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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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的正午，宁静的小山村除了偶尔有几声无聊的鸡鸣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今天是正月初十，春节短暂的热闹刚过。随着回乡过年的年轻人陆续返了城，小山村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种宁静，让村里的留守老人们都陷入了某种惆怅的情绪里。
就在这时候，处在村子正中间的康瑞强家里，突然传出一阵响动，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敲打声，劈砍声，还有锯木头的声音。
声音并不奇特，但已经足以引起左邻右舍这些心里空落落的留守老年人们的注意。
老人们纷纷来到康瑞强家围墙外往里看，想要看看他们家这是在做什么。
康家十几平米的小院子里，摆放着简陋老旧的木家具，木柜木箱和木桌木凳，占据了院子的一半面积。
回家过年的年轻人里，唯一还没返城的康嘉宇，正拿着一把线锯，锯一块从一只木箱上拆下来的木板。
朴素陈旧的山村农家，陈色的土木房屋，黑色的瓦片，青色石板的小院子用深黄色的土基围起来，围墙只有半人多高。
蓝天白云之下，一个瘦瘦高高、清秀帅气、少年感十足的年轻人，在一群头发花白的农村老人围观下，认认真真做木工活。
这场景，犹如油画一般。
“嘉宇，这是做什么啊？”隔壁的赵大姨站在围观老人们的最前面，用慈祥的笑脸，代表一众老人好奇问道，“咋把好好的木箱子给拆了呢？”
“准备改造一下。”康嘉宇停下手上的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红扑扑的娃娃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大姨大伯，你们快进来坐。”
“不用了嘉宇，天天坐屁股都坐疼了，我们站会儿。”赵大姨笑着摆手，“你忙你的。”
“是啊，我们就看看，别管我们。”其他长辈们跟着道。
“那你们站累了就进来坐，别客气哈。”
康嘉宇继续干活，一向礼貌的他也顾不得再招呼这些长辈。
他今天的计划，是至少改造完两只箱子和一个柜子。
他手上的工具全是他爸康瑞强从祖上继承下来的老式木匠工具，效率很低。现在已经过中午了，他得抓紧点儿。
锯断刚才那块木板后，他拿起另一块拆下来的木板，用尺子量一下尺寸，画上线，继续锯。
围观的长辈们低声议论，那么好端端的木箱子，几下子就被这个嘉宇搞得七零八落，多可惜啊。
就在康嘉宇专心干活，老人们看得起劲又不解的时候，父母康瑞强和林燕回来了。
小山村很小，父母刚进村就听到村里头有做木活的声音。
刚刚他们也跟那些邻居一样，好奇这时候谁家在做木活，还讨论了几句，没想吃瓜吃到了自个儿家。
康瑞强和林燕两人手里都拎着一些用麻袋装着的东西。
他们身上的衣着要干净整洁许多，不像围观的大姨大伯们那般朴素，仿佛这个年还没过完，一看就是去了重要的场合或者人家。
跟那些邻居一样，他们也是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已经很多了。
不过两人看上去比别人长得标致不少，从他们身上很容易找到院子里的小伙子那么好看的原因。
“你们都进家里坐呗。”康瑞强礼貌性地跟围观的大伯大姨打招呼，目光却立刻投到了院子里。
“我们在看嘉宇改造木箱呢。”赵大姨笑着，看向表情有些惊讶的康瑞强和林燕，“瑞强你们去哪了这是？大包小包的。”
“去回礼呢。”康瑞强答道。
“哦对，初二的时候你们新亲家来拜年了的，我这记性真是不中用了。”赵大姨拍拍自己的脑门。
年前隔壁村的徐家，因为儿子二十好几了还没找到对象，让人算了一卦说得找一对恩爱老夫妻做干爹干妈，于是找到了一直被远近视为模范夫妻的康爸康妈，让小徐拜他俩为干爹干妈。
年初二的时候，徐家带着他们儿子来给康爸康妈拜过年。按照习俗，康爸康妈得回拜，所以今天一早就去回礼。
“都进家里坐吧，在这站着多累啊。”林燕笑着邀请大家。
不过围观的邻居们从康瑞强和林燕的表情上，看出了两人尴尬的神情，纷纷表示家里还有事，立马散了。
本来如果只是儿子突然想改造自家的旧家具，康爸康妈也不至于在邻居面前脸上不好看。儿子想折腾，就让他折腾也没什么。
但是这次儿子回来，跟以往都不一样。
就在前几天，村里其他年轻人都陆续返城的时候，康嘉宇突然跟父母说他不回城里了，想要留在老家发展。
这事很快全村都知道了，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康嘉宇怎么想的，父母更是又不解又难受。
