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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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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时雨手里捧着一只粘着鲜血的金瞳,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新奇。
他身边倒着一个失去了左眼的金发青年,青年无力地头歪向一边,双眸紧闭,已经失去了生息。
孔时雨单膝跪在黑色棺木旁,轻手轻脚地拨开了里面的金发青年脸上的绷带,将手中的金瞳小心翼翼地安了进去。
金瞳很顺利地滑入了眼眶,坏掉的肌肉开始融合修复,就在孔时雨准备起身时,却突然脖子被卡住举了起来。
“!”孔时雨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双腿无力地在空中蹬着。
一条墨绿色的藤蔓生着无数深红色的花,圈着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在孔时雨挣动摇晃的视野里,昏暗的和室里,左眼睑还粘着血丝的金发金瞳的青年,冷冷地抬眼看着他,合着他头上的黑色小冠,身上的朱袍白袴,有如一尊邪意魔魅的神。
“你最好没有骗我。”贺沢诚冷冷道,他醴红的唇瓣开合,仿佛饱饮了鲜血的刀,让孔时雨心脏一阵狂跳。
“唔唔唔!”孔时雨惊惧地努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咕噜声,试图证明自己的无害。
好在贺沢诚也没想真的杀了他,撤去了藤蔓,任由他冷汗淋漓地摔在地上。
孔时雨小心翼翼地觑着贺沢诚的脸色,从地上爬了起来,见他只是面无表情,金瞳闪烁,便连爬带滚地迅速地离开了。
贺沢诚待孔时雨离开后,走到了门口,推开门,看着庭院里的枫树,绿色的枫叶重重叠叠,已经开始染上了簇簇红色,秋天已经来临。
贺沢诚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秋风拂过他朱色的教主服,冰凉的衣料贴上肌肤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天盘星教门口台阶上流下的血河。
如果早一点,如果一切都早一点……
如果早点回到了盘星教阻止纯子的屠杀,如果早点察觉到夏油君根本没有改变的意志,如果早点察觉到菜菜子姐妹炽烈的仇恨,如果早点和悟哥说开倾诉,如果早点察觉到纯子的目的可怕——
也许一切就不用走到这种糟糕的地步。
贺沢诚走到了枫树下,他仰头看着像是被火星点燃了的绿云,清澈的金瞳里是一片落寞与悲伤。
他察觉到了,院落里没有任何暗中看守的人,这是纯子认定了他不会跑,所幸也不白费人力。
是啊,贺沢诚又怎么敢走呢?
一旦贺沢诚从纯子这里走掉了,那么谁又会是纯子的下一个目标呢?
想要改变世界,悟哥和夏油君定然是会拼命阻止的。
刚刚卷入咒术界的悠仁,还有吉野顺平,硝子同学还有夜蛾老师,菜菜子美美子……大家又怎么能幸免于难呢?
贺沢诚袖袍中的手慢慢握紧,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两人相见的下一刻,便是诀别之时。
夏油杰正从盘星教那里往高专赶,他刚刚从市野彻那里得到了消息,贺沢诚被一个头上有缝痕、和诚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给带走了。
除此之外,那些支持着贺沢诚「恶之主」名号的“契约者”们也都死了。
在贺沢诚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夏油杰和五条悟早已推断出贺沢诚变成诅咒的原因了。
就是因为这些少男少女在“契约”后被迫称颂了贺沢诚的名,这才如千年前的两面宿傩那样转变成了诅咒。
夏油杰和五条悟也早已想出可能会让贺沢诚恢复人身的办法,那就是解除契约。
这是一个试探性的想法,千年来并没有诅咒恢复人身的例子,夏油杰和五条悟也不知道能否成功。
可还没等两人想出办法劝说已经变成诅咒的贺沢诚接受恢复人身的尝试,就有人预先实践了他们的设想。
依据市野彻的描述,这种做法应该是奏效了,这才致使贺沢诚无法反抗地被带走了。
就是做法十分血腥,夏油杰现在很担心,恢复了人身的诚会想不开,把那些少男少女的死揽在自己身上。
还有这个人如此的了解诚的状态,还和诚长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额头上的缝痕,让夏油杰想起了贺沢诚死去的初恋女友小泉纯子。
小泉纯子是被杀人犯打开了颅腔取走了大脑而死亡的。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那为什么“缝痕”这种标志会再度出现?
