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Leaticia

45、（四十）

　　（四十）

　　“哎呀凌总！我的好姐姐！前两天我还念着你呢，想说你今年怎么不来我们的珠宝展，没想马上就接到你电话了！最近一切都好？”

　　“挺好的，樊总，真是好久不见！我今天挑的这个地方还满意吗？听说你喜欢吃意大利菜，我正好来上海出差所以挑了这儿，”又悄声说，“这儿不光菜做得好吃，服务生好多都意大利来的，长得极帅！”

　　对面的樊总虽然面上只是笑笑，眼睛还真朝几位倒酒送餐的男服务生瞟了去。

　　凌总挑挑眉，也不说什么，见服务生为她倒了酒，朝对方微微一笑，优雅地举起酒杯啜饮。

　　樊总看着对面的女人，当年凌家的小公主，现在是上市公司老总，一等一的干练人，风度气质没得说，她跟她们这些人的交集也就每年来消费个六七位数的珠宝，这次托人过来说请吃饭，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涵养和耐心都是足够的。两人面对面姿态优雅地吃完一顿饭，期间幽默风趣地互开几句玩笑，打量一下来往的年轻帅哥，到尾声，樊总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凌姐，我知道你是大忙人，既然请我吃饭，有事不妨直说，我能帮忙一定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我们公司过两个月有个活动，想奖励员工，考虑跟你们订一批首饰，我先跟你打个招呼。”

　　“凌姐，太见外了吧？这种事你一个电话过来我马上叫下面的人跟进！你可是我们的大客户，还用得着这么客气请我吃饭？”

　　凌总笑了笑，心想终于来了，她放下酒杯，缓缓开口道：“其实也不光这个，还有件事，说起来也是喜事一桩。”

　　见她面露笑意，樊总好奇地问：“什么喜事？姐你快说说让我也沾沾喜气啊！”

　　“是我女儿关关，最近订婚了，两个人说打算明年结婚。你也知道，我跟老关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小时候还不在我们身边长大，老关总想着再不能委屈她了，这不她说要结婚了我们想着给她挑点像样的首饰婚宴上戴，这也不比送客户送员工的，又想你们不是刚举办过珠宝展么，想听听你的意见。”

　　“噢！这真的是大喜事！凌姐，我记得您女儿好像，好像是位歌唱家？”

　　“什么歌唱家！就唱音乐剧的！哦你可能不看音乐剧不知道，她找的也是个音乐剧演员。”

　　听到这里，樊总才慢慢觉出味来。

　　对面的凌总已经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递给她看：“这是前阵关关过生日我们一起拍的合照，那男孩叫易安，虽然是个混血但中文说得极好，他在音乐圈里可是很出名的，哦我又忘了！你不看音乐剧，瞧我这脑子！”

　　樊总尴尬地笑笑，只听对方又说道：“这男孩真挺优秀的，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华有才华，要人品有人品。”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看了樊总一眼，“你可别笑我哦！我这大概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是，是挺不错的。”樊总只能干巴巴地应和道。

　　凌总却又突然叹了口气道：“小樊，我记得你也有个女儿，才二十出头，对吧？那还好，还年轻呢！这做父母的啊，都是还儿女债。”

　　“姐姐，怎么突然说这话？不是说，不是说他们俩挺好的要结婚了吗？”樊总听得她这一套又一套的，完全摸不着调，心里直打鼓。

　　“我们家关关都三十四了！之前因为以前的男朋友耽误了好些年，我跟她爸爸着急啊！好不容易现在认识了易安，就盼着他们俩赶快结婚生孩子。哦对了，这是他们最近拍的一个音乐剧的剧照海报，好看吧？你说这多般配的一对，生出来的孩子该多好看啊！我跟老关可都盼着呢！再加上我们家老爷子年纪也大了，下个月作寿昨天还念叨这第四代还一个都没有！我就说关关不是好事将近了嘛，您孙女婿又长得那么好看，第四代也就这两年的事儿。。。”

　　樊总这下是完全懂了，脸色讪讪的，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好了，这事儿应该解决了，我就跟你说一声。”关妈在电话里说道。

