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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絮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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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不安,文羡卿很快转醒。她扶着墙站起来,手脚还脱着力,虚弱地靠着。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不太晚。文羡卿低头,打算整理下自己的衣服,却发现几乎一点灰尘都没有。
文羡卿此刻脑子还在混沌的状态,她浑浑噩噩的冥想了一会,随即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午饭也不打算去找李七吃了,文羡卿找回了些力气,步履蹒跚地挪回去。身上现在一分钱也没有,原本打算游山玩水的资金全被偷了个干净。文羡卿停下来歇脚,苦笑都没了力气。
在祁府吃了些东西,文羡卿这下老实了,待在院子里哪也不想去,自个磕着瓜子,摊在桌子上叹气。
文羡卿的好心情,一并被那人偷了个干净。李七惊讶连连,奇她怎么突然老实了,待在家里哪也不去。好几次出门,还是硬拖着,才勉强给了些面子。
只是兴趣缺缺,每次看见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对上她那双哀怨的眼,总觉得不忍直视。
连祁唯也察觉了她的低落,询问她是否生了病。文羡卿也不想让他们担心,总归,钱是找不回来了,让她自个难过一阵子,过了这阵子兀自消化就好了。
如此说来,文羡今约莫也快到了吧。毕竟如果按照同样的路程,这么些天,那人应该早就跟着赶来了。
似乎,可以从那人身上弄上一笔……要不,干脆带那小子一起去见见世面好了!
打定主意,文羡卿也不再很快释怀起来。钱嘛,没了还能再挣,反正被让她再看到那臭丫头!
数着日子,文羡卿开始期待他什么时候能来。只是人没等到,意外却先来了。
祁家这两日,情况不太明朗。祁唯虽不说,文羡卿从他愁苦的神情,和李七日渐忙碌的身影,旁敲侧击地知道,这是宫里人,对他下手了。
官家不会在她这个小人物上上心,可架不住有人煽风点火。祁家是块香饽饽,不论太子还是五皇子,有人针对祁家,两方相争,渔翁得利的总不可能会是祁家。
祁唯现在,只想着早日将文羡卿送走。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坏事接踵而来。文羡卿等来,只有某日祁唯匆匆而来,面色不虞地告诉她:“文羡今失踪了。”
起初还有信件传来,告诉他每次落脚的地方。渐渐的,往来也不再频繁,偏那段时间祁唯忙得狠,没能顾得上。再细想时,惊觉已多日不曾收到来信,而这段时间明显已经超出了两地的日程。等祁唯派人沿途去寻,才从中找到些踪迹:说是好似有那么个人,带着一个丫鬟,去了海上。
文羡卿从忐忑不安中回神,一脸不解地思考:去海上做什么?
这点,别说文羡卿不清楚,祁唯也是对着下人拿回的讯息皱眉。
丫鬟很快经由文羡卿确认,应该是文府的人,祁唯松了口气。两个人默契地,,同时选择缄口不言,为了文羡今的面子,没有把在脑子里怀疑文羡今那个人别不是迷路了的这个想法给说出来。
文羡卿尴尬地咳了一声——为什么有种丢人的感觉?
还好,女子是文家人。想到这点,文羡卿更不解了,听打探来的消息,那个丫头应该是画屏,只是她怎么也来寻找她了?当初人生地不熟,文羡卿选择谁也不信,自个儿离开,却忽视了原身本来的人际关系。这样想来,这个丫头应当是同她很好的人吧。
希望文羡今那个傻子,别把画屏给弄丢了。
文羡卿心中有愧,一方面对意外牵扯进来的画屏,一方面,还有承了情的文羡今。她拿着那些信件,问祁唯:“现在要怎么做?要不要去找他?”
