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日光》召音

59、第 59 章

　　“疯子！”

　　看着手里红得晃眼的本子，郦月清只觉得这人简直疯了。

　　昨天打车直奔机场，能买到的最早一班飞机是晚上八点起飞的。落了地已经是凌晨，他居然直接打车从花城直奔明珠市。凌晨三点，他拉着她，回到了她在明珠市的家。像个贼一样，翻出户口本就藏进怀里，无论如何都不肯还给她。

　　然后一宿没睡，把她里里外外折腾了个遍。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精力。

　　然后拖着一宿没睡的她，开着她的猛男粉宏光mini，在早上八点钟就来到民政局等着，自然，他们成了当天第一个领证的。

　　结果那个疯子坐在副驾驶室里，拿着那两本红本本，哭得稀里哗啦，还一边哭一边拍，在他朋友圈发了不过瘾，还拿她的手机发。这就算了，还非要拿来当锁屏壁纸，搞完他的搞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入魔了。

　　拿了证，回家睡了一天，第三天俩人认命地往首都跑。不止是她放在酒店里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解曦留在宿舍里的东西。那可是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东西多得不得了。

　　在确定搬到哪里去的时候，郦月清头疼了。

　　因为他的工作还没有彻底定下。他想尽可能绕着明珠市找工作，但那些offer，甚至没有一个是岭南省的。

　　“要不我回二十八中教数学算了。”

　　郦月清一个眼刀甩过去，“放着渝州师范大学的讲师不当，回二十八中教数学？”

　　“月清。”他委屈巴拉地撒娇，“老婆。”

　　“行行行行行了，三十岁的人了还撒娇！”郦月清无比嫌弃，却又认认真真端来椅子，坐在解曦面前，“阿曦，我想过了，我跟你走。你去哪，我就去哪。”

　　抿了抿唇，解曦神色略显艰难，“明珠市，是你的家啊。”

　　她笑着摇摇头，牵起他的手，“明珠市对我来说是一个充满伤心泪水的地方，哪怕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也多少是带着心惊胆战的。不如，就让它成为我的回忆吧。至少记忆能对它进行美化，在我老去的时候，提起明珠市，能更开心一些。”

　　她轻轻拨开有些过长的刘海，吻上他的唇，“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他郑重回应她的热吻。

　　“但是，要你去渝州生活，你能习惯吗？那里冬天没沿海城市暖啊，而且还爱吃辣。”

　　郦月清乐了，“只要某个渝州人能接受鸳鸯锅，我觉得就还好。”

　　解曦感慨万分，“我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让某个岭南人自愿出省了，而且还是去的渝州。”

　　“那你得好好对我，不准欺负我。”

　　“你放心，一定。”他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捏捏她的鼻子，“我解曦迄今为止，有开过空头支票给你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

　　所有的东西全部打包，直接包了个货车搬到渝州。那也是郦月清第一次来到渝州，来到解曦曾经生活过的机关大院，来到他父母的家。

　　他牵着她的手，向她介绍小时候自己的点点滴滴。他带她来到他父母家，敬了媳妇茶，然后被陈慧芬赶出门去买戒指。

　　结婚太过匆忙，俩人连正式婚戒都没有，手上还各自戴着五年前的订婚戒指。

　　于是二人牵着手，到了商场里。解曦眼里只有钻，越大的他越觉得好看。郦月清吐槽他那土鳖审美，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一款很有设计感的素圈戒指。解曦死活不同意，说什么都要郦月清买带钻的。她实在没了脾气，指了款外表素圈，内藏钻石的，“这个行不？”

　　“行吧。”解曦不情不愿，“为什么你就不想要钻呢？”

　　“石墨的同素异形体，我买它图割玻璃轻松吗？”郦月清看着解曦把女戒套入她的无名指中，“你为什么非要钻啊？”

　　“不是说什么钻石恒久远吗？”他牵起她的手，细细摩挲她无名指上的婚戒，“我怕你又跟我说，让我自由。我不想自由，我想把你栓在我身边，一辈子。”

