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修》念起平生

3、天极（二）

　　越行进越觉得这雾气不太对劲，刚进入时只有稀薄一层，现在已经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度了，宋听雪转身一看，来路都不甚明了。

　　宋听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面走，行动间都会带起丝丝雾气。
　　山顶被暴晒的都秃了，这竹林哪来的那么多水汽？

　　因为是睡梦中被邱师兄夹着送到凭栏轩，宋听雪都没俯瞰过紫竹林。不过宋听雪非常怀疑是邱观止施了昏睡术，平时她不可能睡这么死的！

　　宋听雪一边在内心吐槽壮胆，一边不忘记下手盖章，还用眼神搜索经过的竹杆，是否有自己独特的盖章痕迹。

　　天知道自己怎么想到的这个方法，在浓雾中这些个笑脸章看起来特别诡异。
　　宋听雪每次看到都得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给按下去。

　　忽然，宋听雪觉得自己好像经过了什么界限，雾气又没了，周围的竹杆上都是笑脸的印记，而前方还传来潺潺水声。

　　难道自己找到阵眼了？宋听雪内心有些雀跃。
　　往里走，果然见到一汪潭水，竹影印在水面上随着波纹晃动。潭水的源泉是从石缝间汩汩而出的泉水，宋听雪走过去试了试，很凉爽。

　　突然周围竹林摇晃的厉害起来，宋听雪握紧手上的紫竹剑背对潭水。

　　“你被骗了——”
　　“被骗了——”
　　“骗了——”
　　“了——”
　　谁在紫竹林说话还自带回音，“谁？别装神弄鬼，给我出来！”宋听雪吼道。

　　“我在这。”这声音突然从面前传来，从天而降的一个青色身影，宋听雪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后退躲避，“扑通——”掉进潭水里。
　　宋听雪挣扎着把头浮上来站稳，潭水并不深。

　　岸上站着的是一个身着淡青色广袖衣袍的年轻男子，衣角也绣有天极的仙鹤纹，但是这样式看起来不像是最近的版式。而且男子周身溢满了青色的灵气丝，身影看起来有些透明，宋听雪仔细看过去，还能看到他身后的竹子。

　　难道是被困多年的前辈老祖？

　　宋听雪在水中拱了拱手，弯腰鞠躬，“这个前辈，小徒是凭栏轩第十四代弟子宋听雪，此地诡秘，晚辈一时失了形状，打扰到前辈，还请见谅。”

　　至于被吓到落水，请前辈忘了它吧。
　　清影感叹一声，“十四代了啊……”想走过来看看宋听雪又好像被什么扯住了不得不停下，宋听雪偷偷瞟了眼，青影前辈正绕着一根竹子解开自己灵丝的缠绕。

　　解完，宋听雪老老实实的站好，那青影才走到面前。
　　宋听雪这才看清楚他的脸，确实非常年轻，生的是丰神俊朗，面冠如玉。额间还有一个奇异的总体扇形的花钿，难道天极之前有带花钿的习俗？

　　不对，宋听雪细细打量了一番，他额间的看起来不像是贴上去的花钿，感觉像是一种浮雕式的图腾。

　　“好久了。”青影默默感叹。
　　想到话本主角遇到千年前魂魄被传道授业，然后一路飞升的故事。宋听雪眼睛提溜的转了两圈，化作狗腿向前辈建议道：“前辈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晚辈斗胆，或许能为您分忧一二。”

　　“心愿？”青影疑惑的语气。
　　宋听雪点点头，没错就是心愿。

　　“我想下山。”
　　啊这。原来前辈竟和我这凭栏轩底层是一样的心愿。

　　“前辈，小徒我也想下山，可是这阵我破不了啊。走到这阵眼我都尽了全力了。”宋听雪解释道。

　　“你被骗了，这不是阵眼。”青影一挥衣袖，周围的竹林上的笑脸变得稀疏，根本不如之前的密集。
　　这阵法果然奸诈！
　　宋听雪见青影前辈能识破阵法设的迷障，强行过去抱上他的大腿，抬脸恳求道:“前辈，还望给小徒指条明路。”抱过去的手穿影而过，一时场面有些尴尬，宋听雪尴尬一笑，后退几步站好。

