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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涅磐(暂时结局) ...

  •   待出院回校,程秋衡才知晓外面情势早已大变。童海生与秦婉灵的私奔无疑是最震撼的消息,童公馆早已闹得鸡飞狗跳,光寻人启事都登了几十条,但他清楚他们无怨无悔。另一件事就是南京两大帮派的火拼搅得人心惶惶,市民上诉政府要求严厉打击不法帮派,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官员们哪有心思整顿,反倒要用到这些帮派的地方居多。
      程秋衡深知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懈怠,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的誓言,他要为维护中华律法贡献一己之力。他的学习和生活反而规律起来,人一旦有了目标,时间便变得短暂又充实,渐渐地,他也很少想起那个身影。
      刚从中华书局回来,他在那里找到一份兼职,为编辑们抄誊文章。廖氏夫妇对他虽然关心,但毕竟是外人,他也不可能依靠他们一辈子。
      路过中心广场时,中心雕塑四周停满了或飞或栖的鸽子,许多人正在喂食。远远地鸽哨悠扬,天空中排列整齐的黑点吸引了程秋衡的目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以前在什么地方也看过它们?
      “扑啦啦”扇动翅膀的声响打断了青年的沉思,他微眯了左眼,白影次第在眼前掠过,然后,那个熟悉的灰蓝身影随之清晰。
      “许久不见,你好吗?”对方犹豫着开口,好看的眉毛纠结着显出紧张的情绪。
      “还好。”人们的视线都被那个司仪的死亡吸引了,没有人注意他这个倒在人群中的陌生人,此时,程秋衡却在庆幸涂渠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仿若还在另外一个时空,怔怔地,目光紧锁着涂渠的脸,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对这张脸念念不忘的?在他说他会保护他时?在他用温暖的手掌握住他时?在他提醒他身处险境时?在他拉开车门对他露出微笑时?在他得意地站在门前要和他谈生意时?又或是更早时?
      “秋弟?”心中的不解和怨恨早已不知不觉间痊愈,涂渠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纤细的青年,突然很想拥抱他。这样想着,他伸出了手。
      瞬间心无芥蒂,程秋衡定神上前一步,握住了那支手。他笑道:“你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吧。”
      在中心广场的长椅上,两个年轻人肩靠肩坐在一起,他们仰望着蔚蓝的天空,聆听着远方的鸽哨声。

      程秋衡十岁那年,涂渠十六岁。他赤着脚卖着不值几个钱的风车,他家里有鸽舍,时不时也提着个哨子带鸽子出来放飞。正是草长莺飞时,一路满眼青绿,翠色无边,花儿点缀其间,前方一座大宅分外显眼,他认得这是程家院子,路过院墙时,他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可以教我吹鸽哨么?”抬头,只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呵呵一笑,说:“你下来,我就教你。”
      就这样,他认识了程家的小少爷,那是个有着寂寞神色的男孩,大大的黑眼睛在白晰的小脸上显得犹为突出,灵活而机敏。小少爷送他最喜欢的琉璃表,他送小少爷自己扎的草蚱蜢。他实在是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尽管他自己也是个少年,他直觉得要保护他。
      端午那天,他提着自家做的粽子想送给小少爷,在桥边的阴影里,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一双大手下挣扎,他大喊一声,丢下粽子,冲上前去趴住那双手主人的背。
