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魅妖颜》墓茑萝

4、霞光明珠

　　下了火车，我立即判断出这座城市的温度、湿度、以及粉尘颗物的含量。
　　“空气好多了。比武汉的要好。”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这座落在大山顶部的火车站，“还有各种植物分泌的香味，我想夷陵市种了太多的樟树。”
　　“仙湖镇的空气还好一些，国家三级质量，四A级风景旅游区。”母亲看到我开心的样子，满心欢喜的说。“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环境，你不用再总闷在室内了。我要有钱，一定要在那盖别墅了。”
　　我充满感激地笑了一下。拉着我底部带有血迹的包裹，跟着她走向出站口。幸好，我的包是红色的，因而血迹不易被发现，而且这帆布包有两层，内层的涂层是防水的，不然我那衣服全都要染色了。

　　拦下了一辆出租，母亲帮我把行李塞进了后备厢。
　　“去仙湖镇。”母亲对司机说道。
　　司机是个瘦黑的中年男子，听说到仙湖镇，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但随后又点头说道：“去明珠中学吧。”
　　“是的。你如何知道呢？”母亲笑着寒喧道，两个人开始攀谈了起来。车迅速向西南方向驶去。看得出来，他喜欢和乘客滔滔不绝，虽然我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
　　“看你带着个小丫头从外地来，就知道是送孩子去明珠中学上学。”司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你们还可能不知道，这个学校原先不叫明珠中学，而是叫霞光中学，前些年，这个学校名气很大，环境也好，是夷陵市，乃至湖北最好的私立学校，有很多学生来自全国各地。但是现在，学校好像不行了。”
　　“怎么了？”母亲问道。
　　“前年有三个学生突然在学校失踪了，这事闹得很大，学校损失惨重，生源几乎流失殆尽，最终破产了。去年，又有人重新投资，并更名为明珠中学。当然，学生人数远不如以前了。霞光中学鼎盛时期有学生三千余人。现在明珠中学估计只有学生三百多人。”司机就像本地的报纸，似乎无所不知。“前些年，我还经常跑仙湖镇这条路线，但现在一年多没跑了。连去那旅游的人也少。”
　　“那学生是如何失踪的，找到没有？”母亲显得极为关注。
　　“没有，毫无下落。学校离落仙湖很近，有人怀疑是掉进湖里淹死了。可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学校是封闭式管理的，有很高的院墙的，也有管理的严格，可学生还是不见了。谁也不清楚失踪学生去了哪里，警察现在也没能破案。”司机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母亲脸上显露着无比担忧的神情。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将所有事情都说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

　　司机的话无疑给母亲的心里投上了一道阴影。
　　母亲望了望我，她想知道我心里的想法。而我只望着窗外，假装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出租车正在沿江大道上飞驰，美丽的滨江公园像绿色的缎带向后飘舞着。
　　为了在夷陵市找个好学校，母亲花费了不少心思。明珠中学的招生简章可不注明曾经失踪三名学生这件事。而且，母亲已经缴纳了高昂的学费。因此，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出租车已经驶过了长江大桥，进入了长江以南地区。相对于长江以北的繁华的城区，江南地区一片青山绿水，树木繁茂的山腰之上零星散落农家小屋。
　　城市的发展还未漫延到这里，使得这里犹如一块世外桃源。宽阔柏油图面沿着一条美丽的溪流向蜿蜒向前，摇下车窗，天朗气清，清风醉人。

　　渐渐地出现较为了密集的房屋建筑，多为木质的小楼，漆黑古朴的木屋显示出这里的古老沧桑。
　　这是一个宁静安祥、整洁小巧的古镇。
　　安静得出奇，更显得阴森诡异，城市的公汽站点竟也延伸到了这里。不过站牌已锈蚀脱落，估计公汽已经停开。
　　家家门前都种有一种不长叶的干枯成黑色树木，然而细看，发现这些枯木是桃树。因此，不能想像当初小镇桃花盛开的美丽景色。
　　从垮塌破损的招牌来看，这里有还有商店、公话超市、餐馆、旅店等，而现在却家家大门紧闭，破旧的大红灯笼、残损褪色的春联、杂草丛生的路面显示出这里已经荒芜已久。
　　不经意间，抬头向小镇背后的山腰看去，一栋白色的石头建筑映入眼帘。“仙风观”三个篆书大字赫然刻在残破的石门上方。石屋不大，然而，它却颤危危的屹立在悬崖绝壁之间，显得超凡脱俗，有仙山琼阁之美。

