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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吾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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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小路,路周围景色渐渐荒凉起来。
“哼哼,我算是看出来了。”赵知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谁在讲话。明言摘掉幂蓠探出头来,恢复成了原本的面容:“知煦,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
赵知煦拉着缰绳,长叹一声:“我说,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们三人之中,我真的是最老实的一个。”
“什么意思?”明言不解。
兰淙一声黑衣靠在马车边上,右脚撑着在踏板上歪着头,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其实老实的真正含义就是——笨!”
赵知煦又瞪了一眼兰淙,兰淙不以为然,转头看风景。“你们排练了这出好戏,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告诉你,怕你万一又说漏嘴坏事啊。”一旁黑衣服的又开口讽刺道,兰淙话不多,但是每次都能直戳赵知煦的痛点,他把又字故意加重了些。
“你说,又,我什么时候又坏事了啊?”赵知煦解释着,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对,这次我也没坏事啊,不对,我什么时候坏过事啊。“显然,赵知煦已经被自己给绕糊涂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兰淙这个小鬼老是跟他对着干,但是,就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早已经学乖了,掌握对抗兰淙的正确方式。
赵知煦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车内白衣飘飘的人,故意拖长尾音:“明言,你看,兰淙又说我了。”
这就是赵知煦这几天总结的经验,每次赵知煦被兰淙呛得还不了嘴的时候,总是会另辟蹊径,找明言来当和事佬。奇怪的是,兰淙格外听从明言的话,这招他屡试不爽。
车内的人哭笑不得:“好了,怎么两个人老是吵个不停,连巧儿都比你们乖巧懂事些,知煦,我们没有事先说好,只是那天想起你跟我说的南林村的瘟疫,正巧那头目看见我手上的淤青,我便将计就计,也是歪打正着。”
歪靠在车门边上背对着明言,兰淙听见淤青二字,皱了下眉头,露出些许自责的神情。
“还有,兰淙,别说赵知煦了,他为了我们可是把家底都掏光了。”
兰淙并不服气:“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最多变换给他就是了。”赵知煦一听又转怒为喜:“真的啊,你说的啊,耍赖的是小狗。”
兰淙话锋一转又换了套说辞:“你让我给,我就给啊,我现在又不想给了。”
“你说说,让你弄个马车,你二话不说就弄了一个,变点银子怎么就不行了?马车这么大都能变,银子就这么小一块能费你多少法力啊?”
“这不是大小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不想说,跟你解释了你也不懂。“
“我不懂,我怎么不懂了?你不就是担心明......\"赵知煦好像被捂住了嘴巴,话说到一半发不出了声音。
“唔...唔...唔......“兰淙你这个小鬼头,行啊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哪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赵知煦现在只能在心中暗暗发誓。
兰淙双手抱胸,阖上双眼,薄薄的嘴唇线条分明,或许是泉水泡多了自带着一种生人勿近清冷的感觉:“驾你的车,我累了,休息一会儿。”
赵终于也喊累了,只能安下心来,拉着缰绳驾着马往东前行。
弯月悬挂于夜幕之上,周围散布着点点繁星,树林中万籁俱寂,只有马蹄踏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林间偶尔有一声婉转的鸟啼与之呼应。
东边的天渐渐泛起白光,赵知煦睡眼惺忪从车里探出头来,车已经出了树林,走在一条满是开满栀子的路上,花不大,只是香气却飘得远,闻着既浓郁又清幽,多嗅几下嘴里甚至都出现了香甜的错觉,配着晨间的冷气,香味更甚。
赵知煦的目光落正在驾车的兰淙身上,虽说他经常与自己拌嘴,但赵知煦打心底觉得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准确的来说,是鱼。
昨天夜里,赵知正煦昏昏欲睡,兰淙还是大发慈悲让他去马车里躺着休息了,他驾着马车从后半夜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此时,车里的明言和巧儿也醒了,马车停靠在一处湖边,众人稍作整顿之后再出发。小孩子休息了一整晚自然是最有活力的,她缠着赵知煦去对面的栀子丛中摘花玩,明言和兰淙在附近捡了些枯树枝生火,二人谈着昨晚的事情还不禁有些后怕。
明言告诉兰淙使用法术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使用,虽说是已经出了皇城但外面的一切不比皇城内安全几分,还是要时刻小心为上。万一被发现就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兰淙听完了颔首听完:“我知道,但是你如果受伤了就不要勉强撑着,一定要告诉我好么?”