　　她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她眼里的自由和不束缚，在他眼里，是随时会被自己抛弃的象征。好在，他从没有放开过她的这双手，她也从不曾对他有过怀疑和失望。

　　“阿曦，我必须跟你说明一件事。”

　　“嗯？”

　　“钻石主要是由碳元素构成的，条件适合的情况下，一把火就能烧没，所以它一点也不恒久远。但是，”她把男戒套入他的无名指，“我爱你，火烧不掉，水淹不掉，就是王水来了也泡不化。你可以永远相信郦月清对你的爱。”

　　什么王水，他听不懂。

　　可他怎么就这么想哭啊。

　　解曦最终决定入职渝州师范大学当讲师，郦月清回明珠市后，就跟盛校提了辞职。盛校本想挽留，但听说她是结婚走，最后什么都没说，点头同意了。

　　郦月清这婚结得不容易，他也看在眼里，就不给她使绊子了吧。

　　房子挂在房产中介处，半年多之后，有人买下了。粉色的宏光mini开了那么些年，问题倒不大还能开，就是老了旧了，索性挂在闲鱼上几千块卖掉。新的工作解曦有在帮忙找。她的学历不太好，但好在一个高级教师的职称和三十五岁的年龄给她加了分，最终定在渝州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当高中化学教师。

　　一开始听说这间学校要她去面试的时候，她以为解曦找人搞了关系把她弄过去，整个人拘谨得不得了。等她被录取以后才知道，解曦确实是找了人，但他只做了一件事——他把简历递给了校长，理由是，防止校长因为她的学历不太亮眼而直接把她刷掉。

　　在二十八中上完最后一节课，郦月清向班上的同学深鞠躬。同学们都知道这位老师要离开了，十分不舍，挨个上讲台来和她拥抱。郦月清笑着笑着，哭了起来。

　　没当班主任，她却亲自送学生们上车回家。直到所有学生离开，她回到班上，轻抚讲台。

　　从22岁毕业至今，她在明珠市第二十八中学工作了整整14年。14年的春秋轮转，如今终于要告一段落。说不怀念是假的，说很舍得，也是假的。

　　她转身，一步一步向校门走去。

　　校警室里，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西装长裤的男人，正跟校警一起嗑瓜子。见她来了，他把瓜子壳扔到垃圾篓里，向校警打了声招呼，然后起身，快步来到她面前，“张手。”

　　“嗯？”

　　她张开双手作捧水状，落入她手心的，是已经剥好的瓜子。

　　“谢谢老公。”

　　这一句称呼，比什么哄人的话都管用。

　　她回过头，仔仔细细看了校门一眼。朝它挥挥手，笑着道别。

　　转过身，快步来到那辆在一群“穗C”中格格不入的“楚A”轿车前，坐上了早已为她打开车门的副驾驶室，渐渐驶离。

　　亲自开车十几个小时，算上休息时间开了足足两天，从渝州一路开到明珠市，解曦是来接媳妇的。

　　他没有提前知会郦月清，到的那天郦月清还在正常上课。正常下班正常往学校正大门走，一眼看见一辆好看的轿车，然后自己老公从里头出来这件事，着实把她吓愣了。毕竟解曦买这辆奔驰的时候，没有跟郦月清商量，导致他刚从这辆车上下来的时候，郦月清还以为他又跑去跟张先持借车。

　　她端起那台吃了好几年灰的相机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给它拍了个遍，一边拍还一边吐槽：“你不是说这些车溢价贵买着不划算吗？你干嘛买？”

　　解曦伸手把人捞入怀中，像闻香包一样吸了一口，“当年也不知道是谁说，她希望她的对象必须得有一台奔驰。”

