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向日倾》不碌11

48、第48章

　　时针刚刚划过深夜一点。
　　屋外翻包的咣当声，钥匙串的嘀铃声混杂在一起搅扰着黑夜的酣睡。
　　曹惠雯开门进屋，换鞋的时候扫视了一眼兰欣的房间，里面灯光如日。
　　她匆忙小跑进屋，和颜兮君抱歉地说道：“半夜出租车难打，你累了吧？赶紧回家睡觉吧。”
　　“曹惠雯，”颜思君喉咙有些沙哑，原本低沉的嗓音更显得迷人，“我是形-婚。”
　　“什么？”曹惠雯右手扯着包包的链条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再次求证。
　　“我是形-婚。”
　　“你喜欢？”曹惠雯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又摇头否定，“你不是喜欢兰欣吗？怎么可能是形婚？”
　　“不是我。”
　　“？？”
　　“是严珈清。原本我们约定好，把这场婚姻维持下去，不过看样子，我得提前爽约了。”
　　颜兮君面带微笑，含情脉脉地看着熟睡的兰欣，包裹着她手的右手大拇指不停在她手背摩擦。
　　曹惠雯捋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老婆是同性恋，那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我不和她结婚，就要和宫恩诺结婚。”
　　“你不是喜欢兰欣吗？为什么一定要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曹惠雯在这一刻觉得，兰欣和颜兮君真是天生的绝配——两人都是，自己的感情没着落，一天到晚为别人的责任瞎忙活。
　　“之前宫恩诺给我看过兰欣和她男朋友接吻视频，我一时赌气答应和她订婚。她一直知道我对兰欣的感情，我们都太了解彼此了，即使我说我恨兰欣，不喜欢她了，宫恩诺还是能捕捉到我的情绪，她想帮我走出来，让我和她做很多情侣应该做的事情。可能我态度都很敷衍，加之在外面和其他女人暧昧不清，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前前后后累积，她很生我的气，就和我提了分手。那时候，严珈清正好被家里逼着嫁给另一个男生，我们就一合计，订婚结婚，拯救一下彼此。”
　　“看来你这么些年过得很滋润啊？”曹惠雯抓着重点挖苦他，为闺蜜鸣不平。
　　“只靠新鲜感维持的感情很容易让人疲劳。”
　　“你已经习惯这节奏了，后期怎么保证在兰欣这儿不再疲劳？”曹惠雯太了解这方面的感受了，她一针见血问道。
　　“我愿意和她们保持来往的前提是她们能给我兰欣的感觉。”
　　“颜兮君，前一两年你找过兰欣外，后期你为什么不坚持了？”
　　“我一直都以为她不喜欢我，我过多的关心可能是骚扰，不过这都是借口，最主要的是，挫败感很伤我自尊。”
　　“她不喜欢你高中和你谈恋爱干嘛？让你教她学习啊！她不喜欢你她学环艺，毕业后还从事这个行业，还瞒着我辞职跑去绿汁给你们家擦屁股。”
　　听到曹惠雯的指责，颜兮君胸腔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激动，他感慨道：“原来念念不忘的人和事，真的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告诉我们存在的意义。”
　　曹惠雯被颜兮君突如其来的文邹邹恶心到了，她不悦地“切”了一声。
　　“她大学谈过的男朋友怎么样？”
　　曹惠雯想到是蔡嘉伟，便说道：“兰欣不喜欢他的，反而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激活了对你的感情。”
　　“那～”颜兮君欲言又止。
　　“什么？”
　　“没事。”
　　颜兮君到底不想在曹惠雯面前揭兰欣不耻的另一段感情，他浅浅地问道：“那就没想过结婚吗？”
　　“她想不想和你结婚我不知道，和别人她是没这个想法的,所以她一直奉行不婚主义。”
　　“......”
　　“她说婚姻意味着责任，对自身家庭，双方家庭，孩子，伴侣的责任，她可以说服自己把责任践行好，但是看过太多朋友婚姻的不幸，她对另一半没有信心，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心境不会变化。”
　　“可能和她的经历有关，她太没有安全感了。”
　　“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她说她不能接受日后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后，无奈地，麻木地，被动地回忆起你，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颜兮君垂眼看兰欣，五味杂陈，胸腔被愧疚，感动，后悔，自责等复杂感情充斥。
　　看着颜兮君快被感动哭了，曹惠雯说道：“容我多嘴一句，我实在是好奇，严珈清家里人不知道她喜欢女生吗？”
　　颜兮君轻飘飘道：“不知道，她没敢告诉家里人。”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要离婚，和兰欣在一起？”
　　颜兮君转过头看着曹惠雯，点了点头。
　　“这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兰欣？”
　　“我和严珈清立过协议，而且，我一直都认为她不喜欢我，想等着她主动一些，但我现在发现，好像主动的人应该是我。”
　　“那你要违约喽？”
　　“目前来看，必须违约了。”
　　这一瞬间，曹惠雯忽然很嫉妒兰欣，她谈过的恋爱少，可是含金量高，而自己虽说处过很多男朋友，都如过眼云烟一般，本以为可以和萨比尔维持个两三年激情，没想到，五个月都没撑到。
　　曹惠雯开始质疑着自己这辈子还能否会遇到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了。
　　“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曹惠雯还是为好友高兴着。
　　“嗯，你先睡觉，我回去和严珈清说清楚这事，方便的话，还要麻烦你。”颜兮君把兰欣嘴角的长发挑在枕上，“我和她说，她又以为我在找借口了。”
　　“方便，方便，我明天一大早就和兰欣说这事。”曹惠雯欣然接受。

