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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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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伞以前总觉得格斗电影里那些拳拳到肉的音效有些失真,直到她被人拎着揍了一顿,发现艺术果然源于生活。
“砰——”的一声,殷伞被一根黑色触手甩飞出去,后背狠狠撞上墙面,发出闷响,她喘着粗气,整个胸腔都疼得厉害。
身上的长裙已经被雨水淋湿,紧紧地吸附在身上,裸露在外的小腿上遍布擦伤划痕,上面混着灰黑的泥浆以及黑红的血迹,高跟鞋也不知何时掉了一只。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双。
殷伞试图起身,但在尝试几次后还是放弃了,她跌坐在地上,倚靠在墙面上,喘着气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女人。
雨淅沥沥地下个没完,对方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踩着水走过来,四下飞溅的雨水竟然没有在她的黑色长靴上留下一丝痕迹。
女人走到殷伞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殷伞,目光阴鸷,面容扭曲,胳膊上的几根黑色触手蓄势待发。
殷伞根本来不及思考眼前诡异的场景到底怎么回事,下一秒,黑色触手直接缠上她的脖子,并将其整个拎了起来。
殷伞无法呼吸,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她的胸腔阵阵发疼,身体本能地挣扎起来,双手试图去抓缠在她脖子上的黑色触手,却发现这玩意儿硬得可以。
她面前女人微微仰起头,看着徒然挣扎的她,竟心情极好地勾起嘴角,浓妆艳抹的脸上写满了愉悦:“一定可以的,你是他女儿,肯定也是时间系。”对方粗砺沙哑的声音穿过雨声传进殷伞的耳朵,“你至今没能觉醒,一定是因为受到的刺激不够。”
……什么玩意儿?!
殷伞听得云里雾里,丝毫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不过看这女人目前的造型,多半也不是正常人。
殷伞烦闷得要死,她很想骂人,却出不了声,胸腔疼得厉害。
妈的,难道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吗?!
她好不容易挣扎着长这么大,可不是想死得这么莫名其妙。
而且她今天还要去相亲啊。
挣扎之下,殷伞将仅剩的一只高跟鞋朝着对方甩去,可惜甩偏了,高跟鞋擦过女人的脸颊,落到后面的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后停在一处水坑里。
女人的嘴角一僵,脸颊上留下一条暗色的污渍,不知是泥印还是血印,她伸手慢悠悠地擦了一下,表情越发狰狞,僵硬地歪了歪头正欲扬手,却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手机铃声。
女人顿了顿,寻声看去,殷伞的手机不知何时掉落在角落,此时正半浸在雨水里,随着来电铃声,时不时地震两下。
不等她反应,天台的大门被突然撞开,一条修长的腿从里面迈了出来。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我迟到了。”来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阴影里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他偏过头,看向半空中的殷伞,接着一挥手,周围的雨水像是被操控一般相互凝结,形成玻璃球大小的水珠,片刻后水珠冻结成球,四面八方地朝着女人的触手击去。
女人立刻凝神后退,扼住殷伞喉咙的黑色触手自然也松开了。
殷伞顺势落下,却在落地的瞬间被一团水轻轻地接住。
殷伞大口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
“没事吧?”有人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
殷伞摇了摇头,扭头朝着来人看去。
眼前的人很是年轻,看起来仅有十七八的年纪,清爽帅气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稚气,漂亮的双眼里满是漠然。
殷伞记得他,她在介绍人的手机里见过他的照片。
他是她今天的相亲对象,周一鹤。
此刻的氛围显然不适合相亲,即便殷伞有一肚子疑惑也只能忍着。
屁股下的水球将她托远了些,周一鹤不动神色地挡在她前面,对面的女人如临大敌,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出现。
“你竟然没死?!”她沙哑的声音变了调,听着颇为刺耳。
周一鹤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嗯,我运气好。”说话间,水珠再次在他身边凝结。
水珠弹射出去的瞬间,女人的黑色触手迅速包裹住身体,在水珠的轮番攻势下,她咬牙溢出几声痛呼,接着其中一条触手拽过一旁的护栏,直接朝周一鹤砸去。
周一鹤眼睛没眨一下,护栏飞来之前,水珠早已迅速在他面前汇聚,凝结成盾。
此时的殷伞徒然生出一股无力感,眼前已经不是她理解范围内的打架了,怪异的女人和突然出现的相亲对象一点一点瓦解了她花费二十多年所积攒的认知。
她挪了挪屁股,试图从水球上下来,只是不等她有所动作,水球突然破裂,化成一滩水砸向地面,混在淅沥沥的雨水中,一同流进旁边的排水口,她也因此一屁股摔在地上。
好在高度不高,殷伞并不觉得疼。