　　郦月清闭嘴了。这话就是她说的。

　　郦月清的东西已经提前寄走了很多，手边仅剩的，都是些最近要用的基础生活用品和衣物，只收拾了三个皮箱就全部收拾好了。

　　出发那天，李家全家和宋校夫妇都来了。李嘉慧抱着自己三岁的闺女，挥着她的手，温声哄：“来，跟小姨说拜拜。”

　　小姑娘就老老实实说：“拜拜。”

　　“再说，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还有，要说……”她再也说不下去，把孩子往张先持怀里一塞，自己冲到郦月清面前，把她抱在怀里，“大月月，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到了给我们报平安，还有逢年过节要回来。这里永远是你娘家，我永远是你亲姐妹，知道吗？”

　　“知道了，哭什么。”她笑着擦去李嘉慧的眼泪，“我这是升官发财了，我这一次去的可是省重点高中，比二十八中还强呢。”

　　李嘉慧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对，好事，升官发财。”转头指着解曦骂：“大月月跟你走了，你不准欺负她。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立马从明珠市过去给你一巴掌，听懂没？”

　　解曦举起手指对天发誓：“我解曦要是对郦月清有一点不好，让她受委屈了，就让我喝凉水塞牙吃鱼肉必被卡嗓子眼开车被碰瓷走路被雷劈。”

　　“哎哎哎得了得了，”李嘉慧一脸不满，“不吉利！”

　　解曦一口气被哽在嗓子眼上又上不去下也下不得。朝张先持看了一眼，那人竟然抱着闺女玩根本不搭理——合着是他惯出来的呗！

　　朝所有人挥手告别，嚷着要开奔驰的郦月清却上了副驾驶室。汽车启动，郦月清笑着和窗外的家人们挥别，直到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他才把窗户关上。

　　便听见副驾驶室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靠边停车，解曦解开安全带，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怎么了？”

　　“阿曦，我要离开这里了……呜呜……”

　　解曦轻叹，把她抱入怀中，一下一下轻抚。到底是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而且还有那么多对她好的人，她要抛下这一切，跟着自己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约等于从头再来，她难受，他能理解。

　　“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加倍对你好的，我永远永远，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月清，别难过，嗯？”

　　离别的悲伤总会过去，睡一觉醒来，又是新的生活。

　　——但她完全没想到，解曦这家伙居然搞了一间顶层的复式。

　　还没入住，只是按着她在明珠市那套房子的模样做了硬装，所有的软装全都没弄，甚至墙壁也只是刮了腻子，似乎所有的装饰，都等待着女主人来定夺。

　　不，准确的说，是等待着这间房子唯一的产权人，郦月清本人来定夺。

　　他拿出房产证说要带她去过户和做公证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为什么……要把这房子给我啊？”

　　他把她抱在怀里，“月清，你为了我连你的家人和关系网都全盘放弃，要跟着我来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我真的很感动，同时也觉得很愧疚。我很想，很想补偿你。物质算不了什么，我知道，但我还是想给你置办一个娘家，只属于你的娘家。我问过张先持怎么做了，一会儿把手续办下来，它就是你的娘家，我还是那个蹭你房子住的租客。你不高兴了，可以赶我走。月清，我能为你做的实在太少了。但我希望，你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这样的男人，她当年是怎么舍得放手让他自由的啊……

　　*

　　渝州师范大学的校园论坛里，有一则帖子热度持续了整整一年从没消退。

　　帖子的标题是【我从未见过如此帅气的数学老师】，打开帖子，里头全是解曦的照片。

　　阳光下穿着球衣打篮球的。大热的天松开袖扣挽起袖子讲课的。秋日披着薄呢子外套的。冬日拿着手机走在校道上笑意盈盈讲电话的。

　　以及一张在田径场上跟人比赛跑出一身汗后，扯掉运动服，露出一身精壮腱子肉的。

　　仅凭这一张照片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更何况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他规规矩矩打领带的造型。