　　兰欣上班途中，接到了严珈清打来的国际长途电话。
　　“喂，请问是兰欣吗？”
　　兰欣一大早听曹惠雯转述颜兮君的话后，内心十分震惊与欢喜，不过依旧信七分疑三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颜兮君瞎编的，毕竟，颜兮君这种身份的人在婚姻中这么身不由己不太现实。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就可以解释传闻中，颜兮君在外面招蜂引蝶为何严珈清不哭不闹。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这么多年一直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啊！万一这又是颜兮君找的借口，那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是错付给这样的人吗？
　　兰欣没有给曹惠雯任何表态，她对这事还是抱着保守观望的态度。
　　“嗯，是我。”
　　“你好，我是严珈清。”严珈清操着一口平翘舌音不分甜美的福建话，“今天一大早，jackson就打电话和我毁约，我很是伤心啦，不过他能够找到幸福，我怎么好意思继续拖着他呢。Jackson求我一定要打电话给你解释清楚，我们不是夫妻，只是形～婚，还有哦，你所看到的他全家福上名字缩写不是我，是他妈妈的名字。”
　　兰欣咂咕着嘴轻声嘀咕：“余静琼，YJQ.”
　　对啊，怎么从来都没想到这一层呢！
　　内心疑虑消除，兰欣压抑着心中的兴奋，亲热和大洋彼岸的“情敌”聊天。
　　“那好了哦，我要去喝咖啡了，你帮我和jackson说一下，我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
　　“嗯，好的，拜拜。”
　　兰欣挂断电话后，重重呼吸了一口甜甜的空气，神清气爽地看着路上的行人。
　　头顶的蔚蓝天空，似乎也明亮了许多。

　　误会消失，兰欣和颜兮君心中便没有了隔阂，彼此看对方的眼神都充斥着暧昧不拒绝的味道，一来二去，兰欣也渐渐接受了颜兮君在无人处，对自己言语的轻薄和肢体的接触。
　　一如回到高中时期那般模样。
　　可纵使颜兮君已经挑明自己和严珈清没有夫妻之实，可在旁人看来，他依旧婚姻在身。
　　所以，兰欣还不愿意正大光明地当颜兮君的女朋友，到底人言可畏。
　　“你可以不离职，继续上班的。”
　　“和你和好，我更要走，不然别人以为我是靠你上位。”兰欣把脑袋靠在颜兮君肩膀上，看着电影屏幕上滚动的画面，呢喃地辩解。
　　“你准备回名翰？”
　　“还没确定，我先休息一两个月再说。”
　　“要不这几个月别工作了，后面和我一起去美国吧。”
　　兰欣想到了妈妈，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做着抉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明天去一趟杭州，后天就可以回来，正好后天你最后一天上班，你在公司等我，我们一起吃晚饭？”
　　“嗯，好啊。”

