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犹在》泠玦

4、上官

　　夜色降临，宵禁将至，上官城中的人们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家中，即便未遭受不久前战火的侵扰，也还是会每天因为城外的战事心生忧虑。

　　此时的皇城的寝殿中，却是灯火通明。

　　上官国国主上官定权年事已高，近年来更是疾病缠身，此时他正半卧于榻上，而他最看重的长子上官柯与第七子上官枢也陪侍在侧。

　　“今日叫你二人前来，只是父亲与儿子们，不论君臣。”上官定权艰难起身，上官柯上前搀扶之时，上官枢只是立于原地。

　　“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已有嫌隙多时了。不必在我面前装作无事，我是你们的父亲，从小看着你们长大，怎么会看不出？只是我日子不多了，你们再怎么置气，也要记得你们姓上官，是这个国家的亲王，要照看好这一国的国民，守好祖辈留下的基业。”

　　上官定权在上官柯的搀扶下走向一旁的上官枢。“你们兄弟二人若是为了权势而争斗如此，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错，你们的母亲都去得早，平日里我诸事繁忙，更是……”上官定权想起往事，只剩一腔感叹。

　　“爹爹，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上官柯听得父皇说自己时日无多，心中很不是滋味，眼中望见父皇鬓间的白发，心中亦是感慨良多。

　　“你从小最爱与你七弟玩，他也最听你的话，可如今是怎么了？”

　　“阿枢，听哥哥一句劝，独孤汐的野心太大，留在身边，迟早会害了你的。”上官柯此刻听得父皇的教诲，一直以来埋在心里的话此刻也说出了口。

　　上官枢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生出了几分愠怒，望向上官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戒备，“大哥，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上官定权本就对上官枢一直以来的态度心生不满，此刻他如此同兄长说话，彻底激起了上官定权内心的怒火。“怎么同你大哥说话的？为了一个外人这样不顾礼数？这独孤国的公主本该是联姻的筹码，若是真的有野心，日后本就……”

　　“在父王心里，这宫中的女人，就应该如我母亲一般独守着空房，直到凄清地离去吗？”

　　上官柯连忙上前拉住上官枢，示意他不要再提旧事，上官枢却还是没有住口，这是埋藏在这皇宫里的秘密，却不是禁锢其他人的理由，更何况，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你这孩子……你……”上官定权一时怒火中烧，这旧事是他的心病，此刻提及，牵连着整个人几乎站不稳幸得身后近侍搀扶，才勉强坐了下来。

　　“父亲息怒，七弟只是一时唐突，他……”上官柯下意识地将上官枢拉向身后，无论他再怎样犯错，也是自己的弟弟，也有自己教导不周的过失，一旁的近臣忙示意上官柯先将上官枢带出寝殿，避免事态进一步严重。

　　上官柯屏退了殿外众人，与上官枢对视而立时，他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你对她的用心，可自从她来到了你身边，你都在做些什么？当初你执意要娶她，当真是为了她身后独孤家的兵权吗？”上官柯质问道。

　　“原来，连大哥也这么想……阿汐是有野心，可她从未做过危害我，危害上官国的事情。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在帮她，也是在帮自己。”

　　“那你又为何要说出舒妃的旧事？父皇的身体本来就……”

　　“我同你不一样，先皇后深受宠爱，你的童年是父母共同陪伴的度过的，而我常看到的，只有偷偷坐在屋中抹泪的母妃。你也知道我母妃的身世，我不想今后的阿汐，同母妃一般。”上官枢回想起母亲弥留之际始终望着屋外的方向的眼神，攥起的拳头已微微颤抖。

　　上官柯瞬时沉默了。

　　诸多兄弟中，他与上官枢常玩在一起，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太傅问道时二人相似的见解；或许是因为投壶时悉心的教导。如今想来，当初母后常嘱咐他多陪陪上官枢，大抵用意便是如此，可长辈们的恩怨，上官柯实在不知，从何言说。

　　“你心里也清楚独孤汐在以你的名义做着怎样的事情。水滴石穿的道理你也不是不懂。就算你是真心想护着她，也不该是如此地偏袒！父皇每况愈下，不要再提及旧事，多来陪陪他吧。”上官柯不再多言，转身回到了寝殿内，上官枢凝望了许久，转身向宫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