      “快跑!快跑!”他扣住那人的脖子,不让他上前,冲着那张呆怔的小脸大吼,可是小少爷被吓懵了,寸步难移。他终究敌不过那人的力气,被摔在青石板上,那人狠踢了他几脚,又转身要去抓小少爷。猛然间男人吃痛地捂住头,不敢置信地回头,鼻青脸肿的他正抬着一块大石头,鲜红的血液从男人的脑门流下,流满了整张脸,小少爷尖叫连连,才想起了要逃跑,可迈出的脚踩空,他摆动着手臂掉进还略带寒意的河中。
      等人们手忙脚乱地救起小少爷,那个想绑架他的男人已经死了,送回姑姑怀中的孩子高烧不止,满嘴胡话。
      十六岁的他第一次杀了人,他不能连累父母,为了避祸他只得逃离家乡,后来,他参了军,然后,他隐约打听到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想绑架小少爷。他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那个红着脸叫他“哥哥”的小男孩。直到十年后,他再次出现在程家宅子里,与长大后的小少爷再次相见。
      “你一直都想再见我吗?”程秋衡转头深深地看着当年的少年,原来,他对他的好感与信赖并非空穴来风,他遗失了一段怎样珍贵的记忆啊!也许,潜意识中他并未完全忘记这些美好的往事,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开始亲近涂渠。
      “是的。”他握住了他的手,正如当年手把手地教他吹鸽哨,暖和的温度依旧。
      程秋衡将头靠在涂渠宽阔的肩膀上,闭上双眼,睫毛跳跃着舒缓的呼吸,他轻轻说道:
      “大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嗯。”
      白虎,我已经很幸福了,谢谢你的佑护。程秋衡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程秋衡问涂渠是怎样知道白虎绸的,涂渠告诉他当年要绑架他的男人就是成爷的手下,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把事情闹大,他们早就得手,而程纹娘必定会为了程秋衡交出白虎绸。这十年来,他的上司陆将军一直对这个以走私古董名画为目标的非法组织十分留意,几次派人调查,可都无功而返。
      这次,他们又主动找上程秋衡,正好给了涂渠一个机会。
      “白虎绸不能再放在冯家铺子了,只怕要给老板添麻烦。”程秋衡想了想,下定决心道。
      “也好,我跟你去吧。”涂渠难得地两颊火热,好在他的皮肤黝黑,红得不明显。
      一队士兵却在这时走过来,齐刷刷地站直,一人报道:“队长,督军有事找您。”涂渠闻言无奈地站起来,程秋衡笑道:“你去吧,我一个人去没关系。”涂渠同那队士兵走了百尺远,又回头担忧得看了一眼才离开。

      程秋衡正走在通往冯家铺子所在的街道上,突然前方一阵骚动,警笛声震耳欲聋,背后是大片的滚滚浓烟,有许多人从那个方向跑出来,脸上还带着恐慌。一股不详的预感爬上他的心头,他拉住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青年,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
      “有家古董店失火了,点着周围好几家店铺!要快点通知消防队!”青年匆匆忙忙说完,一脸惊慌地继续朝前跑。程秋衡心里一咯噔,希望自己没有猜中。他加快脚步,扒开围观的人墙,在浓烟火屑中寻找着记忆中的店面。
      一个满脸污黑的人正从门里跑出来,他的肩上挎着好几个包袱,手里还抓着好几样瓷器,而离火场较远的地方也堆着许多杂七杂八的物品。程秋衡一眼认出是冯家铺子的伙计,忙迎上前,喊道:“老板呢?”
      “程少爷?”伙计愣了片刻,飞快道:“老板正在二楼搬古画!”
      程秋衡一听,头一低就朝布满浓烟的大门冲了进去,身后传来伙计焦急的阻拦声,但他已顾不了那么多,抬起袖子捂住口鼻就在能见度极低的院子里搜索。这个小院子是冯家铺子的后院,他以前并未来过,只见两层建筑的小楼西偏角冒出通红的火焰,像一只狰狞的怪兽挥舞着利爪。院里有个小水池,程秋衡迅速取出手帕沾满了水就朝小楼跑去。
      二楼的一个房门外,老板正与两个壮汉纠缠着,手上拿着装白虎绸的檀盒。程秋衡暗道不好,急忙要冲上前去。忽然手腕一紧,回头却看见涂渠坚定的脸。
      “你不能去。”涂渠气喘吁吁,双手像紧箍一样制止了他的动作。“幸好我还是不放心跟了来。不要去冒险!”