　　兰欣离职的当天，刚把资料整理好打车回家，还没到家，手机铃声响起。
　　“小何，怎么了？”
　　“喂，欣姐，你可不可以帮帮我们，倪辛途老说我们的设计不合格。”
　　“这次他有说哪儿不合格吗？”
　　“没有，他就说不合格，要和你见面。我和他讲，你已经离职了，他说他不管，和你见面才愿意说。”
　　“好的，你别着急，我来处理。”
　　兰欣电话刚挂断，社交软件就收到信息。
　　“兰总”仿佛倪辛途油腻的脸庞浮现在眼前，“还是有几个问题需要更正一下，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说，俗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兰欣厌烦地读着信息，胸腔强压着一腔怒火，回复道:“这次的设计图都是根据您之前的要求完成的，我也参与进来了，实在是不知道哪儿设计得不合您眼？。”末了，兰欣读了一遍，加了个“又”字在“得”和“不”之间。
　　“叮咚”手机振动了一下。
　　“没大问题，只有几个小的地方色彩调整一下，晚上牛排可以吗？”
　　“我晚上有约了，您先和我说，我和小何他们说一下，争取下班前把效果图发给您。”
　　“哎呀，不着急，那等兰总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来探讨这个问题吧！”
　　兰欣放下手机，靠着椅背，闭目叹息。
　　小鬼难缠，老鬼难哄，老色鬼既难缠又难哄。
　　她只恨此时此刻不能手提一把大菜刀把这老色鬼给剁了。
　　“今晚七点后我在“琴牛”店等您，但是我不能呆太久，我晚上有约。”兰欣强调着。
　　“好，我们老地方见！”
　　“老地方？兰欣心里蔑视着，忍不住从唇齿间发出轻微的“哼”——加上今晚这顿也不过才去过两次！非得用老地方这个词。
　　给鸡窝就想下蛋！
　　颜兮君一下飞机就直奔公司，他迫不及待想见兰欣一面。
　　他把公文包随意放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仪容出了办公室，佯装检查员工状态，却忍不住大步朝着兰欣的办公室走去。
　　兰欣办公室灯光已经灭了。
　　“兰欣去哪儿了？”颜兮君问着直属兰欣手下的设计师们。
　　“她走了！”
　　“哦。”颜兮君心冷了一大半。
　　他刚想打电话给兰欣，又听道 ，“好像去见清风公寓的倪总了。”
　　“设计图还没结束吗？”
　　“倪总还是各种挑毛病，欣姐说我们色彩需要再更改一下，具体内容等她聊完再和我们说。”
　　吐槽这些的时候，同事们彼此眼神意味深长地交会。
　　颜兮君不解地问：“是有什么困难吗？”
　　一位察觉兰欣和颜兮君关系不一般的毛头小伙子直言不讳进言道:“每次挑我们毛病，每次都提新的要求，倪总的心思不知道是在设计图上还是在欣姐身上。”
　　“瞎说什么呢！”岁数年长的赵姐打断小伙子的话。
　　颜兮君也记得，兰欣陪着这个姓倪的家伙是吃过一次饭。
　　“他们在哪儿吃的？”
　　下属们纷纷摇头。
　　颜兮君回了办公室，拿出手机，给兰欣发消息:“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琴牛，快来救我！”
　　兰欣秒回信息。

　　高档的餐厅，四周餐桌的客人们眉开眼笑，享受着劳累一天后的轻松时刻。
　　兰欣也在微笑，不过她皮笑肉不笑。
　　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瘦瘦高高，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故意避开工作话题，挖掘着兰欣的人生理想。兰欣知道这个老东西的想法，无非就是给自己下套，让自己树立远大的目标，但是在实现目标的途中又有各种无奈的挫折，只要她就近选择和他在一起，他就会给予自己诸多便利。
　　“我这个人没目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兰欣笑着回答。
　　“没有目标的人是没有野心的，你坐上现在这个位置，说明你不是没有目标的人哦~”
　　倪辛途喜欢和兰欣聊天，她让他觉得轻松，觉得年轻，觉得有趣。
　　“您过奖了。”
　　“来，我们喝一杯。”倪辛途举着红酒杯悬在空中。
　　“我真不能喝，一喝就犯胃病，您就放过我吧。”兰欣强推着。
　　“没事没事，少喝点，不会有事的，不喝酒，你们怎么做公关呢！哈哈哈哈”
　　兰欣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喝了，谁让人家是金主爸爸呢！为了每天哭丧脸，为这个项目加班熬夜的小伙伴，刘琦连续加了两个星期的班，赵姐儿为了这项目，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双胞胎女儿了，为了他们，她也得喝酒。兰欣脑袋一热，热血澎湃:“倪总，今天我豁出了，胃不要了也陪您喝，但是有一个前提，喝完了您得把设计图上所有的问题指出来，我们按照您的意思改，不能再为难我们了。”
　　兰欣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倪辛途，想看他的反应，如果他还是逼逼叨叨扯别的，那就赶紧大口嚼完牛排回家。
　　平时被上级领导虐来虐去的倪辛途，看着眼前闭月羞花般的人儿可怜巴巴的威胁，不禁心头一阵舒爽，他笑着说道:“好，你都这么爽快了，我再拖延你们的工作，那我就是罪人了。”
　　兰欣哗哗哗被倪辛途灌了十来杯红酒，兰欣趁着红酒的劲头还没上来，说:“倪总，酒我也喝了，您说吧，色彩想怎么调整？”
　　倪辛途看着脸颊泛红的兰欣内心忍不住骚动起来，他拖延着时间说道“整体的效果来看呢，你们设计得还是不错的，只是觉得你们在整体布置色彩便暖色，我们的客户群体主要是年轻人，他们比较倾向于冷色调。”
　　“倪总，正是因为年轻人，孤身在外，缺少家庭的温馨，我们才用暖色调，家应该是温暖的，不是吗？”
　　“你说的也对，要不然你容我再想想，我考虑几天后再给你答复，我们先吃饭。”倪辛途逃避着话题。
　　“心心，不是说和我一起吃晚饭的吗？怎么自己先吃上了。”
　　倪辛途诧异地看着餐桌旁，一手捧花，一手自然抚摸兰欣脑袋，穿着笔挺西装微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