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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他是无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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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阴影还在,许愿欢这次特意记了路,以便原路返回。
夜色的装修很别致,每一层都有外走廊,从这里俯视下去,可以看到整个陵都最美的夜景。
许愿欢不急着回,就站在这里吹风。
她的外套摆在沙发扶手上没带出来,不过好在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倒也不冷。
春天,万物生长的季节,也是许愿欢最爱的季节。
她想到那张她特意撕下来的日历,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正好是立春。
在立春的日子和纪观南领证——
她再想不出比这还让人惊喜的事了。
除非真的有下辈子。
柔顺的风刚好把她落在额际的碎发吹到耳后,许愿欢笑了笑,一边带上耳机,一边低头在微信收藏里找那两条语音。
他说。
“双喜临门,良辰吉日。”
“准备好,我就要来娶你了,许愿欢。”
“……”
左边是他一如既往温柔的话语,右边是呼呼的风声。
许愿欢一遍遍听,仿佛只有此刻才是活着的。
这些时间,她不止一遍告诉自己: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了的,她还有很多比爱情更高尚的追求,剩下的日子也不多,反正几十年,一晃眼就过去了。
可是心灵鸡汤永远麻痹不了脑子,她也从没这么清晰地认知到——
许愿欢和清醒的世人不一样,没了纪观南,她真的不行。
谁说都没用,她不想清醒。
手机连着震动两下,许愿欢沉浸似的思考被打断,表情微恼地划开。
孟泽禹:【还不回来。】
孟泽禹:【掉里边了?】
她不想回,正要摁灭屏幕的时候,那边还不歇:【不回我就去厕所捞你了。】
许愿欢面无表情地敲键盘:【马上。】
孟泽禹进女厕捞她自然只是说说,不过出来找她肯定是必然的。
这人是真的烦。
许愿欢转身往回走。
“……”
“那批货咋样了?”
“成功交接,不过这中间浪费的时间都够我们准备下一批货了。”
“还不是他娘的纪尧那狗东西,老子们这段时间帮他处理了那么多事儿,到最后钱还给的还不情不愿的……我呸,扯着那张老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也是奇了怪了,纪尧虽人不行,但一向交易干脆,这次倒是……”
“呸!我看丫龟孙子估计是开始琢磨着跑路了,在想办法拖延时间呢……”
“……你小声点。”
“我他妈就是要说……唔……”
男人估计被捂了嘴,剩下的话含糊不清,声音也越来越低。
许愿欢摇了摇头,暗想这些人背地里说人坏话也不知道关好门,半掩着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无意停留,也不想惹麻烦上身,步伐不由又加快了些许。
男人似乎挣脱了钳制,又开始胡言乱语:“……春熙路的那条命案……”
许愿欢猛地僵住。
“……那人都出手查了,纪尧竟然还敢明刚……他儿子……这不逼着我们出明面吗?我看丫就是故意的……呸,跟了我好几年的兄弟搭进去了不说,还……还白白搭上条人命……”
许愿欢脑子一片空白,脚下不受控制后退了几步,贴了门想听仔细点。
“我看那……那年轻人手里还拿着花儿,估计……估计是找女朋友去的……唉,人本来甜甜蜜蜜……可惜了可惜了……”
许愿欢身上越来越凉,耳朵里嗡嗡的,视线被模糊,她忍不住轻轻呜咽出声。
“……谁?!”
