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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乱世篇】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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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方面异常的平静,让赵真心中反而多了分警惕。
在安排了数道防御和几批夜间巡查后,已是深夜,赵真的眼里已经透出些许疲惫的红丝。皲裂的双手如同枯槁多年的树皮一样,粗糙、起皮、老茧,让这双手倒不像少年人的手,反而像是个田间农耕老汉的手。
他不由摸向营帐的内壁上那层薄薄的水雾,指尖略微黏滑。绝望坡极具反差的夜间低温,便是这些水雾的来源。而白天,一旦太阳升起,这些水雾便随着地面温度的上升,而平白消失。
想到这几日除了带来的水源供大军的饮用和做餐食外,其余均严格限制,即使如此,水量也将快要见底。莫说前有敌军阻路,旁有沙暴临近的危机,即使是在绝望坡里多留几天,大军的用水也不足以再支撑下去。
赵真走出去,闷坐在一团燃烧的柴火边,心中思绪万千。进攻与等待这两者中,等待总是最难熬的,曾史朝厝必然会偷袭大军,只是不知今夜何时将至。这好比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招招不致命,但招招又让人心力俱疲。只能等待,但不可懈怠。
“怎么不去休息?”
听清身后之人的声音,赵真连忙转身跪迎。李垣林扶起他,示意赵真不必多礼。
“陛下,今夜恐有袭击,臣还是清醒些好。”赵真答道。
李垣林也瞬时盘腿坐在火堆旁,他伸出双手,表情恬淡的烤起火来。
赵真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李垣林抬起头,凤眼微蹙,看着他道:“你也坐下吧。”
闻声,赵真便也盘腿坐在一旁。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此间他们无君无臣,如世间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没有客套的攀谈,也没有栩栩的说辞......这种氛围下,赵真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舒展,他亦学着李垣林的模样,将双手伸出,烤起火来。
时间飞速流逝,二人静默不语,却都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赵真用余光暼了眼李垣林,帝王当如此,不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即使战场上暗流涌动之际,即使此刻时势并不在他,他亦岿然不动,处变不惊。
这次离得近,赵真不自觉的又多看了几眼,李垣林眉头似山峦,鼻翼似远峰,唇似朱丹侵染,目似明月姣姣,这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好像是远古大地至今,才精雕细选出来最完美的人一样。
“朕脸上有花?”似是察觉到赵真的目光,李垣林目不斜视的看着火焰道。
赵真登时脸红透了,他像偷吃糖果被抓包的小孩,极力否认道:“没...没有,我没看陛下,我是在烤火。”
李垣林也不反驳,反问道:“这场战争结束后,你想做什么?”
忽然的发问,赵真不及细想,脱口而出道:“洗澡。”
“嗯?”李垣林诧异。
赵真这才反应过来他所谓战争结束后的意思,赵真的脸红的更加厉害,只得辩解道:“自入绝望坡,用水有限,臣还未曾洗澡。”
言毕,赵真不自觉的嗅了嗅,好在有十五先生的药香熏过,周身并没有让人有任何不适的气味。只是,赵真没想到接下来李垣林的话更出乎所料。
李垣林不咸不淡道:“朕也没洗澡。”
见赵真愣神,李垣林继续道:“自入绝望坡后,还没洗过......”
那语气听着平和,好似再说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不过这话听着好像多少带着些无奈之感,又听着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赵真本想安慰几句,但总觉得两个大男人因为没有洗澡而惆怅,甚是怪异。再者说全军都不洗澡,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真张了张口,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头,不久之后便咽了下去。
氛围急转直下,不知尴尬还是别的情绪,二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是火光流转间,赵真嘴角挂上了一分浅浅的笑意,李垣林嘴角也跟着挂着浅浅的笑意.....
