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硃雀

8、日记

　　我在枫的地窖里渡过一天又一天，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黑夜白昼。
　　枫每天都会来，并不是来看我，而是重新让我确认作为人偶的身份。
　　每一次的进入都如惩处，每一次都惊心动魄，每一次都宛若噩梦挥之不去。
　　那么你呢，你那个时候也会这样难过么？
　　我望着床边上她的照片，泪流满面。

　　我已是记不清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她的日记。
　　那是一本黑色的日记，日记的封面上印刻着淡淡地写着两个字，小鸥。

　　“2002年12月31日。新年。
　　哥哥送给我一本黑色的日记本，说以后可以把心事写在上面哦。
　　好高兴，就是哥哥对我最好了。
　　不过，哥哥不可以偷看的哦～

　　2003年1月1日。晴。
　　哥哥说我可以去他的音像店里淘些自己喜欢的音乐，这让我很高兴。不过他的眼神看上去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决定已经做了，没有希望收回了啦。

　　2003年1月10日。小雨。
　　常来音像店的那个男人叫卓。
　　他的眼睛有深邃的光，让我感觉温暖且美好。
　　我想与他说些什么，可却不知从何说起。想要告诉他beyonce的歌很好听，想要告诉他我喜欢波西米亚风格的棉布裙子。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他每次进门的时候与他微笑。
　　其实这样便很好，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这样便很好。

　　2003年1月25日。晴。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说话。
　　我说这首beyonce的歌很好听，是我最爱的那一首。
　　他点头，我知道，因为你总是放着这一首。
　　他的话让我忍不住泛起笑意，你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也一直都在望着我的关系。

　　2003年2月14日。多云。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好像春日温暖的阳光，每一句话都能将我紧紧包围。又似乎他是那样地了解我，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那样自然地说出下一句。
　　他开始时常给我买对街意大利餐厅的批萨。好像哥哥以前时常做的那样，热腾腾的打包盒上捆上红色的丝带。这让我想起情人节礼物，虽不是玫瑰，却依旧让人感觉幸福。
　　我很想跟他说我喜欢他，可我有些害怕，怕他照顾我的原因仅仅因为我像他的小妹妹。怕自己不够资格可以爱上他。
　　我该怎么办呢。

　　2003年3月16日。阴。
　　卓的家在那条长长的巷子里面，那里有高大的梧桐和清晰的阳光。我跟他他的后面，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唯恐他忽然发现了阳光下我的影子，一把将我抓住。我看到卓走进那间小小的院子，于是院子上面的窗户便被打开了。窗子里吹出一阵清新的风，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就这样站在卓的小屋下面，感受着他的气息。我知道他的衬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我知道他讲话的时候会脸红，我也知道他住在这条长长巷子的小屋子里。
　　我也很想在这样的小屋子里与他背靠着背听beyonce的歌，跟他讲我的故事。我想就这样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跟他一起走很久很久。

　　2003年4月4日。倾盆大雨。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只是记得这场雨下了许久许久。
　　哥哥说，不许我再和卓交往。
　　我好奇他是怎样知道的卓，可我并没有询问。我只是激动地与他争执着，
　　我们没有交往，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哥哥的眼神忽然变得让我充满恐惧，
　　朋友也不可以！
　　猛然间，我有种想要从哥哥身边逃离的冲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会变成那样。从很久以前便是这样，凡是喜欢的男孩子便都不可以交往。为什么。
　　哥哥说那是因为他在保护我。
　　可是。
　　我不可能一辈子只当妹妹。只当他的妹妹。我也想要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情。还有，自己的小屋。

　　2003年4月10日。小雨。
　　今天看到卓的时候很想问问他可不可以带我走，然而却始终没有开口。
　　卓买的批萨依旧像以前那样好吃，只是我害怕哥哥是不是会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
　　好想好想逃跑。好怕好怕回家。

　　2003年5月2日。雷雨。
　　哥哥终于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
　　在他再一次来音像店的时候遇见了卓与我在一起。
　　他的眼神愤怒得无法遏制，几乎是将我拖拽着回家。我在他身后，很是恐惧。
　　说！为什么还跟他在一起！
　　我……
　　“啪”。我听到自己的右脸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从小到来以来，哥哥第一次打我。
　　为什么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终于忍不住，我号啕大哭起来。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你妹妹，不是你的人偶！
　　你就是我的人偶！
　　他的话似乎不容置疑，我抬起头，他却像只饥饿的野兽一般朝我扑来。
　　我的世界乌云满地。
　　这是我的亲哥哥。
　　可他。
　　却将我当成他的玩具。
　　当成欲望的工具。
　　当成人偶。
　　当成。
　　可以玷污的对象。

　　2003年5月3日。大雨。
　　他告诉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去音像店，他让我跟我的卓说再见。
　　望着卓的眼睛，我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我拿出准备好的相片，塞进他手里，
　　嗯，这是礼物。
　　什么礼物？
　　我不想告诉卓这是临别礼物，我想跟他远走高飞，不想分别。可是哥哥的脸却一次又一次地闪现在眼前，让我不知所措。他一点点地向我靠近，慢慢地，充满欲望地，朝我走过来。
　　不，枫，不要靠近我！
　　我失声大叫。
　　小鸥，小鸥你怎么了？
　　我睁开眼睛，面前却是卓焦急的神情。
　　没什么。我摇摇头。
　　卓的脸。忽然变成了那样遥远的梦境。

　　2003年5月5日。阴。
　　他将我关在家里的地窖里。仿佛这里早已为我准备好，中央的公主床边放着我的相片。
　　这是我曾经给过卓的那一张，如今却放在这里。
　　忽然很想哭，却看见他的脸。
　　他将我压在身下，仿佛这是理所当然。
　　我并没有反抗。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哭着说，哥，不要过来。

　　2003年。时间不明。
　　我记不得我在他的地窖里住了多久。生活乏味并且充满阴冷的气息。好像这地窖里的空气一般，闷热潮湿。
　　我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满足他。
　　可我不甘愿。
　　我想要逃跑。
　　我想要回到卓身边。
　　我想离开。
　　2003年。时间不明。
　　地窖的角落里似乎有扇暗门。
　　我想打开它。

　　2003年。时间不明。
　　我再也不在在这里待下去了。
　　再见了，哥哥。
　　永别了，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