　　“谢谢妈！”尤娜立刻讨好地说，“凌总您出马真是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少给我拍马屁！易安那里你自己跟他说，我也要提醒你: 怎么沟通你自己注意，这种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可别像过去那样帮了人还讨不得一点好。”

　　挂了这通电话，尤娜又郁闷起来。

　　想起那些年，她帮靳尚杰处理过多少维护他自尊心的事儿，可最后又讨到了什么好？哪一次不是她帮了他被他发现，最后以吵一架收场。

　　下一次她又不长教训，不忍他受委屈又去帮他，他知道了又跟她吵，由此重复，恶性循环。

　　“娜娜，这个事你最好先跟易安老师说一声，男人都要面子，虽然我觉得易安老师不至于像以前那谁，可是，你还是去说一声吧，别搞得你里外不是人。”依琳在旁边劝道，显然也是想到了过去的事。

　　尤娜一听也觉得烦人，她这忙前忙后的，还里外不是人了，男人都他妈的是混蛋！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趁排练没开始急巴巴地找上门去。

　　哪里想到，对方的动作更快。

　　易安看着眼前这一套看着价格不菲的钻饰，明显给女人戴的，里面还有张打印的小卡片，说是WS集团听说他好事将近，预先送上给新娘的礼物，预祝喜结良缘。

　　“怎么回事？”他放下珠宝盒，抬头问在场所有人。

　　龚叔长长舒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有人见不得你受委屈，帮你解决了呗。”

　　“谁？”

　　“还能有谁？你的未来老婆。”

　　易安一怔，皱眉道：“你们谁告诉她的？”

　　“昱哥，是我。”小方小声说道，“我是觉得，以尤娜姐的背景也许有办法。”

　　易安看着他不说话，凯文也开口道：“小方去找尤娜姐的事，我也是知道的，我也同意他去，哥你别怪他。”

　　易安又看向龚叔：“所以那天晚上她来找你，就为了这件事？”

　　龚叔叹了口气道：“她是真心为你着想，我也知道你不想她担心，可那晚她说的一句话特别触动我，她说：你明白一个音乐人的骄傲么？”

　　易安望着龚叔，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十分复杂，惊讶、感动、也许还夹杂着几分酸楚，所有这些情绪扑面而来。

　　“她还跟我说，以后只要你不想做的事，她都尽力帮你解决。这是个好姑娘！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

　　正说着，好姑娘来敲门了。

　　小方开的门，一见是尤娜，立刻小声对她说：“姐你来的正好，对方刚送礼物上门来道歉。”

　　尤娜一听，心想还是来晚了！

　　走进客厅，大家都在，她先跟龚叔打了招呼，又跟小方凯文聊了两句，一直没忽略易安在一旁沉默又笔直的目光，她看着他，他却一句话不说。

　　眼前的茶几上，大剌剌地摊着送来的珠宝礼盒，也不知谁打开的，里面的东西她都看到了，那张小卡上的字也看到了，所以现在要怎么样呢？

　　“来，我们聊聊！”易安终于站起身，拉住她的手就带她往楼上房间走。

　　”要聊天不会去旁边书房？长辈还在这坐着呢，你拉着人往你房间跑成什么样儿！”龚叔不禁说道。

　　两人正走上楼梯，易安无奈，回头说了句：“我们很快下去。”

　　还没来过他的房间，她一进门，连打量的兴致都没有，心里猜测着他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交往至今他们从没吵过架红过脸，今天估计是要破功了。其实也好，有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其实也没什么，以前荆尚杰每次吵架说她也就那几句，她自己的缺点她也知道，无非管得多爱瞎操心，不顾别人感受和尊严。关于最后一点她辩解过，在她看来把事情解决了最重要，可是男人大概都不这么想吧。

　　其实真没什么，就是等一下要去排练，他的情绪管理比她好，再怎么她也要回去整理一下心情，绝对不能影响排练！

　　“你在想什么？”易安见她进来以后就低着头一声不吭，不禁倾身问道。

　　尤娜摇摇头，正踌躇着怎么开口，就听他说道：“关关，这件事情我本来没想告诉你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也实在没脸讲。”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对方都五十几岁的人也好意思觊觎他，换做是她也觉得没脸。

　　“我今天才知道小方告诉你了，其实那晚倒也没什么，我不说是怕你担心。被女人围堵这种事我从小到大不知遇到多少次，无非这次时间长了点，对方又是。。。”

