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公路飞行

10、第 10 章

　　“有病吧你！”
　　“你才有病！一个月三千块钱，何苦？”
　　“哪有，这几年涨工资了。”陈宇顿了顿，“少装，我知道你干这个不是为了钱。”
　　“你才不是为钱，我跟你不一样，有几个小钱花花不好吗？你看我这个表，六十万，劳力士的，还不错吧？”
　　陈宇道：“六十万也不算小钱了，你给房子付个首付不好吗？这边房价跟东部沿海不好比，六十万全款都能买个不错的房子了。”
　　“买房子干嘛？结婚生子吗？”吴振峰摇摇头，“没有哪个女人敢跟我。”
　　“不会啊，我给你介绍对象。”
　　吴振峰翻白眼，“你不会把你不要的推给我吧？”
　　陈宇默认了。
　　吴振峰骂了一句脏话，“你还一个人？”
　　“那么忙，哪有空找对象？”
　　“像你这样的还用去找对象？你站那儿不动，对象都朝你扑过来。”
　　陈宇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是认为他说得很对。
　　“你那个毛病还没治好啊？”
　　“滚你的。”
　　“你爸妈知道吗？”
　　“知道。”
　　“……”吴振峰叹气，“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说啥，就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他们不会干涉。”
　　“这他吗的！他们可就你一个儿子！”吴振峰一个劲儿骂粗口，“要不我嫁给你吧，我乐意，就是……你不能捅我后面，我看你模样长得好，反正姑娘瘦一点就跟你差不多，我就当娶了个飞机场。”
　　陈宇白他一眼，“你那时候长得好看，我的确喜欢过你，现在不行，一口烂牙，一身怪味，我可下不去嘴。”
　　“还没老呢，你就嫌我丑了？我哪儿丑了，这叫不羁的风，浪子气质。”
　　“恩，小姑娘喜欢，可我不是。”
　　“我还以为你喜欢呢，拼命往糙里整，失策啊失策。”吴振峰勾住他肩膀拍了拍，“行吧，你不惦记我的菊花，那我放心了。”
　　陈宇道：“你是怕我惦记，所以才往糙里整的吧？”
　　吴振峰想了想，头皮发麻，“你惦记谁都跟我没关系，别惦记我就成。”
　　“少自作多情了。”
　　吴振峰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帅哥，跟你是一路的，要不我给你们做个媒？”
　　陈宇想起这茬了，正主在跟前，问他不是正好？
　　“你说要介绍的帅哥，是不是叫顾魏，华清附属消化科的？”
　　“啊？”吴振峰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这下轮到陈宇不淡定了，“你不认识顾魏？”
　　“有点耳熟，没印象了，给个提示。”
　　陈宇终于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那天看到的人，真的只是有点儿像吴振峰而已，“你受过枪伤，在华清附属住过院，当时他在急诊室轮班，是他抢救你的，你不记得了？”
　　吴振峰回忆了一下，“给我做手术的不是刘……刘什么来着，我忘了，是外科主任。”
　　陈宇想了想这种可能性，吴振峰说得很有道理，固然接诊的是顾魏，但是他主攻消化道疾病，后期手术当时他还不够格，说不定吴振峰醒来以后，都没见过顾魏的面。
　　“上个月华清附属ICU那个毒贩，是你杀的吗？”
　　吴振峰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我虽然不当警察了，可也没立时变成杀人犯啊？”
　　“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
　　“你没去过医院？”
　　吴振峰摇头。
