事，对于案件程度的把控，胡阳实在炉火纯青，首先要让事情足够严重好让那位组长出面，其次又不能让它太复杂，以免组长和女警太忙最后没精力约会。
　　而雷森只看了看胡阳，随后飘出感激的语气来：
　　“那么让林警花移情别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1.10
　　胡阳并不真的想让林盈移情别恋到自己身上。雷森也并不真的想让胡阳去勾引林盈。
　　但是这个不在计划中的计划居然成为了现实。
　　胡阳不明白。明明去酒吧的是雷森，搭讪女人的是雷森，抽烟喝酒的还是雷森，身上散发荷尔蒙的也依然是雷森：雷森的肌肉是火焰的气味，正义感是星空的气味，理得短短的板寸是新鲜木屑的气味，洗过脸的水是冰川融化后的气味。
　　但是林盈就是喜欢上了胡阳。
　　胡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叹气的时候，帮林盈挡下的刀子还在他胸口插着。

　　1.11
　　胡阳住院了。
　　“还差一点儿就要伤到内脏了，你真是命大！”
　　林盈看着胡阳苍白的脸，虽然极力忍着，但眼圈还是红了，到底在她同事面前漏出了几滴眼泪。陪她来慰问的民警对胡阳说，林盈暗恋的那个组长不久前就是被歹徒插了刀子牺牲的。
　　胡阳没有安慰林盈，他耸耸肩，显出失落：“我以为我干的很漂亮的。”
　　“不要谦虚，你很英勇。”一个穿警服的小伙子说。
　　“谢谢。”林盈清清楚楚地说，用千言万语的眼神看着胡阳，瞳孔闪闪发光。
　　等警局的人走后，雷森才进来，把手里的烤串给胡阳放在床头柜上。
　　“我以为我干的很漂亮的。”胡阳苦着脸。
　　雷森四下看看，病房里只有胡阳，门口也没有护士，于是他点上了烟，畅快地吐出一口迷蒙：
　　“这就叫因果报应。”

　　1.12
　　“你要是想做坏人，就别动不动发善心。”
　　“我忍不住。人这东西有时候很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