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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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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宫结界即便花上几年修复,也尚有挽救余地。花有再开,人无重活。处置了她,世间哪里去寻第三个……”
第三个容貌酷似的“九儿”。
段问陵轻笑一声:“不愧是跟在师尊身边最久的师兄,最知道怎么给师尊台阶下。”
唐卿翊恍然。
她闯祸,宋行蕴问罪,谢成川兜底,段问陵看热闹。
眼前场景太过熟悉,只是她谁也不认得,空有一腔物是人非的感慨。
沉默的间隙,江玄遥上前行礼。
“在下自请去人间为宗主修复仙宫结界,为九儿姑娘弥补过错。”
唐卿翊愣住了,小声问他:“仙宫结界在仙界不能修复?与人间有什么关系?”
“仙魔大战之前,和光仙子便在人间设有祠堂,由皇家与仙子母族唐家供奉,每年有零星的愿力流入和光仙宫。”
“金身塑像凝聚人间愿力,作为压阵法器,可保和光仙宫一切如初。如今压阵法器已毁,和光仙子的信仰愿力,便会在三界中逸散,无法凝聚成形。宗主震怒,想必也是为此痛心。”
其他几人也愣住了。
百年来除了领事和打杂的弟子,无人敢闯入和光仙宫,只知道这法阵厉害,谁知道这法阵究竟是做什么的?
江玄遥仅凭来时宋行蕴短短几句问罪,竟能抽丝剥茧地理清!
宋行蕴神色依然冷,语气却明显缓和了许多:“她的祠堂没有数万也有数千,就凭你一人?”
“人间和光仙子的祠堂,都归和光仙子的母族唐家管。百年而已,唐家后人基业还在,只要宗主给我一道通行符篆,自然好办事。”
江玄遥随口编谎,不知宋行蕴信了几分。
直到宋行蕴当面问罪,他才明白,唐卿翊今日是意外拿出了作为和光仙宫压阵法器的金身小像。
金身塑像不仅凝聚本尊的信仰愿力,注入极其强大的灵力后,甚至能代替本尊神魂,“自愿”向施阵者让渡灵力。
本人在世时,这股灵力需要越过本人意志。本人仙逝后,这股灵力需要凭空仿造早已消散的神魂,消耗极大,非化神境界不可完成。
宋青禾说过,人间愿力,是沧阳宗主最深厚的灵力来源,也是沧阳宗立于五大宗门之首的关键。
三界曾经出过两位救世主。而仙魔大战后,和光仙子得到的愿力,远远碾压宋行蕴这位早被世人后辈遗忘的,三千年前的救世主。
所以宋行蕴借着无人可踏足的仙宫法阵,一人占据两人的信仰愿力,才强盛至今!
百年前,和光仙子的神髓之身勾起沧阳宗主的贪婪,仙魔大战,为救苍生而牺牲一人的借口背后,其实是一场蓄意窃取神髓的谋杀。
——这只是江玄遥当年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即使猜测成真,那也是她的师门,她的血仇。
查清当年真相,了结仇怨,都该交给她本人来决断,沦不到江玄遥来插手。
可是,她已经再也回不来了,最有可能害死她的人却心安理得,将人间奉献给她的祭飨据为己有,他怎能袖手旁观?
宋行蕴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你想趁机出沧阳宗?”
江玄遥:“……”
万万没想到,宋行蕴以为他不甘被沧阳宗限制自由,找借口逃出去。
唐卿翊眼前一亮:“唐家?那是不是可以帮我找查清身世的线索?我和你一起去吧!”
沈修卓忍不住多话:“多个人好办事,我也去。”
唐卿翊猛点头:“有医修跟着,路上更好照应。宗主大人有大量,不会拦着我们的吧?”
她满怀希冀地望着宋行蕴。
江玄遥:“……”
他可不是真去帮宋行蕴修复人间祠堂的法阵,好叫沧阳宗主继续享受愿力的。
悄悄在法阵中动手脚还差不多。
人一多,他还怎么暗中行动?
可是唐卿翊不去,宋行蕴不会放他毫无看管,独自去人间。
宋行蕴勾勾手指:“你过来,跪下。”
不等他反应,宋行蕴手中光芒一闪,幻化出一个银镯形状的法器。
“一旦灵脉中有煞气流过,银镯便给你一次雷劫之痛。途中若是不小心招惹煞气,回宗门再好好为你清理。”
所谓“清理”,便是洗髓。
宋行蕴依然防着他沾染魔气。
还不知他已在沉冤沼中重塑与魔修无异的灵脉,若戴上银镯,不用灵力则已,稍微一用便要承受银镯中的雷劫。
江玄遥早已习惯了他的轻蔑和压制,并不愿节外生枝,让宋行蕴察觉他身上的异常。
唐卿翊却一下子血气上涌,为他不平:“他好歹是个人,怎么招猫逗狗似的叫他?”