　　陈宇把脑子里的线索又理了一遍，完全混乱了，“你记不记得，你弃用过的一个微信号，你把里面的人清光了，就剩下一个备注为‘大天使’，头像用的希波克拉底。”
　　“希波克拉底是谁？听着是个古希腊名字，和苏格拉底是同僚吗？”
　　陈宇站起身，为自己的调查感到懊恼，“错了，全错了！”
　　吴振峰跟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重要吗？”
　　陈宇看着他的眼睛，颓然摇头，“不……不重要。”
　　吴振峰点头，“那我跟你说点儿重要的。”
　　。
　　陈宇赶到饭局的时候，顾魏和秦建辉已经开吃了，一桌人有做体育用品生意的，有开足浴店的，有卖保险的，还有搞装修建材的，这些人有顾魏的病人，比如秦建辉，也有顾魏的朋友，比如一个卖保险的仁兄，还有朋友的朋友带来吃饭的，大家共同的特点是老乡。
　　席上大家七嘴八舌吹牛皮，陈宇算是看出来了，秦建辉对顾魏很是殷勤，顾魏也挺受用，两个人挨得很近，手肘贴手肘，有意无意地眉来眼去。
　　前两天顾魏还在勾引陈宇，现在已经在席上当着陈宇的面勾引别人了。
　　这不过是一转眼的事情！
　　这还了得！
　　陈宇以前总是疑神疑鬼，甚至觉得他没对吴振峰下手，顾魏说不定就得手了，这两人搞不好有一腿，现在他知道了，吴振峰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而且他和顾魏压根儿不认识。
　　据说这世界上，你和陌生人只隔着六个人，吴振峰和顾魏不就是这样，硬要说他们的联系，那就是曾经在同一个医院呆过。医院是什么地方，每天迎来送往，人这辈子难免要上一次医院，何况是吴振峰这种不要命的。
　　那天他忙着调查希波克拉底的身份，对顾魏的明示暗示充耳不闻，肯定惹恼了顾魏。
　　顾魏是什么人，他招招手，有的是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他何必拿自己的热脸贴陈宇的冷屁股，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现在是快节奏社会，彼此试探一二，合则来不合则去。
　　陈宇没给他应有的反应，他就琵琶别抱了？
　　不应该啊，那天给他准备晚餐早餐，还配了玫瑰，买衬衫就算了，买内裤，态度够明确了吧？
　　难道他翻他家里的事，惹他不高兴了？
　　翻一翻怎么了？不就是为了多了解了解他？
　　陈宇觉得自己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同辉，还哪里不对？
　　买宝马买别墅吗？顾魏知道陈宇没钱。
　　陈宇还是有这个自信的，就是没钱，顾魏不照样勾引自己？
　　陈宇知道他不该把查案子摆第一位，把追求顾魏摆第二位，但他也没明说，顾魏难不成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把他摸得一清二楚？
　　不可能啊。
　　陈宇给他整不会了。
　　这个“秦香莲”看样子也不是正室，顶多是个长期炮友。
　　靠，长期炮友。
　　一想到这个，陈宇小腹蹿起一股无明业火。
　　三杯下肚，他硬挤到顾魏和秦香莲之间，要给顾医生敬酒。
　　顾魏道：“你自己开车来的吧？等下怎么回去？”
　　秦香莲道：“找个代驾不就好了，来，我跟小陈警官喝一杯。”
　　顾魏促狭地笑：“代驾？他骑摩托来的，代驾没问题，怕他坐后座滑下去了，哎你别喝了！”
　　“你怎么知道我骑摩托来的？”
　　顾魏讶然，“你傻啊，我让你喝一点，你说你骑摩托来的，代驾也不方便，你忘啦？”
　　陈宇心想后来他怎么又喝上了呢？对了，是秦香莲刺激他，说他是不是未成年，未成年的确不应该喝酒。
　　顾魏笑对众人，“这果然是喝多了。”
　　一圈人继续来劝酒，“没事，喝倒了直接让顾医生拉回去，给你开个绿色通道。”
　　桌上就顾魏没喝，他明天一早要起床上班，早上刮了擦了也得查酒驾。
　　喝到一半，顾魏接了个电话，说医院有事催他回去。