周一鹤偏头看过来,眉毛微蹙。
就在这时,黑色触手猛地甩了过来,周一鹤立刻回神应付。
殷伞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扶着墙站起身,却在贴上墙面的一瞬间,心中腾起一丝异样。
墙面……有温度。
不等她反应,一只手突然墙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像是垃圾一般甩手扔了出去。
耳边气流声呼呼作响,殷伞被失重感包围,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个人型模样的东西从墙里钻了出来,而周一鹤却无法顾及这些,他伸出手,凝结的水珠快速汇聚在她的身下,又被她挨个撞碎,散在半空,重新变成雨滴。
殷伞被糊了一脸水,心如死灰地看着大厦墙体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不断下坠的身影,心想着现在喊救命还来不来得及。
玻璃墙面闪过一个人影,接着,下坠中的殷伞被人紧紧抱住,她似乎还能闻见对方身上淡淡的柠檬果香。
下一秒,周围肉眼所见的水滴全部凝结,汇聚在二人周围,将他们包裹起来,空中的雨滴宛如断层一般,过了片刻秒才重新落下。
失去意识前,殷伞瞪着眼睛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疼,很疼。
浑身上下乃至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叫嚣着疼。
迷迷糊糊间,殷伞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触碰着自己,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她闷哼着睁开眼,静静反应了片刻。
这是一间不算小的房间,却杂乱地堆放着各种东西,椅子甚至地上到处都是衣服,屋子里的家具看起来没用几年,崭新程度与四面泛黄的墙壁极其不搭。
殷伞支撑着坐起身,低头看了一眼明显小了好几圈的手,又瞥了眼渗在衣服上已经变暗的血迹,当她拎起明显长了一截的袖子,看见胳膊上一道道结痂的伤口时,竟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忍着疼,从床上磨磨蹭蹭跳下来,走到衣橱上的落地镜前。
碎了一角的落地镜上,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约莫四五岁的个头,身形瘦弱,宛如狗啃似的短发,脸上遍布青紫。
殷伞认识这个孩子。
这是幼年的自己。
殷伞没见过亲爹,她和亲妈一起生活了七年。
她妈妈是个远近闻名的漂亮女人,追求者众多,可惜后来因为未婚先孕,被街坊邻居背地里指指点点,人几近崩溃,变得喜怒无常。
她妈妈生下了她,像是报复一般,将积累的压力与不满发泄在她身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妈妈与后爸再婚。
弟弟出生时,殷伞在她妈妈的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笑容,温柔又慈爱。
后来妈妈满心满眼都是弟弟,很少再打她,也很少再看她。
她的房间是储物间改的,她的碗是弟弟用剩下的,她的衣服裤子是妈妈或者哪个亲戚穿剩下的。
似乎只有受了气的时候,她妈妈才会想起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仿佛她现在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这个女儿带给她的。
殷伞卷起过长的袖子和裤脚,艰难地往外走。
这是她妈妈的房间,按道理她不能进来,她必须得回去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拖鞋,水泥地很凉,她却浑然不觉,依旧一脚一脚朝着门口走去。
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感一阵阵叫嚣着这不是梦,殷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回到这个时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她记得这次她被一根跳绳抽得浑身是伤,后来伤口发炎,她高烧不退,差点儿没活过来。
兴许是良心发现,她妈妈不仅将她抱回房间照顾,甚至在之后都没有对她动过手。
这也许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殷伞的手刚碰着门把手,门却从外面被打开。
印象里那个总是声嘶力竭的女人此时正一脸平和地站在外面,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拉开门,瞥见殷伞时,还小小地意外了一下。
“醒了?”她问。
殷伞后退几步,身体竟不自觉地轻颤起来,即便在她看来,过往早已被时间冲淡,可深埋在骨子里的畏惧依旧存在。
她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蹲下来,想要抱着脑袋,这样她就能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可就在她即将蹲下的时候,她妈妈突然将碗丢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原地蹲坐下来,合上双手,接着缓缓张开。
一只由水凝聚成的小鱼正在他的掌心欢快地游来游去,随后,小鱼一个跳跃,欢快地游到了她面前。
殷伞静静地盯着眼前晶莹的小鱼,怔愣片刻,身体奇迹般地不再颤抖。
“不怕。”她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