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印象》悲伤薯条

11、落日

　　【11】

　　躺在床上，施烟涵举着区助理打印送来的文件翻阅。顶部印着他们酒店的logo，古体花边英文字，透着浓浓的西方神秘感与艺术性。

　　瑞兹盛登酒店，半个世纪以前就已经很有名。经典的古典欧风，大堂的展厅自然而然成为艺术家们心中理想的“展示柜”。

　　只是，自从顾嘉裕接管酒店事务，展区就再也没有开放过。
　　股东们就此问题开过很多次会，每一次都被顾嘉裕拒绝。曾经有员工为了牟利，滥用职权放上自己好友的画，结果画作被扒出各种抄袭、借鉴等丑闻，连累他们酒店名声一同败坏。

　　自此，这一个区域就暂时封闭，没再开启。
　　这次展区重启，正好成了个噱头，不少人冲着这一点，都会慕名来酒店参观。而第一批挂上的画，参与合作的画家，具有里程碑式意义。

　　施烟涵微叹了声，粗略地扫了眼区助理发出来整整三页的注意事项，头疼地把东西丢到边上桌面，脑海中满是回国后的这些经历。

　　她从没想过要和顾嘉裕再有交集，然而各种阴差阳错，他们现在竟然成为了合作伙伴。

　　重逢时，他表现得小气又抠搜，可合同上给出的分成数额和稿费却高得离谱。

　　她觉得创作时间紧张，他改了展出模式。改成全球巡回，一年两到三幅，每隔两周换一个展区。

　　中途有人意向购买，优先在嘉光拍卖行交易。分成5个点，光是展出，她每画一幅画足够一年什么都不干。

　　那天带Dex和他详细说稿酬时，他朝自己比了三根手指。

　　施烟涵很自然用正常时常价格衡量，以为是三百万，尤觉得会不会有点高。
　　结果因为她的沉默，再抬眼，他竖起五根手指。戒指晃晃地刺眼睛，听他声音平静：“加到五千万。”

　　Dex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文件，错愕地抬头看着他。
　　连单位都搞错了，他从来开的不是百万。

　　相比于他们的惊讶，顾嘉裕这头十分镇定，施烟涵还担心这人会嘲笑自己。

　　睡意渐渐涌上来，她侧过身，把床头的氛围灯调到最弱。
　　阂眼没一分钟，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心跳被这变化激得挑快许多，缓缓顺了口气，起身点了点屏幕。

　　书冉：【你俩名字又屠论坛了】
　　书冉：【好像是因为校庆的事情。】

　　施烟涵不知道回复什么，光看着她发来的截图，连点进论坛的心思都没有。打开勿扰没回复，倒头睡到第二天。

　　...

　　一不小心已读不回，还在朋友圈给共有点了个赞。十一点半书冉下班吃午饭，气冲冲地在群里@她控诉。消息发到了有顾嘉裕的群里，超过撤回时间也懒得再弄。

　　施烟涵：【我错了，忘了嘛/可怜.jpg/】
　　书冉发了个生气的表情包，表示需要再哄哄。

　　还在打字呢，屏幕上方显示了一条母后大人的消息。

　　母后：【最近有空请顾家那小子帮忙，我和他有时差，你来沟通。】
　　施烟涵：？？？

　　施烟涵：【你可以让他助理转达】
　　母后：【我已经把你微信推给他了。】
　　施烟涵：【......】

　　十二点正点到，他那边像卡点下班一样，过了没几秒就发送了好友申请。
　　看到的一瞬间，特别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Dex。但细数起来，她已经拒绝添加他很多次，但以后难免是要接触的。

　　“哼。”她歪了下头，抬起指尖，轻轻点了下，像下了道特赦令。

　　对面，正上车的顾嘉裕看到屏幕上的置顶聊天框弹出一条——“你已添加狮-，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在这之上，有一列刺眼的感叹号。他划出界面，抬眼看司机正小心地从后视镜寻求他的眼睛。