哪成想里边的人虽然酒醉,警惕性却依然很高。
许愿欢倒吸口凉气,慌忙往后退。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四下皆无避处,她心里一凉,暗道完了。
电光火石间,有人拉过她胳膊往左边角落带了几步,而后她就被托着臀抵在了墙上。
“唔……”
许愿欢有些晕,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急急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喘。”
然后不管不顾,湿热的吻就顺着脖颈向下,她根本来不及拒绝。
“嗯……”许愿欢条件反射般低呼。
“……”
“害,我还当……兄弟,注意一下场合嘛,你看那娘们儿脸都憋红了哈哈哈……”
同追出来的另一人也跟着笑。
“抱歉。”孟泽禹把女孩儿的头死死按在怀里,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害……啥……啥也别说了,走,咱们……咱们也去找个……找个美娇娘。”
危机解除,那两人也没再逗留,大着舌头相携着进了屋子,不过这次倒是记得把门关了个严实。
走廊又恢复了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的静。
孟泽禹黑着脸,低头训人:“你他妈怎么敢……”
视线凝住,他看到女孩儿的肩膀剧烈耸动着。
所有怒气一瞬间被浇了个干净,他叹口气,掐着她下巴把人脑袋抬起来。
许愿欢眼睛已经哭肿了,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泪水流出来。
“……我还没开始骂呢,啧……”孟泽禹替她擦着眼泪,一双手很快再没有干燥的地方。
身上没带纸,他只能掀了衬衣下摆。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许愿欢哭得很狠,语不成句,孟泽禹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当她听到了些不该听到,起了怜悯心。
“嗯,我知道,”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眉头锁着。
他轻轻地哄:“……我知道。”
“他是无辜的……无辜的……为什么……为什么……”
许愿欢拽着他的衣领,就这样一边哭一边重复着,到最后竟然哭晕过去。
孟泽禹长长松了口气,把人打横抱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想:
这人可能和夜色八字不合,以后再不带她来这里了。
……
许愿欢同意搬过来的那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孟泽禹特意起大早抓了个发型,然后哼着小曲去接她……和她的狗。
男人僵着身子堵在门口,脸臭的和什么样,许愿欢顺着他的视线疑惑地望去,恍然大悟,然后开开心心地替他解围:“你要是介意,那么……”
“怎么会呢,”孟泽禹咬了咬牙,僵硬地笑,又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甚至主动附身替她去抱狗,“小狗那么可爱,我最喜欢……操……”
结果缘缘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去不够,还龇牙咧嘴地要扑上来咬他。
很遗憾,人的喜欢可以假惺惺的伪装,可狗狗不会,它从见到孟泽禹的第一秒就发出愤怒的低吼,摆出一副随时要撕咬上去的姿势。
缘缘一直很乖,脾气也好,很亲人,这倒还是第一次以一种防卫的姿态挡在自己面前。
许愿欢也搞不懂,只是头疼地把它抱在怀里,安稳它的情绪。
车子一路四平八稳地开,很快就到了江庭茗居。
抱着缘缘下车的时候,脑子里仿佛一道惊雷劈过,许愿欢猛地反应过来。
狗狗的感觉向来敏锐,所以,她可能感觉到孟泽禹身份的不同了。
就像跟着单亲母亲的孩子,缘缘对一个很有可能成为它新父亲的人十分抵触,敌意很大。
可是,她垂了眸想,可是,怎么会有人能替代纪观南呢?
纪观南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他,谁也不能成为他。
……
介于孟泽禹怕狗——虽然他死不承认,许愿欢没有法子,只能在院子里重新搭了狗窝。
可缘缘和其他的狗不一样,它不仅仅是残缺的天使,更是她和纪观南的家人。
纪观南不在了,连那么小的租房许愿欢也住的寂寞,如今换了偌大的别墅,没有缘缘陪在她身边,她更觉抑郁,开始频繁失眠。
孟泽禹虽不碰她,可坚持要和她睡一张床,许愿欢闻着陌生的味道,情绪就更加崩溃。
她常常半夜爬起来,坐在床边发呆,或是悄悄走下楼,就坐在狗窝旁发呆。
缘缘对她的气味很敏感,每次都溜出来舔她的手心。
除了对孟泽禹,它一直都很乖。
“为什么偏偏讨厌他呢?”
许愿欢撸它下巴,缘缘就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她继续温柔地抚摸,直到摸到它颈上的项圈。
许愿欢神色冷了冷。
“你那么可爱。”
“……还没有后腿,能伤害谁呢?”
她把下巴轻轻搁在缘缘的脑袋上,抱着双腿发怔。
许愿欢又想起那天听到的。
纪尧。
盛世集团执行董事,也是……孟泽禹的父亲。
等等……她忽然想起纪观南见到簪子的那天。
他听到孟泽禹的名字时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然后……他要她离他远远的,离盛世远远的。
许愿欢猛地站起来。
缘缘吓了一跳,也直起身小声轻吠,可许愿欢早已无暇顾及。
她双眼猩红死死盯着脚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黑暗铺开在她面前,带来拔地而起的曙光。
许愿欢胸腔里跳动如雷。
所以,除了这次车祸,纪观南入狱也和纪尧有关吗?
那么,她到底还哪儿来的脸爬上孟泽禹的床?
呼吸越来越急促,许愿欢站在原地握了握拳,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汪!”缘缘站起来巴拉她的腿。
夜里风大,吹进眼睛,许愿欢就那么蹲下来开始哭。
缘缘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急的团团转,可系在脖子上的铁链就那么长,它怎么拼命往前够也够不到许愿欢。
“汪!”
“汪!”
它急的连连叫。
这几日天变的厉害,忽然就起了大风,呜呜地吹,其间夹杂着狗的狂吠和女人的低泣,透出几分诡异来。
淡淡的月光下,铁链发出幽幽的冷光,同时被甩的哗哗作响。
它嘲笑被它锁住的狗。
和同一天被禁锢起来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