坚持了一会儿,二人原本心照不宣的浅淡笑容,不肖片刻,便成了肆意的大笑。哪里还有半分年轻帝王的气魄,也哪里还有半分少年将军的气魄.....原本逼仄在心头的万千愁绪也随之东流。
“你馊了吗?”李垣林笑道。
“不完全馊,还可以坚持一下。”赵真笑着回道。
李垣林想是被愉快的气氛所感染,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悄声道:“其实,朕也还能再坚持一下。”
说罢,二人又笑了很久,虽然他们都觉得这话题也没什么可以笑料的东西。
笑过后,胸口果然便畅快了很多,一种玄而微妙的气氛游走。不知是否因火光的温暖,心跳居然没由来的快了几拍,一时间双方竟都失了言。李垣林轻咳两声,就站了起来,他故作镇定的拍了拍土。
赵真也随之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
好在,来了一阵歪风,吹得猛了些,让人不自觉的眯了眼。待这阵风吹过,他们又自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彼此脸上也严肃庄重了起来,丝毫看不到刚才谈笑的模样。
赵真是手握生杀的将军,李垣林是睥睨天下的君王。
火焰的余温从脸上渐消,月色惨白涂在彼此的铠甲上,好似结了一层薄薄的冷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垣林望向这轮残月道:“中原的月亮要比这里的圆一些,月光要柔和一些。这里的月亮尖锐的像一把刀插在天上,月光冷彻,看得让人心魂颤乱。这月亮总让朕想到烟云城的覆灭,万千百姓将士就那样死无全尸,朕心中悲痛忧愤。此战,不单关于王朝的尊严,更关乎天下百姓日后的安宁。”
赵真也随着李垣林的目光,望向残月。不知何故,脑袋中好像凭空出现了一个血色的月亮,正流着涓涓的血瀑。如此怪异的念头,让赵真的脑袋竟不由自主的吃痛了起来,他强忍着剧痛道:“陛下不必太多忧思,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万千将士和百姓的血海深仇,我们总有一天会报的。”
李垣林负手而立,并未察觉赵真的异常。他不想沉浸于战事失利的泥淖中,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将曾史敌军赶出中原大地。
还未等赵真头部的剧痛被完全压制下来。忽然,大地开始微微颤动,敌军的号角声动,一道绵长的火光顿时出现在大军的正前方20里。
曾史敌军悄无声息的出现,到并未让赵真有太多吃惊,他们苦等一晚,便知这个结果。士兵们并未真的放松休息,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大军早已各就各位,整装待发。
两军在黑暗中的对垒,双方火把尽数点燃后,就如同两条并行的火龙,随时准备掉头撕咬掉对方的身体,吞噬掉对方的存在。
这双方类势均力敌的战争,没有叫阵,没有虚与委蛇,也没有开头宣告。有的只有国仇家恨,有的只有血海深仇,直接开打便足以泄恨!
曾史大军似乎吸收了白天惨败的经验,不再驱策骑兵先行,而是在现有的速度中,全军匀速的朝这边压了过来。
“上投石车!上硫火炮!”随着一声命令,号角指令传达全军指挥,几十个硫火炮飞驰向敌营阵地,照亮整个天际,数百个巨石也在其映照下砸向敌方。
难以想象的一幕也出现了,曾史敌军竟然有相似的硫火炮和投石车砸向这里。赵真心中大惊,和他之前猜想过的事一样,老将军战败时有很大一批投石车和硫火炮落在了曾史朝厝的手里。
白天,曾史朝厝没有拿来,也许只是试探我军的实力。而今夜,他便是做足了偷袭的准备。不成想,大军并未因白天的胜利而松懈!只是没有料到敌军竟然也有如此多的硫火炮和投石车。
“防御!”赵真大喝一声。
前方的没有做准备的将士,被巨石砸伤,被硫火炮炸死。亦有数个投石车和硫火炮被炸损。
而敌营阵地也自然讨不到好处,射程范围内,被炸的七零八落。但纵使如此,硫火炮和投石车的射程固定,先头队伍已经摸索而来,其中既有带防护甲的骑兵,也有带盾牌的步兵......
“弓箭手准备,火攻!”一声令下,弓箭手做好准备,箭头都换成被火油包裹的木制箭头,箭头燃烧着,不断发出噼啪的响声。万箭齐发的态势下,犹如一团火云朝这群骑兵和步兵射去。
早日白天,赵真便了解敌军骑兵护甲多以红柳枝条衔接所制作出的,比之金属护甲,穿戴较为轻松,若是兵器去刺去砍,不易有损。但既然是木制而成,便只能用火去克!
果然,这火攻极具威力,原本有很多穿着护甲的骑兵被箭羽射中,顿时烧了起来,一种烧焦的臭味弥漫在战场上,更有人来不及脱去,而同护甲烧成一体。
绝望坡没有水源,借着风力,这团火灵动的窜如敌军阵营,开始如饕餮般贪婪的吞噬.....
然则,战场状况瞬息万变,火攻意味着在缺少水源救助的情况下,敌人也可以向中原士兵开展同类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