　　湿哒哒的淡蓝色衣裙没碰上前辈的青袍下摆，他灵丝一动，将宋听雪从水潭中捞出。宋听雪只觉得眼前青丝快速转动，氤氲成一片淡青色的灵气。

　　不一会儿，宋听雪的衣裙就干了。
　　杏眼盛满感激，亮晶晶的像是又星辰藏匿其中。

　　青影前辈转身，右手放到肩部上方手指微动，“跟上。”宋听雪短短十三年的人生从来没见过这个动作，但是不可否认，帅呆了。

　　让人忍不住在心里模仿一二，前辈到底是哪个时代的遗珠，她一定要在藏书阁的古籍里把他翻出来。

　　跟着前辈的景色与自己走截然不同，周围的雾气都散了，光亮透下来，还能见到头顶的蓝天。
　　前辈也太靠谱了！

　　这路越走越明朗，一看就快靠近竹林边缘了，这就是下山的路啊！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竹林尽头，界碑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宋听雪跑过去看，青苔下有刻三个大字——珑清山。
　　“啊啊啊！我终于下山了，半年了，我终于能看见外面的世界了。”宋听雪开心的怪叫，还蹦蹦跳跳的在界碑处乱舞，声音在竹杆间碰撞生成立体环绕音。

　　宋听雪开心了好一会儿，去发现前辈没有跟着一起走过界碑，奇怪的往身后一看：青影前辈正蹲在界碑后面郁闷的拿着竹枝画圈圈。

　　青丝都规规矩矩的收在界碑那条线后面，没出来一根。
　　宋听雪疑惑的问道，“前辈不和我一起下山吗？”
　　青影抬起头，送出幽怨的眼神，“下不去。”

　　没听说紫竹林有克制灵体的阵法啊，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宋听雪皱着眉头怀疑自我中，突然想到了魔渊驯牛的故事。

　　只要把一头小牛挂在一个地方让它不能移动，那它即使长大解开了那条缰绳却再也不会走出那条缰绳的范围了。

　　秦四给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宋听雪将它取名为《隐形的缰绳》。
　　难道前辈就是这种情况？

　　于是宋听雪重复刚刚偷师青影前辈跟上的动作，“那和我一起试着走出界吧。”
　　宋听雪想帮青影前辈解开心中的绳索，而人家正看着自己拉丝的双腿表示疑惑。

　　不管两人的关注点是什么，他们达成了一致。青影跟在宋听雪的后面，走出了界碑背后。
　　他们碰上界碑了！
　　他们经过界碑了！

　　非常顺利，没有任何阻碍。宋听雪觉得自己帮助前辈打破内心魔障，是天极的五好少年，在心里给自己盖个笑脸章。

　　而前辈……前辈还没有欢呼雀跃，低着头不知道再看什么。
　　他在看什么呀？宋听雪很疑惑，凑上去和他一起低着头看。

　　什么也没有啊，前辈低着头看的方向只有脚下的泥土。宋听雪眨巴着眼睛疑惑的望着前辈。
　　前辈右手在她眼前一晃，宋听雪只觉自己眼睛白茫茫的一闪，又一热，再睁眼就看到了升腾的青色灵气，比那灵丝壮观多了。

　　而前辈也不再是虚影一片，他看起来实心不少，面容也清晰多了，周围环绕着青色灵气，看起来非常有气势。

　　确实是个年轻的天极弟子，额间有一个青蓝色的图腾，长眉若柳，鼻若悬胆，眼睛黑白分明，盛满朝气，看起来不像是活了很久眼睛世故的老人。

　　等等，沉迷于前辈美貌的宋听雪回过神，前辈的双腿为什么会拉丝？淡青色的灵气丝蔓延的终点……啊!怎么是她的手！

　　宋听雪狠狠甩了两下手，没用，青色的灵丝还粘着。
　　她又试图跑远点，灵丝也伸展的更长，在靠近点，灵丝就收缩变短。

　　想到奇闻异志里有只蜘蛛精，把人吸干后还能进入人的皮，装成人的模样继续害人，难道……前辈其实是个蜘蛛精。

　　他不会把我也吸成人干挂树上晾着育儿吧。宋听雪内心非常恐惧。
　　她哆哆嗦嗦的问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啊？”希望前辈看在自己带他下山的份上别吃了她，作为报答，她会让师傅留个全尸给他。