所以看见大家围观儿子没事鼓捣这些旧家具的时候，康瑞强和林燕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邻居们多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邻居们走后，康瑞强看着被拆了锯掉的木箱子，很是心疼，问道：“嘉宇你怎么把木箱子弄成这样？这些家具已经用了几十年了，再用几十年也没问题啊。”
“爸您放心吧，我会把它们改得更漂亮也更实用。”康嘉宇陪着笑脸回答。
“本来也不丑，也很好用啊。”康瑞强眉头紧锁，但对儿子很难真生气，只是完全搞不懂儿子的心思，“你从小就只会读书，没做过这些活计，你怎么会做啊。已经拆了的就算了，其他的别再弄了。”
林燕正在想怎么缓和一下父子俩有些不和谐的气氛，赶紧跟着劝道：“是啊嘉宇，你喜欢弄就弄手上这个，其他的就别弄了。”
家里这些家具全是康爸年轻时亲手做的，结实耐用是真的，但是康爸并不是木匠，家具做得很粗糙，更谈不上美观。
就拿康嘉宇正在改的这只木箱来说，长得短腿大肚，整体看上去很笨拙，细看木板和木条也都不够平整，榫卯处还有大小不一的缝隙。
上午的时候，康嘉宇已经把每一件家具的改造方案都画好了图纸，他肯定是要把这些家具都改好的。
但是父母对他的认知显然停留在只会读书，不会干这些活的印象里，他现在不拿出实例，空口说多少都是枉然。
他想了想，说道：“好，那我先改这一个。要是改出来你们觉得好，我再改其他的。”
不管怎么说，双方已经取得了有限的共识，林燕松了口气，笑道：“你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倔。改不好也没关系，我和你爸不会怪你。”
不解归不解，康爸也没再皱着眉，开始把院子里的家具往屋里搬，“嘉宇，看你热得都出汗了，来吃你干爹干妈给的腌梨。”
“好吃吗？”康嘉宇不想扫父母的兴，停下活走过去。
“好吃，酸酸甜甜的，最适合这个天气吃了。”林燕笑着去拿腌梨，一家人又回到了一直以来其乐融融的氛围里。
几口吃了一个腌梨，康嘉宇继续做他的木活。
过年前后这段时间正是没多少农活的档口，父母也不急着下地干活，干脆搬了凳子坐在一旁看他怎么改造木箱子。
时不时地，父母还会帮他搬个木头递个工具什么的。
父母看了一会儿，惊奇地发现他们儿子对这些老式的木活工具使得挺熟练，无论是锯子凿子，还是刨子钻子，他都用得轻车熟路。
原本父亲还以为他不会，试图教一教他，结果却发现他使得比自己还好。
“嘉宇，你这跟谁学的？”林燕忍不住问，“从小可没见你做过这些。”
“我在燕都的时候跟同学和朋友去学过木工，”康嘉宇从正在抛光表面的木板上抬起头，笑道，“所以你们可别小瞧我，这箱子翻新后包你们满意。”
林燕来了兴致，“你还专门去学过这些呢，那我和你爸就等着看你学得怎么样。”
康嘉宇跨越两千多公里到燕都上的大学，毕业后也留在燕都上班，加起来已经燕漂六七年了。
父母一直以为他只会读书，毕业上班后也只会跟纸面上的东西打交道，实在是第一次知道他还会其他手艺活儿。
“你们就等着看吧。”在父母面前，康嘉宇从来都不谦虚。
木板和木条重新画了尺寸，修改长宽，凿出榫卯，抛光，再重新组合，……
不过半个多小时，一个陈旧又普通的木箱子便焕然一新，摇身一变，成了一只木纹清晰可见、造型精巧协调、从每个角度看都非常美观的新箱子。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跟改造之前是同一只木箱子。
“哎呀真好看！”康嘉宇还在检查木头和木板接头处有没有缝隙，林燕忍不住过来，对新箱子这里拍拍那里摸摸，喜欢不已，“儿子你太能干了，这箱子真的比原来好一百倍都不止。”
康瑞强含蓄得多，他来到新箱子跟前，双手背在身后，踱步慢慢看。
“爸，您觉得呢？”康嘉宇问。
“嗯，是不错。”康瑞强点点头，“确实比原来好。”
“说得这么不疼不痒的，比原来好多了！”林燕扯了扯康瑞强的衣角，眨巴着眼睛给他使眼色，“儿子现在手艺这么好，你不高兴啊？”
“高兴，有手艺就不怕找不到事做。”康瑞强尽力配合着，露出笑容，“嘉宇改造的这箱子，比镇上商场里卖的还要好看。”
镇上卖的家具样式都挺土，康嘉宇自认美商比那些东西还是要高一些的。不过他也知道，父亲这句肯定的话里，其实还藏着另一层意思。
儿子木活做再好，在这小山村里也是无法谋生的，发展更是无从谈起。
这里地处偏僻的大山深处，哪方面的条件都差，几十年来这里的人们都是想方设法想要走出去。
他儿子明明从小学习就好，明明可以在大城市立足，怎么这次回来偏偏就不走了呢？
林燕其实也一样，只不过她不想这个家陷入沉闷的气氛里，才在面上极力保持着笑脸。
“爸，妈，既然这只箱子你们都满意，另外的家具我也得全部改一遍。”康嘉宇把翻新好的箱子搬到屋里，说道，“回头我买点桐油来涂上，防腐又防虫，还会更好看。”
“你要改造家具没问题。”康瑞强脸上的笑容消失，表情认真严肃，语气不容置疑，“但是等改完了，你还是回燕都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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