祁唯“嗯”了声,对她说:“自然要找,我已经派人沿途去寻了。只是,你不准去。”
并没有这个想法的文羡卿一怔,她现在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况且要是她也出门,只怕事半功倍。
知道自己有些惹事的文羡卿,惭愧地低下头。祁唯接着说:“若是发现走错了,文兄改变路程,应当还能来这里。要是你去找他,一不小心错过了,可就麻烦了。”
也想到这点的文羡卿明白,她现在要等文羡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原地等他。文羡卿点头算是承诺祁唯,只是……
“祁大哥,那……”文羡卿欲言又止。
何尝不知道这个麻烦的祁唯,皱着眉头安抚她:“无事,你安心住下等他,什么事都有我在。”
“祁大哥。”终是下定决心,文羡卿叫了他的名字。祁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让她不必再说,可文羡卿淡然一笑,对他说:“我去捐那什么官吧。”
祁唯拧着眉,还未开口,文羡卿抢先开口:“反正我也是要在这等他的,这样还能先帮你解决一部分麻烦。而且那什么监生,并没有什么要做的,我能应付的过来。”
“可是……”
“我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身份,你看这么多天,连李七都没发现不是。现在也算生死存亡之际,祁大哥就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了。”
思来想去,祁唯还是觉得不妥,他告诉文羡卿:“祁家现在的事,不用你来担着,我可以处理好。”
文羡卿却反问:“真的吗?”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文羡卿并不认为他能挽救什么。或许她是带来了些麻烦,但她相信,皇家早已打算对他下手,而她的出现,不过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借此推波助澜的借口罢了。
但祁大哥真心关切她,她想帮他,尽她可能的力。
在祁唯被那句话问住的同时,文羡卿试图说服他:“我这样可以稍微帮你,而且我现在不可能离开,只能等他来。祁大哥若是不放心,等文羡今来了,所有你现在担心的,都能迎刃而解。”
祁唯:“哦?”
文羡卿告诉他他的计划:“文献这个人本就不存在。而文羡今有名籍,又是周国官宦之子,若倒是说他一时贪玩或记忆不清,把这件事推到他的名头上,齐国总不至于不放人。”
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但细细整理,确有实施的空间。文羡今与她相似,祁唯也是见过的,而让文羡卿入学府,也确实能解燃眉之急。
祁唯有些松动:“这太辛苦你了。”
见有余地,文羡卿立刻开口:“我会小心些,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我相信文羡今回来,祁大哥一定能想到他取代我的办法的。”
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操作性,最终,祁唯叹了声,道:“再想想吧。”
文羡卿知道,这件事大概是定下了。阴差阳错,自己还是要搅进这种事,难不成,这都是穿越者的宿命?文羡卿苦笑声,安慰自己,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不过入个学府,自己只要小心再小心些就好。等文羡今来,她非得好好教教这个不省心的——没见过江都不用跨的两个内陆国家,还能给她走到海上去?!
“你…要入国子监?”李七跑到她身边问。
“嗯。”文羡卿恹恹地说:“钱给了,名也报了,不去多吃亏。”
一时没听懂的李七,愣了一下反问:“可你不是要回家?”
文羡卿不想提那还没有消息的丢人玩意,含糊地告诉他:“我弟一时半会来不了。”
接受了这个答案的李七,点了点头,文羡卿突然坐到他身边问:“国子监,需要做什么?”
李七眨眼瞧她,“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去了?”
文羡卿讪讪一笑:“这不是,赶巧了嘛。”
并没有将前因后果系数告知李七,此时也只是含糊两句。当去那什么学堂的日子近了,文羡卿才想起临了探个消息。
李七道:“你去也没什么寻常的,三五不时去一趟,点个卯,学些文章就行了。”
“还要学习?”文羡卿骇住,她以为她总算逃离了当代应试教育,这怎么跨越时空,又遇上全文背诵了。
可不止,国子监教的那些正儿八经的学问,念起来着实佶屈聱牙,好容易测了学识,差点没将她放到垂髫小儿的班上一同教学。那些《礼记》、《春秋》、四书五经,挑上那么几段文字她能来上两句,用小楷隶书写的书本,她眼瞅着字也认不全。太傅要她写字,看她握笔的姿势就开始头疼。也就初中的数学能拿的上台面,叫太傅收了戒尺,瞅着她能顺些眼。
文羡卿难啊,时不待人啊。她望着天:你说这朝代都给她架空一个穿过来了,就不能大气些?
文羡卿一步三叹,唉声叹气地从一月才去上几次露脸,和太傅互相瞪眼的国子监,捧着一摞功课,下了学。
这老头绝对有意为难,否则怎么就她这么多作业?