　　没错，遇到干不过的家伙就回去找师傅，这是启蒙班教学第一课就讲了的。
　　她的师傅还是天极第一剑，够她横着走了。

　　“原来是这样！”前辈两眼放光，眉目间都是欢喜，补上了下山的雀跃。
　　“是哪样？”宋听雪怯生生的问道。

　　“原来是我沾上了你的魂灵，所以能通过界限，看起来你我的魂灵契合度高容易相交。”这都是啥，但是宋听雪听到了重点，“所以只需要沾着，不用吞噬对吧。”

　　青影点点头，“因你魂灵我才能通过界碑，怎么会吞噬你。”
　　警报解除！

　　之后下山的路，宋听雪都在给这位不知什么年代的前辈科普天极派的变化。
　　比如现在的掌门姓王，已经是天极的第二百七十八任掌门。凭栏轩更新换代慢，目前也就十四代。而掌门有任期，任期内死亡、被罢免的都有，但总的来说二十年一任期。

　　派内除凭栏轩外还有丹、术、剑三峰，主要是因为断代年后，传承较为完整的只有这三道，其余符咒阵法御兽等等，传承不全，多为外门前途无望想有一技之长的弟子学习。

　　据宋听雪所知，萧知廖师兄的传承应该来自天极派外，主修符咒是名道修。不过据邱师兄所言，门槛颇高，不适合教授派内其余习符咒的弟子。

　　路上扯了半天，宋听雪都没问前辈的姓名，这会儿想起来了，“敢问前辈姓名？”
　　“你可以叫我珑清。”

　　“原来前辈竟以山为名，前辈的父母真是雅致。不像我父母，出生时下着大雪就叫听雪，要是下雨就叫听雨，那要是下冰雹，那岂不就叫上了听冰雹！”

　　宋听雪逗得珑清捧腹大笑，旁人若是经过，也只能看到一丛草在那里疯狂乱晃。

　　珑清的笑点真的挺诡异的，一直到宋听雪在山下的菜馆坐下了，对面的珑清还在，“听冰雹，哈哈哈哈哈哈，听冰雹，哈哈哈哈哈哈。”
　　宋听雪只好拿起菜单，召了小二点了自己常吃的菜。

　　许是闻到了菜香，珑清才放弃回想听冰雹这个笑点，灵丝凑到每道菜前停留了一会儿，好像在闻它，“好久没闻到过饭菜的味道了。”

　　凭栏轩不开火很久了，吃的全靠去外峰购买，宋听雪的饭都是其他峰送来的，吃完就会被撤走。谢云生又在，珑清根本不能靠近紫竹殿。当然，他是在宋听雪到达凭栏轩的那一刻苏醒的。

　　可惜他也吃不了，宋听雪只好向他展示整个食物咀嚼吞咽的过程。于是宋听雪吃的很香很夸张，周围等菜上桌的人都分出眼神去看，忍不住又加了她吃的几道菜。

　　今天菜馆这几道菜比往常卖的数量多了不少。这大概就是吃播的魅力吧，珑清摸摸下巴。

　　看得到闻得到吃不到，这大概是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之一。珑清将周身的灵力抽丝躺在每个菜里，搅和来搅和去。还评价道，“这个应该在炸脆点，触感不够焦。”

　　又点了点另一道菜，“看起来颜色不对，应该再加点酱油。”
　　如果这是某个师弟，宋听雪估计会赏个爆栗，“洗筷子呢！巴拉啥？”

　　而对于珑清，宋听雪只好装作没看见，任他搅和。
　　吃饱喝足，宋听雪伸个懒腰，招呼小二买单结账，顺便打听近日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