　　秦香莲就开始骂：“你们医院只有你一个医生吗？”
　　医院里当然不是只有顾魏一个医生，但是有些事别人都不肯干，只有顾魏愿意搭把手。
　　吃饭的地方离医院不远，顾魏要走，陈宇说搭他的车。
　　顾魏奇道：“顺路吗？”
　　陈宇道：“我真的喝多了，胃不舒服，跟你去醒个酒。”
　　顾魏问：“那你摩托车怎么办？”
　　“就停这儿呗，谁敢偷警察的摩托车？”
　　顾魏喷笑，“行，那你一起来。”
　　秦香莲刚要开口，顾魏先发制人，“老秦，我们下次再约了。”
　　他那么说，秦香莲也不好舔着脸上车，陈宇手脚麻利地上了副驾驶，安全带一扣，一脸懵懂无知，天真无害，两只眼睛瞪老大，东张西望地眨巴。
　　顾魏好心问道：“你胃疼得厉害吗？”
　　“你先别管我，你看路。”
　　顾魏于是发动汽车。
　　一会儿两个人到了医院，顾魏直奔急诊，在影像科办公室外参加会诊。
　　病患是个八十多的老头，吃鱼刺卡喉咙了，一般人就是做手术直接取出，但是考虑病患年纪大了，手术有风险，所以要子女签字，本人签字不作数。以前发生过太多起年纪大了病患自己签字，结果家属闹的。医院要规避风险，自然没有签字就不手术。
　　为什么不签字呢，因为老人的子女都在外地，最近的一个说没有高铁了，得第二天一早再来，他刚刚拿驾照，不敢在高速上开夜车。
　　陈宇小声道：“不能叫个滴滴吗？”
　　护士听见后小声评论：“滴滴过来要千把块钱吧？”
　　急诊科外闹了一阵，老人和他的朋友气冲冲转去了二院，没一会儿旅行社领队又把人送回华清附属，二院更绝，态度十分强硬，直接说没的商量，没有签字不给手术。消化科当班医生过来会诊，瞧了片子直摇头，让他们回华清附属，建议他们找顾魏，顾魏擅长这个。
　　顾魏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出名了，老人和他的朋友点名要他来手术。
　　邱琦玉打电话到急诊来骂人，说二院哪个瘪犊子要害顾魏，让他不要接这个烫手山芋，人家自己亲儿子都要睡醒了才来，凭什么要顾魏担这个险？
　　最后是高副院长找了顾魏谈心，他愿意签字做担保，出了事他负责。
　　高副院长亲自给患者儿子打电话，邱琦玉还把法务部的律师连夜叫来，顾魏在视频中介绍了手术方案，患者家属不懂装懂地频频点头，顾魏又念了一大堆的手术风险，到这个环节的时候，家属一度犹豫，建议等他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到齐了再商量。
　　严秉君低声对顾魏耳语道：“那时候恐怕是商量怎么吃席了。”
　　顾魏只好很诚恳但是话里有话的暗示，手术风险的告知是例行公事，并不一定会出现，凡手术都会有风险。如果不做手术，老人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伤口已经开始大面积感染，病人各项指征也在下降。
　　最后医患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同意手术。
　　华清附属是教学医院，急诊手术室上方都有全套观察窗口，以及手术录制设备。
　　陈宇挤进去看，只见顾魏在手术台上无影灯下忙碌，他一身蓝色手术服看着格外素净，简直有一种圣洁的美。
　　手术在B超和窥镜下进行，陈宇眼神好，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的那只手控制着手术钳，钳子稳稳地拔出了鱼刺。
　　血液从伤口狂飙出来。
　　顾魏胸口都是血，但是他面不改色。
　　“DT605支架。”
　　“A6血管。”
　　缝合的针头挑一挑，血就止住了。
　　说得都是陈宇听不懂的名词术语。
　　“伤口太长了，感染时间挺久的，容易形成窦管，考虑插管进食吧。”
　　“这种情况还是建议引流。”另一位搭台医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