　　“顾总，现在去哪？”
　　他眼眸微深，沉声报了一串司机从前没去过的地址。

　　司机在华京大学旁边的老旧居民楼将他放下，随后驱车到附近停车场停靠。

　　这里跟以前差不多，道路翻修，两侧种上漂亮的花。门口保安正与人打牌，侧目见到人，和蔼一笑：“顾总来啦？进吧。”随后按开门禁。

　　2栋302，没有电梯，他一步步走上去的。高大的身形穿梭于狭窄的楼梯间显得格外逼仄。

　　一根没有任何挂件的铁钥匙在他几十万的钥匙包中有些突兀，他扭开门锁，推门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味，沙发、桌面上铺着防尘布。他站在门口许久，眼中情绪逐渐浓烈，曾经年轻的、热烈的，欢笑声争吵声，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他们在一起那年应该是开心的，只是结尾潦草粗暴，给这段感情染上浓烈深沉的蓝。

　　杯架上还摆着一粉一蓝两只情侣杯，阳台上沾满灰尘的衣架是双数。地上有个脏兮兮的桶，随意插着笔尖开叉的，她的画笔、颜料。

　　这些年，他自认为自己是不会停在过去等谁的人。只是一段感情，一段缘分，拿得起就要放得下。

　　可时至今日，他才发觉自己像个笑话。
　　许是时机正确，人正确。生活契合，身体合拍。他说不上来，总之后来再出现的任何人，都索然无味。

　　叮——

　　裤袋里一震，他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施烟涵发来了一张图片，地图上的定位，一家餐厅。
　　-【晚上7点】

　　看文字足够看到她的不情愿，显然被她妈妈胁迫的。
　　不过，他想他现在需要这样的胁迫。

　　顾嘉裕：【好】

　　忙着工作容易忽略时间，看到餐厅外挂着巨大的展板，写着“新年快乐”，他才意识到今天是跨年夜。

　　往常只在意年会，真正元旦前一天对他而言和平常任意一天没有区别。

　　施烟涵来得比他早，坐在二楼的卡座里，翘着二郎腿，细瘦的小腿轻轻晃动，专注地抱着手机，深思状。

　　-【顾家那两个孩子父母已经不在了，正好你在华京也是一个人，过去不是正好吗？】

　　屏幕上是下午妈妈发来的消息，看到之后她就一直心情不爽，说不上来理由。

　　-【妈，你算盘拨得那么响，就不怕得罪人吗？】

　　-【他是多少人的理想归属，能是她们的理想，为什么不能是你的？】
　　-【......】

　　正失神，耳边传来服务生低声引导。
　　“就是前面这桌，我给您拿菜牌。”

　　闻声抬头，一眼对入他点漆墨眸。坐下，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后，顺手推到她跟前，“看看吃什么。”

　　今天来之前吃了点零食，现在其实不饿。扫了眼菜牌上都是大菜，她感觉吃不完。一下说话不过脑，说：“你点一份分我点吧，不太饿。”

　　这话一出，两人皆是沉默，毫无疑问思绪飘到了一处。

　　施烟涵以前就胃口小，经常东西吃两口就扔给顾嘉裕吃。到后面他们经常只点一份，两个人对半分。

　　这会儿突然重复以前的习惯，心中感觉微妙。

　　最后上菜，顾嘉裕还是点了两份，只说吃不完就放那，分量不多。

　　施烟涵没再说什么，拿起叉子搅动眼前的小份意面。

　　他们今天的见面带着长辈的任务，一直沉默着。路过的人看到两个这么养眼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氛围还有点尴尬、

　　好不容易熬过了半个小时，他吃得差不多，施烟涵也停了筷子，想说各回各家，今天结束，她妈妈的信息又来了。

　　不过不是给她，是给顾嘉裕发的。
　　-【小顾，听说你家有很多好酒，我喊施施来买两瓶，方便吗？】

　　顾嘉裕语音回答：“方便，没有问题。”

　　手机是在回答施烟涵妈妈的话，双眼却始终看着前方，看着她。

　　被盯得很不自在，等他发完，她就提出要走。

　　顾嘉裕没拦，不紧不慢地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果然如他所料，马上对方的电话铃就响了。

　　施烟涵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收到妈妈的指令。
　　——去顾嘉裕家代购。
　　施烟涵：......

　　”你故意的吧？“她回头眼神有些埋怨。顾嘉裕面露无辜，摇头否认。

　　十分钟后，两辆豪车一前一后开进这片区最大的别墅。
　　顾嘉裕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