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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花鸟集(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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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叶昙蓦然得知这个噩耗,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晃了晃身子,脚步虚浮险些跌倒,苏苑苑见状连忙搀扶着她坐下,却被她挥手拒绝了。
叶昙僵僵站在原地半晌,一言不发,离魂似的取来火信点燃屋内几只油灯,或明或暗的烛光跳跃着,比她这个活人还要更有生气。
整个屋子终于亮堂起来,苏苑苑只听一声深深叹息:
“他是……怎么去的。”
苏苑苑胡乱编了一句:“昙姑娘,几日前,纪公子他被一伙匪贼所伤,重伤不治,不幸离世……”
“可是你亲眼所见?”
“是。”
“文竹……你说实话。如你所说是真,你为何会离开馥华馆外出,又那样巧,见到纪公子……”叶昙抿抿嘴唇,始终不愿将那字说出口。
不愧是她的女主,叶昙果然冰雪聪明,三两句就发现苏苑苑话中的破绽。
这下,轮到苏苑苑慌了。
“因为,因为……”
苏苑苑脑瓜转得飞快,她知道清鸠现在就在窗外待机,只要她稍有不慎没能阻止清鸠叶昙二人决裂,迎接她的就是十倍百倍的麻烦情况。而且,她在一号世界里做下的任何改变,都会影响到真实的清鸠,她可不想“顾烧大魔王”那件事再次上演一遍。
叶昙正凝视着她,苏苑苑的慌乱都如数落在她的眼睛里。
“昙姑娘,我和你说实话吧……”苏苑苑像是下了什么巨大决心似的,紧紧攥着拳头,“我,我其实是影宫派来潜伏在你和宋栀姑娘身边的卧底。…你和纪公子的事,我都如实传信给影宫了。”
叶昙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苏苑苑低着头,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是我对不起你,姐姐。本来,影宫已经派了人来杀你,是清鸠哥哥拦住了杀手。他尚未痊愈,拖着一副满是绷带的身体,来到这儿,捉了我去。他威胁我回影宫,给你澄清一切……”
叶昙听见清鸠的名字,神色黯然一动。
“后来呢?”
“后来,我们经过一片山林,一伙山匪正在抢劫纪公子。清鸠打退了山匪,却没能救下纪公子……”
苏苑苑把前因后果真假参半地掺在一起说了出来,不由她不信。只是,叶昙听到这里却戚戚一笑:
“你还是别骗我了,清鸠那样冷漠骄傲的人,从来都是极讨厌我的。他怎么会为我思虑如此,又怎么会出手相救纪公子……”
“因为清鸠一直都喜欢着你!”
叶昙有一瞬间的错愕,最终化成一片犹疑,她静默片刻,终于摇摇头,似乎不相信这件事。
只是,颤抖的手已经暴露了她在动摇。
“昙姑娘知不知道清鸠唯一那颗保命丸是怎么用掉的?当年,你接下了金色令,他报着必死之心代你前去。所以,才会去求宫主送你来馥华馆,只是为让你一世平安而已。”
叶昙在这分别三年里,曾两次听说清鸠的名字。一次是他不曾另寻搭档,一次是他服下了保命丸,当时,这两个消息一同从影宫传来,叶昙就有怀疑,是否是清鸠瞒了她什么事。
“他曾欠你一命,还给你,还给你的心上人,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没来得及。……和他回去吧,昙姑娘。你们原本也可以好好在一起。”
她强装许久的平静和镇定终于在这一瞬间完全崩溃,她把自己抱成一团,失声痛哭着。
清鸠从来都是喜欢她的,只是那份喜欢并非她所期望的那样,看起来就像是厌弃。
如此,就错过了,再也来不及。
窗外,屋檐上。
“你明白了吗?”顾烧轻轻问道。
顾烧蓦然一问,没头没尾的,清鸠不知他的言下之意,迷茫地看着他,只好试探性的回复道,“宫主所指,是好好配合文竹姑娘所说,让我不要在夜昙前露出破绽?”
顾烧像是预知到什么似的,浅浅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悄然而去。
而苏苑苑这边也圆满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她看着叶昙难受的样子,心中也泛起酸涩和同情,不忍心再去打扰她,静悄悄关上门离去。
虽然这个谎言牺牲了叶昙,牺牲了纪宿尘,但如此一来,清鸠的愿望倒是实现了。只要他好好的别作妖,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苑苑离回家更近了一步,可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苏苑苑默默想着事,一边往馆外走,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面前,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顾烧正在无声凝视着自己。
笼影斑驳映在他们身上,世间难得安静。
“顾烧…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烧不置可否。
苏苑苑又往四周看去,长安街景依然是那么繁华美丽。
她笔下的世界就这样鲜活地存在着,每一个人都被赋予了生命,连她从未写到过的人,比如那些街上的小贩,又比如楼阁里的姑娘公子,他们都在某处好好生活着。
而苏苑苑却为了回到现实世界,回到顾梢成的身边,欺骗了叶昙。而且,可能因为这个谎言,叶昙会搭上一辈子。
如果往后所有的正确修改,都需要她违背同情心,甚至违背良心,那么,她还要不要去做?