“招猫逗狗。”宋行蕴听见,却笑了,“那又如何?”
江玄遥神色平静,缓步上前,慢慢跪了下来。脊背挺直,下颌轻抬。如同过去在捕兽金笼中跪坐,顺从内敛,只有一双眼睛未曾屈服。
“谨遵宗主口令。”
江玄遥伸出左手,宋行蕴指尖狠狠一扣,银镯合在皓白的手腕上:“为了逃出宗门,你倒是愿意听话了。”
少年只是笑,笑意未达眼底:“宗主尚在,不敢叛逃。”
宋行蕴走后,唐卿翊赶紧对江玄遥说:“一个镯子而已,我替你取下毁掉。”
“上面刻着通讯符咒的,宗主哪有那么好糊弄?”江玄遥无所谓地笑笑,“何况以你的灵力掌控水准,镯子没毁,怕是要先把我劈焦了。”
“你!”唐卿翊被他气笑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方才修士们兴师动众地上来问罪时,沈修卓旁观不语。
当年和光仙子在时,江玄遥就总是使出一些旁门左道,奇诡咒法。和光仙子每每提起他的咒术都是赞不绝口,连连惊喜。
可是,对九儿姑娘喊打喊杀的修士们,怎么会转眼间平心静气?
“江道友,我有话问你。”
他正焦急上前,却被段问陵听到动静,出手拦住。
“段小仙君拦我做什么?不知江道友练了什么法术,竟能操控那么多人的心智,他们今日态度骤变必有蹊跷,此术不用在正道上便是灾难……”
“眼盲并非心盲。”段问陵轻笑道,“比起那江玄遥,我更不愿让你近她的身。”
江玄遥扭头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小伎俩不足挂齿,远不及操控人心的境界,是沈仙君太看得起我。”
沈修卓和段问陵为何出现在仙宫门口,他不得而知。
只是见沈修卓急着寻自己错处,江玄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牵起唐卿翊的手。
“不好意思,沈仙君,九儿姑娘今日急着找我。你若有事,改天再与她商量。”
唐卿翊眨眼看他,满目困惑。
江玄遥脸上有些热。
他真是昏了头。
沈修卓曾是和光仙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见到故人面孔心生怜惜,也是理所应当。
而他自己,生前不过和光仙子养的灵宠,死后只能跟在人群之中悄悄追念。
若九儿姑娘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她还会盲目信任他吗?
总轮不到他来牵着她的手,拦下旁人的倾慕。
可是唐卿翊惊讶过后笑了笑,温热的掌心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一字一句,将他卑微隐晦的心绪慢慢融化。
“既然你主动牵手,我就当你主动求我和好了。我大人有大量,不生你的气了就是。”
沈修卓还想说什么,低头却看到他们的手仍然紧握着。
江玄遥一身血气,在沧阳宗中地位卑下。她闯下弥天大祸,受万人唾骂……可这也不能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分开。
唐卿翊美得灵动,江玄遥美得妖异,美人并肩,赏心悦目。
刺痛的只有他罢了。
沈修卓咬着牙,声音小了些:“江道友,为九儿姑娘的安危我也要多问一句,你这法术,是否也能影响她对你的判断?”
他仙术不精,更不懂操纵神魂的乃是上上乘咒法,重则反噬自身,连仙界中排在首位的宋行蕴都不敢轻易调动。
江玄遥感到纤细的手指紧握的温热,面上依然有些发烫,心中却更加坚定,话语轻盈自在起来。
“哎。”江玄遥微微低头,唉声叹道,“九儿姑娘,沈仙君居然以为连我都能操控你的心智。”
“啊?!”好胜心极强的唐卿翊立刻恼了,“沈修卓你看不起谁呢!”
段问陵笑,笑声钻到沈修卓耳朵里。
“你的酸气连我这个瞎子都闻得到。难道别人与她更亲近,便是别人用了法术作弊?”
沈修卓出生时有父母护着,神魔大战时有姐姐护着,后来玉衡宗上下无不对他百依百顺。若不是百年前被赶出自家宗门,他今日应该就不是行医三界的沈仙君,而是玉衡沈家娇养出的纨绔。
他想要的,还从没有得不到的。唯有对和光仙子的心,总是受挫。
面对眼前相似的面孔,他不禁想,若是百年前自己不曾愧对她,是不是也能得到她的真心?
斯人已逝,神魂不再,能把握住的唯有眼前人。
一时言语落了下风,也无所谓。
沈修卓挥扇微笑,好似对方才的尴尬浑不在意:“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