　　无数女生疯狂舔屏，要不是他无名指上那个婚戒，估计有不少女生就要追着他跑了。

　　他的锁屏壁纸是两本合起来的结婚证，看不到他老婆长什么样。偶尔可以瞥见他微信聊天框的背景，是一个女生的照片。拍得非常模糊，只能隐约看出，那个女生似乎在偷看什么。

　　所以，那个模糊的女生人影，就是他老婆吧？

　　袁紫悠从大一开始，就在学校做勤工俭学。而今年分配给她的任务，就是打扫数学院老师们的办公室。所有人都无比羡慕，纷纷要求她好好观察一下解老师的座位，尤其是看看他的老婆到底长什么样，竟然能把这么神仙的美男给套得牢牢的。

　　袁紫悠对自己学院能有这么帅气的老师自然是充满自豪感的，于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总是会多留意解老师的办公桌。只可惜，他的办公桌收拾得整整齐齐，除了教学资料就是打印出来的论文，全都分门别类归得特别整齐，连草稿纸都有它专属的位置，一眼看过去一目了然，相框摆件那是一个都没有。她甚至擦桌子都不用擦，只需要扫地拖地擦窗户即可。

　　可这一天，她觉得自己的三观崩塌了。

　　因为她竟然看见解老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将一个穿着JK制服短裙，头上戴着红色蝴蝶结的女学生一把扯入怀中，低头吻下。女生略有挣扎，被他握住手腕，控制在怀里。距离有点远，她听不见他对那个女生说什么，但他那无法控制的喘息，简直让人难以想象他就是那个温润儒雅的解老师。

　　她吓得大气不敢喘，直到他和那个女生手牵着手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才躲在墙角偷拍了一张，连同之前看到听到的，一同发到宿舍群里。当晚，有人把照片发到了论坛，论坛顿时就炸了。数个小时后，论坛崩溃，校方连夜追查原因，半夜三更给解曦打电话。

　　彼时解曦正抱着软玉温香沉浸在睡梦中，被一个电话炸醒，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而院长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更是让他茫然。

　　女学生？他什么时候勾搭女学生了？

　　“不是我，我没有，我绝对没做这种事。”他直接三连否认，摸了摸身边人的脸，他勾起唇角，“我有老婆的。”

　　然后爆出那个穿制服裙的女生是解曦的老婆，再然后有人查到了郦月清的个人履历，猛然发现，她竟然比解曦还要大四岁。

　　流言不攻自破。

　　这日，郦月清难得在别人的工作日有休息，开着她刻意涂装成猛男粉的科莱威悠悠哉哉来到解曦学校，被拦在校门口不让进，非要让解曦亲自来门口接。解曦气得不行，坐进副驾驶室就开始数落：“我不是特地留那台奔驰给你吗？那台车牌在学校登记了，你可以自己开进来啊！亏我今天上班还特地坐公交来，你真是……”

　　“开来开去，还是这种电动车好开。”郦月清随意把车子塞进车位，“你看，横着进车位都够！”

　　解曦牵起她的手，颇为心疼地揉揉她的头，“你这个学期辛苦了。想必到了期末，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吧。”

　　“没有啊，他们已经不敢欺负我了。”郦月清踮起脚尖轻轻吻他的下巴，“你上次开那辆奔驰过来给我撑场子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在问我上哪泡的有钱人。”

　　“哦？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他自己上赶着让我泡的。”

　　“嗯，倒也对。”

　　解曦牵着手，一边带她逛校园一边与她聊天说笑。有学生看见解曦，笑着打了个招呼，视线不自觉的就落到那位娇俏可爱的女士身上。解曦伸手把她揽入怀中，脸上洋溢着幸福，“她是我妻子，在师大附中当教师。”

　　“啊，呀！师母好！”

　　后来，渝州师范大学的校园论坛里，新的帖子被顶了起来。

　　【我从未见过如此会撒狗粮的数学老师】

　　帖子首层，放的是解曦和郦月清在阳光下依偎着，看学校景色的照片。

　　—End—

　　PS：还有人把郦月清和解曦当年在二十八中亲吻的照片贴在了后续楼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