明言看了看手腕处的淤青扯过衣袖把淤青盖住:“哦,你说是这个?这不算伤,过两天就好了,现在已经不痛了。”
“除了这块身上还有别的伤么?”
“没有了,就手上两块地方。”
“真的?”
“真的,不骗你。”
说话间,巧儿捧着一束栀子跑来:“明言哥哥,你看!”他接过花束低头看,柔嫩的白色花朵藏在墨绿色的枝叶中,或舒展花瓣或含苞垂头:“好香的栀子花。”
巧儿微微一笑,露出两排贝齿:“明言哥哥,不要不开心了。”明言紧锁着眉头连巧儿都看得出来他心事重重。“娘亲跟我说过,要是不开心的话就就去看看漂亮的东西,你的心情就会随着美丽的东西也变得好起来,这花长得好看又好闻,我把他送给你,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儿?”
纤细的指缘触碰到锦缎般的花瓣,明言不知道如何开口,巧儿就被赵知煦抱去了河边:“终于抓到了,快去那边把脸洗干净了,我们一会儿去镇上买你最喜欢的糖葫芦吃。”巧儿一听有糖葫芦兴奋地手舞足蹈,就又高兴地什么都忘了。
明言转头看见兰淙正盯着栀子出神,他扬了扬手中的花:“送你了。“,兰淙回过神,手中已经多了捧白色小花,栀子扑鼻的香气在他胸口萦绕成结。
那边的三人围着火堆烤起干粮,招呼兰淙过去吃,兰淙手指轻点将那捧花藏进了怀中。
围坐着火堆,红色的光渐渐从远处的树林中涨了起来。
此时,他们正处距离皇城一百余里路的南临,明言想着赵知煦离家多日,家中的父母必定十分担忧,而今自己也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顺利出了皇城,是时候让赵知煦回家与父母团聚了。但赵知煦却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这个人一腔热血说什么都不让他的好兄弟一人独自上路,定要护送到他去仙迟才肯。
双方僵持不下,兰淙提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提议让赵知煦一人快马回家,这里和他家来回两百余里路,骑马也只要三四日便能回来,等报了平安,安顿了父母再与他们会合。
赵知煦思忖半天,眼下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答应下来。
前面不远的吾亭镇跟着父亲走商时去过也熟悉,可以让他们在那儿安心住三五日。
兰淙留了匹黑马给赵知煦,他们就在河边分别,赵知煦牵着马喋喋不休嘱咐完三人,在兰淙的催促下才骑马离去。
拨开树林又走了一些路,他们见一块装饰华美辉煌的大牌匾写着“吾亭镇”三个大字。见其奢华程度,想必此镇中人肯定过得十分富足。
赵知煦告诉过他们,这个吾亭镇中背靠仙山灵气十足,有两大特产最为人熟知,各个地方的人不远千里都要来此采购交换。一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大补之品人参,二是镇上高家秘方所酿“墨台酒”。
所以靠着这两个金字招牌,吾亭镇几乎每家住户都赚得盆满钵满。
但明言却发现了奇怪之处,他们从匾额处进来已有一炷香的功夫,大街上却空空荡荡未见一人。更诡异的是沿街小商贩铺都是开张营业的样子。
绸缎庄内挂着几套展示的新制的衣裳,珠宝行柜台上更是堂而皇之地放着一个打开着的珠宝盒子,里面赫然摆着一只翡翠镯子。
包子铺的蒸笼里还冒着热气,就连官府的大门都开着,只是镇上的人都像是人间蒸发般消失了,仿佛人前一秒还在,在他们踏进镇上时就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