夏油杰已经通知了五条悟和他那边的伏黑甚尔去寻找贺沢诚和那个人的消息,自己则是来到了薨星宫,天元大人所在的社殿,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庭院里的日光渐渐转为昏黄,最后黯淡模糊到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月华洒在庭院的砖石木椽上。
贺沢诚垂眸看着地上随风姗姗而动的叶影,拢了拢袖子,准备回屋去。
然而他一转身,却看到一个皮肤冷白的英俊青年,一身深蓝色的和服,手提一盏素雅的雕花灯笼,在廊下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贺沢诚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英俊到邪气的青年,有些失神地后退了一步。
那青年长发及腰,脸颊两侧发辫垂落,眉眼寒冷如星子,薄唇淡漠地抿着,长身玉立,有一种非常自然的矜持而风雅的姿仪,像是古代哪家的贵族子弟那样。
贺沢诚看着他缓步走近,步履从容,仍是那种让他年少起就自惭形秽的风仪。
那令他熟悉的上扬的眼尾,阴鸷的眼神,一勾唇便噙着一抹不寒而栗的阴毒,一切的一切,都让贺沢诚情不自禁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起来。
同时,贺沢诚手指再次攥紧了衣袖,有一种扩大的悲哀,像是腐蚀着心脏的毒液那样,灼烧得贺沢诚生疼,眼眶都忍耐得酸胀起来。
“我为你回来了,你也为我回来了吗?”贺沢诚仰头,看着他垂眸看着自己,声音低低道。
羂索不是那种低下声音来就显得意外的温柔缱绻的人,他的阴毒渗进了骨子里,哪怕是低下声音来,一副放低了姿态的模样,都有种猎食者捕猎的惊心颤栗之感。
然而贺沢诚却为此呼吸急促到忍不住微微张开嘴,软倒在他怀里,一副任他施为的模样,完全被他捕获了。
是他,真的是他,他回来了,贺沢诚靠着他的胸膛,眼睛在月下蒙着一层莹润的泪光,不舍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
然而今天他却要与他诀别。
“羂索,我的名字。”羂索松手,任灯笼落在地上,捧起贺沢诚的脸,低头与他额头相抵,低声说道。
“羂索。”贺沢诚小声的念了一遍,看着他的重瞳颤了颤,然后轻轻笑了一下,又小声念了一遍,“羂索。”
那种简单的满足,简单的幸福,让羂索觉得他还是那样的愚蠢,又是那样的让他动心的可爱。
“看来你记住了,”羂索慢慢勾起唇角,然后低头凑到他耳边,湿热的呼吸直扑他耳蜗,轻笑道,“希望你接下来也要一直念着我的名字。”
说着,羂索就抽出了那束着贺沢诚纤细腰肢的黑色丝带,将那腰带蒙在了贺沢诚的眼上。
“羂、羂索,羂索……”贺沢诚声音沙哑地呢喃着身上这个皮肤冷白到邪气的青年的名字,眼角渗出点点泪意来。
今夜便是两人诀别之时。
羂索对此一无所知,他眼帘半合,眼尾上扬,看着贺沢诚勾唇轻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凝在优美的下颌上,将落未落,在月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这是他的爱人,他的珍宝,他的所有物。羂索深深地看着贺沢诚。
这是他即便接济了所有沉沦在六道轮回中的众生,也不愿意与人分享的宝物。
羂索眼神轻轻扫过贺沢诚雪白的身躯,又视线下移。
方才的灯笼还未熄灭,正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地摇曳着火苗,自那灯笼往外,晕开了大片大片的淡黄色的灯火光影。
有些许光影正好洒在他肌肤上,仿佛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曼妙素雅的花。
羂索眼神闪了闪,然后双手托起了贺沢诚,将他完全的抱进怀里。
而在羂索没有看到的地方,那只攀着他后背的手,颤抖着慢慢抬起,有一朵深红色的蔷薇连着墨绿色的枝茎从那手心中慢慢生长而出,在清冷的月华下诡异万分。
这正是离别的预兆。
五条悟和伏黑甚尔忙得脚不沾地,然而丝毫找不到贺沢诚的任何踪迹。
在得到夏油杰从薨星宫得到的消息,贺沢诚现在应该和一个叫“羂索”的危险人物在一起后,两人更加急切了。
然而即使有天元大人的帮助,这个狡猾的羂索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夏油杰这种机智如狐、心思敏锐的人加入后,三人还是愣是找不到半点消息。
就在三人又累又急,忙得眼中都是红血丝时,东京的某片天空突然变成了深红色。
一双巨大的玉手从空中伸出,带着淅淅沥沥不断下滑的血线,托举着一轮黑日缓缓升起,接着一片黑色的焰雨如瀑般湍急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