一捧几乎抱不满,文羡卿小心驼了驼,猝不及防,肩上一沉。
下课的同窗,这一来一往也认识些。那些公子揽着她的肩将她往外带,看她手里的纸张,玩笑着戏道:“又惹太傅生气了。”
文羡卿叹气,文羡卿不想说话。你要给她一只现代水笔,她能还你整本文章。但你要给她一只毛笔,那玩意涂脸上她都不一定能给你画成一个妆。
旁边一人捶他,文羡卿适时从他胳膊肘下滑下来,抱怨道:“你们几个快活了,哪像我。”说着,还装模左右颠了颠手里来自太傅的关怀。
一人也实在不解,对她道:“谁知道你连个名字也写不全,横平竖直活脱脱写成了横七竖八。总不会是你先前的家人,不让你学字吧?”
这些公子,真是辨知识事的年纪,高门大户,家中又少不免遇上些肮脏事,什么庶子嫡亲啊,什么妻妾通房啊。不免将文羡卿,看做那祁家藏在府中,戒防森严,外族窥伺家财,家主阴恻打压,先养做个白痴,再捧杀……
“嘿嘿嘿!”文羡卿适时打断那些人的脑补,敲了敲自个脑袋。
其中一人不解:“他脑子没坏。”
在一顿爆锤后,文羡卿没忘记自己安排的剧情,沉痛地告诉他们:“是我。”说着在他们痛惜的表情中仰天悲怆:“我曾经,摔坏了脑子。别说这手,当初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全。”
“怎么摔坏的?”
“为何不对太傅解释?”
“我们帮你抄!”
……
文羡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群小白菜——就这眼力见,怎么居家宅斗?!
“逢说了!”一人振臂一呼,伸出手来一把捞过文羡卿,大半个身躯差点没给她压死。文羡卿“咦呦”一声,听那人说:“今儿哥哥我请客,带你们去看曲去,以后你放心,哥哥们照顾你!”
文羡卿不想被照顾,文羡卿就想:你丫快撒手,重死了!
在一圈人前呼后拥,闹腾腾地呼喊中,文羡卿费尽心思小心翼翼,试图从中解救自己,顺便告诫他们:前些日子谁去那啥啥啥被他爹逮着了差点现在还在床上趴着的?
正斗智斗勇时,有个人压低声音,眼神猥琐,鬼鬼祟祟道:“莫不是,要带我们,去嗯~开开眼?”
这个“嗯”转得非常巧妙,连文羡卿都被吸引了,吞了吞口水也凑过去,思维不由浮想翩翩~偏偏~
一人一把扇子敲在脑袋上,众人纷纷散开,抱头痛呼。文羡卿没有空闲的手,缩着脖子委屈。
那原先提意见的人,唾弃道:“我说领你们去听雅乐曲赋,赏名伶歌舞,你们居然只想去风月之地?”
文羡卿没有!文羡卿虽然将整个京都逛了个遍,每每从那红袖满招的勾栏瓦舍旁路过,都是清心寡欲,眼都没有多看两下。惦记着她女儿的身份,和羞涩的钱囊,她十分有自知之明且自觉,无限可惜地收回视线,一步三挪离开那处,从来没有进去过!
这样平白污人清白,文羡卿再次委屈,正想开口,忽然几人待要跨过门栏时,齐齐停了下来。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同时抬头,对上了一个人的眼。
那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眼神似又千言万语,从文羡卿扫过,寻了一圈,又落到文羡卿脸上。
不知这人听了几句,文羡卿心虚地一抖——不,她还没解释…她正要解释…她可以解释……
不过这人,好生面熟。虽然她在这,已经无数次有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她现今都在怀疑,自己莫不是融合失败,产生了和谁都相熟的错觉。
其中认识这位的人,架着一脸空白的文羡卿,折到一旁,给那个人让了道,作了礼。文羡卿还在感受着那份错觉,没将他们的话听清,赶紧捣了捣旁边的人,低声问:“谁啊?”
还未打听出名字向他见礼,那人只看她一眼,停在她的面上,未说一句话,脸色却显而易见,难看得紧。
气氛陡然僵直下来。
文羡卿以为自己失了礼数,立刻板正身体,但那人眼神却没有多做停留,只唇抿得更直,将手往身后一背,看也不看,径直离开了。
“信家二公子信璨。”
文羡卿在他挺立的背影中,听到了身边人在她耳边说的话,知晓了他的名字。
等会,这不是那谁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