　　“对不起啊，是我太多事了。”她突然开口说道，听他意思也是觉得她管得多，问都没问过他。看看，这种事儿他从小到大有的是经验。

　　易安也是一怔，没想到她先跟他道歉来了，立刻说：“关关，我没怪你。”

　　“我这个人其实就是这样，爱瞎操心，管得又多，没跟你商量就去做了，其实应该听听你的想法，我不是不尊重你！我就是，我就是。。。”

　　我就是见不得你被这样对待。

　　“你是谁啊！你是易安！你是在音乐剧舞台上绽放光芒的人！”

　　她突然被易安拥进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傻瓜！”他声音沙哑地说，将头埋在她肩上，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你不能怪我！不能生我的气！”她突然哽咽了，“也不能因为这个跟我吵架。”

　　“你这个傻瓜！”他这才松开她，抬眼看她。

　　她意外发现他的眼睛有点红。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这种事不应该男人去解决，哪有你这样冲在前面的？”

　　“所以，你还是怪我呗！”她嗔道，眼眶也红了。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把人圈进怀里，一边亲她一边安慰道：“不怪你！不怪你！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真的？你不怪我？不生我的气？”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说着又搂着她，低头说道：“现在，跟我说说，你怎么做到的。”

　　“其实也不难，我妈她认识樊总。”她大致讲了关妈跟那位樊总的会面，期间一直观察易安的表情，只见他平静地听完，然后说：“我应该谢谢未来岳母，当然更应该谢谢你。”

　　“易安，你真的不怪我？这种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小声说，又偷瞄他的表情。

　　“这种事，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谁不光彩？是我跟你吗？既然是别人，你帮我解决了我当然高兴。关关，你说你多事又瞎操心，我不同意。你是为了我才操心这些，你的用心和目的都是为了我。从我走上音乐这条路，这么多年来，教我对现实妥协的人很多很多，可没有人像你这样！我很感动，真的！能遇到你我的确是太幸运了！”

　　尤娜咬着唇看着他，笑着，眼里却又漫上一层泪。

　　“乖，别哭。”他温柔地为她擦眼泪。

　　“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些话。”她又哭又笑。

　　他神色一沉。她知道，他生气了。刚才没有生气，但现在真的生气了。

　　“我做事很少后悔，可对你的过去了解得越多，我就越后悔那次帮了靳尚杰。我以为每个人都有难处，但我不知道他以前对你这么不好。”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有你。”她扑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

　　没有他的不好，我又怎么会遇上这么好的你。

　　“关关，就像你会心疼我一样，我也会心疼你。”

　　她抬头看着他，他最受不了她这种眼神，低头就急切吻住了她。

　　“小笨蛋！”他一边吻一边轻叹。

　　“又说我笨！”她轻捶他，他低笑，又热烈地缠上来。

　　两人本来站着的，不知何时她被他压进了床，饿狼一般，把她衣服都脱了。。。

　　“唔。。。易安，不行！他们都在外面呢。。。你说了我们很快下去的。。。”

　　“我说了吗？我不记得。。。”

　　她觉得好笑，捧住他的脸说道：“就要去排练了！”

　　他懊恼地叹气，又抱着她亲了会儿，才坐起身来，一边帮她从里到外穿好衣服。

　　等两人再手牵手下楼时，大家果然都还在。

　　龚叔打量的目光频频扫向两人，尤娜脸一热，被易安一把拉到他身后挡住了。

　　“哥，剧组来通知说权导还在剧院那边看他们弄布景，排练推迟半小时开始。”小方拿着手机走过来说道。

　　“装台快完成了？”尤娜问道。

　　“快了，志勇这次想弄一个有老上海和民国氛围感的舞台，莎莎正努力帮他实现。”易安对尤娜说。

　　这时，龚叔开口道：“我刚刚想了想，既然人家送了礼，我们还是收下吧。尤娜，麻烦你跟凌总说一声，也替我跟易安说声谢谢！”

　　“龚叔，您太客气了！不过话我一定带到。”

　　“看看人家多会说话！”龚叔看着易安说道。

　　易安牵着尤娜到沙发上坐下，一边说道：“我也要跟我妈说一声，你逼我上门接客。”