      “可是老板,老板他……”程秋衡又急又气,又挣不开涂渠的怀抱,声音粗哑。
      “你留在这儿,答应我别乱动。”涂渠眼对眼地对他说道,旋即放开了手,转过身准备上楼,他却听得程秋衡吸了一口气,接着伸出手腕拉住了他。二楼上,檀盒在拉扯间松了锁扣,绸画随之蹦出盒外,一个男人马上制住老板的双手,另一个人立即伸手接住,脸上掩不住的得意。“哈哈哈,得手了!”男人笑得张狂,他一把拉开画看了看,火势已经越来越大了,通红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但他的表情慢慢被愕然代替。
      事情发生的突然,程秋衡和涂渠互相握着手屏住了呼吸。因为那男人手中的画卷上无声地跃出一只猛虎来,速度之快只在百分一秒,它通体雪白,背脊脑门上有着黑色纹路。两个男人包括老板都一付见鬼的神态,而那白虎跃出后张嘴大声咆哮,说时迟那时快,前肢一搭扑向两个男人,将之扑出楼栏,两个男人惨叫着坠地,仰躺在地不得动弹,有一半是吓的,白虎回身又将吓得发抖的老板叼到地上。
      程秋衡确信这不是梦中,他见到了活生生的白虎!“白虎!白虎!”他一边开口呼喊着,一边不顾一切地跑上楼,涂渠只得紧随其后。
      白虎回头望了他一眼,又跃上二楼,顷刻消褪为一缕清烟。
      到了二楼,程秋衡正要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画轴,一只手却先他一步将其抓起来。他担头,只见成戟正笑看着他。
      “果然是灵物,可惜它伤不了我。”他的笑容中蕴含着无以名说的内容,他将画卷起放入怀中,手腕上戴着一个八卦银环,正是它镇压了白虎的灵气。
      程秋衡只觉血气上冲,奋力上前一冲,探手就拉住了画轴。“还我!这不是你的东西!”
      成戟皱皱眉,侧过身想摆脱他,未料程秋衡此时力量超然,竟生生抽出画轴,但他只握住边缘,画轴终从掌中滑出,程秋衡和成戟都大惊失色,同时伸出手,但那画径直下落,掉入下面火屑翻飞的断垣中,显然已在人的控制之外。
      涂渠从身后抱紧程秋衡,生怕他一冲动跟着跳下去。
      在不断卷伸的火焰吞吐盘旋中,画卷在半空缓缓展开,画中白虎依旧趴卧,而身边则多了一个蹲坐着的巧笑少女,那少女容颜依稀有着程纹娘年轻时的样子。
      程秋衡不禁笑着泪流满面,慢慢收回伸出的手。成戟则是一脸不可置信,他不确定自己看见的是真实还是幻象。

      一场大火,白虎绸消失在火场,一点灰烬也没留下,人们都认为它已毁在大火中,只有程秋衡深信,只要相爱的灵魂相守,白虎绸便永不会逝去。
      警方对这场火灾颇感疑虑,这样的天气走水实在太怪异了,于是对在场的人员都作了审讯,作为社会名流,成戟自然早早被释放,到最后他们也没查出个什么来,一切便又草草收场。成戟目睹了白虎绸落入火中,惋惜之余十分气愤,曾放话出来要程秋衡小心。然而程秋衡只不过笑笑,既然他们都得不到白虎绸,成戟不过是在吓唬他罢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犯不着与自己这个学生较劲吧!只可惜明知成戟是这场火灾的始作俑者,仍无法将他绳之以法,程秋衡第一次感叹法律在世情面前也有不堪一击的时候。
      涂渠却一直梗梗于怀,发誓一定要找出偷袭程秋衡的幕后主使。
      “找得出来就不叫暗杀了。”布朗眯缝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涂渠,他接到消息后刚想到警察局再来次“英雄救美”,不想被这个大兵给捷足先登了,他在心内促狭地批判着这个情敌。
      “你这个洋鬼子给我闭嘴!”涂渠受不了布朗阴侧侧的目光,狠狠地低吼。
      “秋衡,这种粗鲁人有什么好?”布朗也不理他,转头满腹心酸地朝程秋衡问道。
      程秋衡轻轻笑了,说:“他自然是好的。”
      最后还是涂渠闹了个大红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涅磐(暂时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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