　　正当我出神地看着这山腰上的道观时，司机说道：“这就是仙湖镇，以前这里只是一个小渔村，后来搞旅游业富裕了，这些年旅游业没落了，小镇变得荒凉了，都快没什么人了，以前镇上有个公立中学，因为没什么学生，停办了。后来有人看中了这里的美丽风光，以及废弃不用的公立中学，于是对学校设施进行了改造，办了私立学校霞光中学。就是现在的明珠中学。”
　　“小镇上的人去哪了？”母亲问道。
　　“都搬走了。这里离夷陵市市区不远，坐过公汽半个小时就到长江大桥进入城区了。家里有钱的，都去城里买房安家了。这里风景虽好，但却是穷山僻壤，哪个人不愿意去城里。再说了，落仙湖已经没有鱼了，谁还能靠打鱼为生。”司机似乎对当地风土了如指掌。

　　一直默然不语的我问道：“落仙湖在哪？”
　　“离镇上不远，往西约三公里。”看到像闷葫芦一样的小丫头终于开口了，司机一脸的高兴。
　　“湖上有岛吗？”我继续问道。
　　“岛？没听说过。可能有吧……但我没见过。”司机说道。
　　司机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母亲拍下的照片虽然不清晰，但的的确确可以看到一个小岛。我不再问了。司机继续说道：“小姑娘，想去落仙湖吧，以前去的人多了，那是本地最有名的景点，可是现在没什么人去了。不安全。”
　　“为什么不安全？十几年前，我去过一次，那湖边还有很多史前古迹哩。”母亲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前年一段时间，当地政府限制游客进入了，说是为了考古。后来，又有人怀疑是霞光中学失踪的三名学生死在湖里的缘故。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司机答道。
　　我发现了母亲脸上明显的担忧之情，她定是担心我会去落心湖。转眼间，出租车已到达小镇的尽头，就是明珠中学。

　　下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周围一片寂静。
　　气派而漂亮的拱形大门，像一道升腾在空中的彩虹。彩虹下方的镶嵌着一面长方形的不锈钢板，形如镜面，上面写着几个烫金大字：明珠中学。
　　真是特别，从没有见过用镜子作为学校的招牌。学校四座大楼错落有致，两翼各一栋大楼，中间两栋楼，空中走廊连交错连接，整个布局如一只展翅飞翔的白鸽。它们是小镇上最为高大的现代化建筑，可以想像当初这座学校的规模与兴盛。
　　最大的特点是每座大楼顶部都有一面方形大镜，映射着耀眼的阳光。

　　校门口停着一辆大巴，从上面的校徽可以得到是校车，但是车身涂满了奇怪的红色符号。符号像花，也像鱼，这让我想起我了我身上的纹身。
　　在门卫处登记了身份后，我们便进入校园。此时，迎面走来一位个子高挑的中年女子，身穿得体的白衫黑裙职业装，她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向我们问道：“你们可是香颜和香颜的母亲？”
　　“是的。”母亲开心的答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门卫处刚刚通知了我。”她看了一脸漠然的我，然后惊讶地说道，“”香颜长得可真是漂亮啊！”
　　她伸手并随手接过我手中的包裹，“我将是香颜的生活老师。我姓李。”
　　“真是谢谢你，李老师。”母亲碰了碰我的手，示意我要懂得礼貌，“这孩子，性格内向，不喜欢说话。”
　　“呵呵，没有关系，女孩子都很腼腆的。”李老师的语言大方热情，并充满了耐心，“高中部从八月初就开学了，已经上了近一个月的课，学生们现在都在上课。下午安顿好寝室后，香颜就可以上课了。”
　　“怎么这么早啊？”我感到了惊讶。
　　“高中就是这样的，假期少，时间紧，明珠中学更是如此。”李老师笑着回答。