　　他刚说完，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尤娜也好笑地捶了他一下。

　　“你得了吧！就你那聪明劲儿，要不愿意谁能逼你？”龚叔冷哼道。

　　“唉…我妈一定想不到她的旧情人能这么对我！”易安长吁短叹道，再偏头一看，尤娜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太可爱了！

　　“别瞎扯！早说了我跟你妈妈是非常纯洁的关系！”

　　“有多纯洁？”易安不以为然地问，“既然纯洁，你这么多年来守身如玉是为了谁？”

　　听到这句尤娜更是张大了嘴看着易安，易安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又去看凯文和小方，那两人突然开始各忙各的，就当没听见。

　　“我！我什么时候。。。那什么了！臭小子不知道别乱说！”又看了尤娜一眼，一本正经地说，“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跟你妈妈一直是很好的搭档，你妈妈她当年可是我们中音的校花，那一手小提琴拉得啊！”

　　尤娜惊讶地问易安：“原来阿姨是中音毕业的？我大姨也是呢！”

　　“对对！你大姨比我们高两届，她也是可惜了。。。”龚叔叹道。

　　“你们那是个什么学校？我妈这样的都能成校花？”易安忍不住问道。

　　“这话说的！”龚叔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你妈妈那时在学校里可是一堆追求者！老师也欣赏她的才华，谁知道后来竟然学做菜去了！真是难以理解！”

　　“我能理解，因为被你们这些追求者烦得只好转行。”

　　尤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不是她去学做菜，哪有你爸什么事儿！”龚叔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

　　“你还说你不是暗恋她？”

　　尤娜低头笑得停不下来，不由靠在易安身上，他也笑了，侧过身用额头碰了碰她的。

　　“啧！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龚叔回神，似有些尴尬，立刻转向尤娜，“那个，尤娜。。。”

　　“龚叔，您也跟易安一样叫我关关吧！我家里人都喊我关关。”

　　尤娜这一说，龚叔显得挺高兴。看看，丫头就是嘴甜会说话！

　　“好，关关！我记得你大姨有个儿子吧？是叫许琛？他现在还好么？”

　　“琛哥他挺好的，一直在国外呢！对了，琛哥的夫人您肯定认识，是当年的钢琴才女海伦老师。”

　　“啊！？晓涵啊！她后来嫁给了许琛？一个搞音乐，一个搞金融，这有点儿意思啊！”他笑着琢磨道，又说，“晓涵这几年跟国内陆续有一些合作的项目，我也跟她见过几面，只知道她结婚了有了孩子，跟谁结婚她没说我也就没问，没想到是许琛啊！以前我们还都以为晓涵这样的，说不定就一直单下去了。。。”

　　“怎么会！涵姐一直很多人追！”尤娜不禁道。

　　龚叔摆摆手：“跟这没关系，就觉得她谁也看不上。”

　　“那倒是！要不是琛哥，我还真想不出来涵姐会跟谁，”尤娜看着易安又笑着说道，“涵姐到现在还不时有男学生跟她示好，琛哥还经常吃醋呢！”

　　见龚叔似乎不明白，易安解释道：“海伦老师现在音乐学院当老师，跟我爸是同事。”

　　“啧！又是你爸！怎么哪儿都有他！”

　　尤娜一听又想笑，易安凑近龚叔问道：“
　　所以对海伦老师也有过想法？你自己发现没有，你好像总对我爸身边的女性有想法。”

　　“去你的！怎么不说我对你爸还有想法呢！走走！排练去！听你说话我头疼！”

　　就这样，他们几乎是被龚叔赶了出来。

　　站在外面，尤娜还在笑，易安搂着她问：“就这么好笑？”

　　“嗯！”她终于不笑了，看着他，“我知道你为了逗我开心。”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只见她娇憨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走，排练去！”

　　两人牵着手并肩前行。

　　过了会儿，他突然问：“今天几号？”

　　“二十，怎么了？”

　　他停住脚步，侧头看着她：“我妈说她二十号下午去看周先生，给他看我们上次拍的剧照。”

　　她一听，不由问：“你说他还记得么？他会记得吧？”

　　他没有答案，只说：“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