答案,也许是肯定的。
她要回家,哪怕搭上千千万万笔下人物的幸福。
这是苏苑苑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真正的能力。只要她点一点头,就会有无数的人为她生,为她死,为她的喜怒哀乐而前赴后继——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因为,她是这些世界唯一的、真正的“神明”。
她无需对任何人负责,她只需要面对自己的负疚心。
“顾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情的人。”
顾烧弓下身与她平视,把她纳进怀中,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我的女孩,是世上最善良的女孩。……你从来都不是无情的人,你只是执念太深,也忘记了一些事。”
一下一下的拍抚让她无比安心,她全心全意埋在顾烧锁骨间,闷声问:
“我忘记了什么事?”
顾烧拢拢她的发丝,手指穿过其中间隙,十分温柔,“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慢慢想起来的。”
“顾烧,我们回去吧。”
“好。”
苏苑苑开启返程权限,一股力量传来,将他们二人意识拉出这个世界。
她在返程期间一直紧紧握着顾烧的手,上一次她这样紧握着他的手,是那么冰冷,几乎不像是人类的温度。
这一次,终于不一样了。
顾烧的掌心大而温暖,她下意识去找他的指缝。可还只是稍有动作,顾烧就已经先反扣了回来,与她十指相握。
心跳漏了一小拍。
他是什么时候与她这样默契的……?
这次在一号世界中停留的时间太久,意识回归时,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哎呦!”
苏苑苑刚一回到沙盒系统就痛叫出声,那只受伤的脚只要一触地面,肿起的踝骨疼痛就跟针刺似的,钻心而来。
多亏拉着顾烧,否则她一定就当场跌倒了。
“呜呜,好痛啊。”
她哭丧着脸,只好跟鹭鸶似的独脚站住,稍稍靠着顾烧才找到平衡,样子十分滑稽。
“怎么恢复的这么慢…我们如果在这里受伤的话,只要不致命,都会在半个小时之内痊愈的。”顾烧心疼地说。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道路有些崎岖,即使开启无限权能创造一辆代步车出来,也没有办法在这里行驶。
他不等苑苑再说什么,就已经率先把苏苑苑背了起来。
他的宽厚的肩膀又温暖又安全,苏苑苑在上面伏着,两只脚丫各自勾着一只毛绒兔头拖鞋,随着顾烧每一步晃来晃去。
四周是黑漆漆的,时而能遇到一些古色古香的小建筑和原始川林,他们走了许久都没找到方向,顾烧停在路中间几次,好像也有些不确定该往哪里走的样子。
苏苑苑感受到他这份情绪,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他,怕她一问,更加深了这份迷茫。
正好,两只兔头拖鞋晃晃悠悠,十分可爱,她就用一个奇怪的声线去扮演兔子,逗着顾烧玩。
她晃了晃那只没有受伤的脚,苑苑兔说:“嗨,你好呀,我叫苑苑兔。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和你在一起真开心!”
听她突然变了一个声音,顾烧还奇怪苑苑在玩什么。他低头一瞟,立刻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只毛茸茸的小兔头正左右摇摆着,真是可爱极了。
但顾烧觉得,他的苑苑比这只小兔头还要可爱十倍,不,一百倍。
只要她在,世间一切才有颜色。
苑苑兔说:“先生,你带着我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不累。只是带着一只小小兔子,怎么会累。”
“先生,这个世界好陌生,苑苑兔有点害怕。”
“苑苑兔乖,不要怕。在这个世界,我们所有人是有自己所生成的一片建筑为坐标的。而这片建筑,就叫做我们的‘领域’。平常,我们不会相互打扰,只是有些特殊时候才会聚在一起。”
“那现在,先生知不知道,我们在谁的领域呢?”
他们刚刚路过了一片竹林,其中,还有几间茅草屋,显然也是人为生成。苏苑苑很明显能感觉到顾烧想绕开那里,她当时没有出声询问,但又实在很好奇,那到底是谁创造出来的。
“应该是韩展的吧。他是夜犽那一派的人,和清鸠的关系很好。”
“啊,好可怕,好可怕。苑苑兔想和先生回先生的家。”
故作夸张的声线让顾烧忍俊不禁,嗤嗤直笑。
他拿出十二分宠溺,对着小兔头说:“好,带你回家。”
“哇,先生,你真好!苑苑兔喜欢你,苑苑兔要给你实现所有愿望!”
苏苑苑美滋滋地晃着脚,她只管自己在后面玩得开心,丝毫不知顾烧已被她这一句“喜欢”,撩拨进了云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