　　旁路两旁种植了金灿灿的女贞丛，不远处便是篮球场以及田径运动场。有一个班的学生正在篮球场内上体育课。几个汗流浃背的男生放下手中的篮球，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嗨——”其中一个高高的身体瘦削的男生还举手冲我们打招呼！
　　我迅速扭过头，不再看他们。
　　李老师也向这群男生招了招手，然后对我们说：“呵呵，这些孩子……明珠中学是封闭式管理，他们是高一的学生，离家一个月未曾出过校门，看到有新同学新面孔，所以才这么开心。”
　　接着她继续给我们介绍学校的布局：“东边大楼是宿舍区，香颜的寝室在五楼五一二寝室。宿舍楼一楼为学校食堂，中间最高的大楼是行政楼和办公楼，后面一栋为综合楼，上面一层为图书馆，中间一层为体育馆，可举行篮球、网球和排球比赛，西侧大楼是教学区，最上面两层是实验室。”
　　我们终于爬到五楼。“这是你的钥匙，保管好啦。”李老师开门后，将钥匙放在我手中。“香颜，你看怎么样？这就是你的寝室！”
　　我点点头。有阳台，阳台的一半是一个狭小却设计合理的卫生间。我径直走向了阳台，从这里，竟可以隐隐看到三公里外的落仙湖。然而雾蔼朦朦，远山与湖面都显得飘渺模糊。深深地吸着迎面拂来的清风。真是不错的空气，洁净得让人心醉，有绿叶与泥土的香味，还有湖水的味道。
　　“一个寝室住四个人。你在四号床。靠阳台的那张床。床都给你铺好了。”李老师说道，并将有我的包裹放在了书桌上。“你现在可以将你的东西整理一下，衣服可以挂在衣柜里。”

　　母亲正准备帮我开包整理衣物。我突然想到了包裹里的弧月短刀，因此说道：“不，我自己来。”说完将包裹放在书桌下方。
　　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吧。”
　　李老师继续说道：“一楼还有超市，各种生活学习用品和生活必需品都可以买得到。食堂五点就开饭了。我住在本层501室。以后生活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谢谢李老师啦！我这个女儿啊，平时不怎么说话，遇到什么事也不会找人帮忙，以后女儿就要你多废心了。”说完，母亲将自己的手机号写了下来，交到李老师手中。
　　母亲下楼为我买牙刷牙膏毛巾脸盆洗发液……我则留在寝室内，将包裹里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挂到自己的简易衣柜里。

　　细心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寝室一共四张铁床，都有一米七高，每一张铁床下层则是书桌、书架、衣柜等。每个人的书桌架上除了书之外，还有排列着各种化妆用品，以及女生喜爱的各种小玩意。
　　寝室虽然不大，但设计精巧温馨，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床单枕套均为绿黄相间的温暖颜色，一律折叠得整整齐齐。
　　贴有洁白瓷砖的水池，上方安装着放置杯子与凉毛巾的不诱钢铁架，所有的牙刷都朝向一个方向、毛巾依次排开……显然，这是管理严格的学校。
　　最棘手的是将弧月短刀放在哪里，当我握住它时，它便散发出幽蓝的光芒。衣柜分为两层，下层的空间较为狭小。我只能将断剑用一双棉袜地包裹起来，塞到下层最里面。最后将那浸染了血迹行李包扔到了走廊外的垃圾桶内。
　　母亲刚好回来，几个大塑料袋装满了东西，她竟还去医务室买了感冒药。我说道：“你不知道我从感冒吗？”
　　我害怕她对我太好。她对我的爱，会加重我抛弃她的罪恶感。
　　“防止不时之需嘛。”她挼了挼额头上因汗珠而粘在一起的头发，“我给你留下了两千块钱的生活费，放在了李老师那里，你需要用时就到李老师那里支取……”
　　后来她说了什么，我都听不清了。
　　我只感觉喉咙一下子发紧了，鼻子酸酸的。为了不让她看到我窘迫的样子，我再次走到阳台下，眺望着远方的落仙湖。
　　往生岛，它在哪？梦里的声音欺骗了我。它根本不存在，苍茫湖面之上，除了厚重的雾气，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