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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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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小松果是小音的部下,而小音的真实身份是天影鬼宿队长天匮,开阳并没有露出太多惊异之色。
承云说找到了针的时候,开阳就猜到有人在暗中帮她。她尽量不把念头转到项御寇那里去,可是没想到,那个人真的是他。
这个名字刚浮现出脑海,她的脸就开始发烧。
春寒料峭的二月,坐在没有烧炭的屋子里,脸颊竟然火辣辣的。
说是愧疚也罢,不安也罢,总之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开阳咬住嘴唇,突然站起来,走到佛龛前,虔诚地跪下去,在心中默默祈祷,祈愿佛祖保佑皇帝身体安康,保佑白泽健康长大。
最后,她在心底加了一句:“也祈愿他平安无事。”
这个“他”,开阳当成是一个永远可信赖的朋友。
所以从佛龛前站起来的时候,开阳认为佛祖一定能理解她的心情。
承云在那边问小松果:“早上来送信的那个宫女,似乎是和你一起进宫的吧?”
小松果道:“是。小音姑娘把她安排在皇后娘娘身边,要不是她提前通知,我也没时间去甘泉宫偷针。”
承云道:“我看卢贵妃身边的人都是顶厉害的。你只偷了她们五根针,她们却一口咬定针盒丢了,皇后娘娘反而不好定她们的罪。”
开阳走过来,道:“何止卢贵妃身边的人厉害。过年的时候,卢家在陇右为皇上筹集了一千万两银子的军饷。有这样一个大功,卢贵妃就是犯下天大的罪,皇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你们如果跟甘泉宫的人遇上了,切记不要跟她们起冲突,免得又生出是非来。”
小松果笑道:“娘娘太忠厚了。我跟着小音姑娘,不知见过多少恶人,发现所有的恶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你越不想惹他,他就越要来欺负你。这次虽然没有让卢贵妃得逞,难保就没有下次。小音姑娘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好人杀死坏人,那是天理。咱们就该学着小音姑娘那样,把这卢贵妃彻底毁掉,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承云推了她一把,笑道:“你才多大点,就满口杀啊杀的,吓煞人!”
小松果笑道:“我们鬼宿的特长是搜集情报,自然选的都是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人。姐姐一直当我十三岁,实际上我都快二十了。”
承云惊道:“不可能吧?”
一人在门口笑道:“我早就说这丫头人小鬼大,没想到她不止鬼大,连人也不小!”
承云听出是琥珀,连忙拉着小松果迎出去,笑道:“姐姐怎么有空来了?”
琥珀进了大殿,朝开阳行了礼,笑道:“皇上今晚有紧急公事要处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怕娘娘等,所以吩咐奴婢来说一声,娘娘要是困了就先睡下。”
开阳笑道:“有劳了,坐下喝杯茶吧。”
琥珀在她下首坐了,芙蓉端上一杯香茗。琥珀接过,喝了一口,赞道:“这茶好香!”忽然想起一事,道:“过年时在娘娘这里喝了个好东西,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极香极香的,奴婢喝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滋味。”
小松果捧了一个竹根壶过来,笑道:“那是娘娘自酿的茶花蜜,前日我们还在梨花树下埋了好几坛子,姐姐想喝,随时可以过来。要是没有时间,打发人来说一声也成,我立刻给您送过去。”说着为她斟上满满一杯。
琥珀喜得连声道谢,端起盅子,很舍不得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喝完之后还咂了咂嘴,好像生怕漏掉了一滴。
承云笑道:“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真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开阳也撑不住笑了,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带一坛子就是了。”
琥珀忙不迭地道谢。
正说着,奶妈带了两个宫女进来,禀报说大皇子已经睡下了,问开阳可要过去看看。
开阳细细问了白泽的寒暖及吃奶的情况,笑道:“妈妈也辛苦了,先去歇着吧。我一会自己去看他就是。”
奶妈又陪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带着宫女退下了。
琥珀怕她要去看白泽,便也起身告退。
开阳笑道:“这孩子睡觉浅,他刚睡下,我去反倒吵到了他,等一会皇上来了,我们再一起去看他。”
琥珀听她的口气,似乎和皇帝的心病完全解除了,两人已和好如初,不由暗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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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蹉跎,转眼间白泽已经两岁。
这一年走到尽头的时候,烈毅回来了。他不仅带回了崔远和王文孝的人头,还把突厥人赶到了五百里之外。
烈毅立下如此大功,回朝时自然无限风光,皇帝不仅亲自去十里亭迎接,且在宫中摆下盛宴,为他接风洗尘。
不知道是不是开阳的错觉,她觉得鬓边已添上白发的烈毅变了许多,变得很沉默,眼神也不再桀骜。相貌虽然依旧英俊,却已不复当年那皎然如玉树临于春风前的干净与单纯。
开阳很是感慨。
长舒看到此时的烈毅,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就是她和皇帝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也没有告诉皇帝,烈毅去打仗之前,曾经到睿王府来见过她一次。
那是一个黄昏,院子里的花木上被夕阳洒下一片柔和的淡金色的光波,水晶帘子上映着绯红色的反光。她坐在帘子后面梳头,无意间一抬头,看到烈毅站在酴醾架子下,在半明半暗的金色余晖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当时的她心心念念只有皇帝,对那眼神自然没有在意。后来目睹了皇帝看贤妃的神情,才惊觉烈毅有多么爱她。
那天为了避嫌,她没有出去见烈毅,甚至叫丫鬟把布帘子打下来,免得叫自己心烦意乱。
许久许久以后,她以为烈毅已经走了。谁知偷偷走到窗前察看,他还站在那里。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把他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
后来他终于走了。
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失宠后,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她都梦到那细长的影子。
如果当初嫁的是这个人,现在生活又是什么样子?
长舒看着一杯接一杯豪饮的烈毅,有些惆怅地想。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宫女倒酒的空挡,烈毅忽然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
夕阳正缓缓沉下宫墙,落日的余晖折射在立于殿陛两侧的陛楯郎的铜楯上,背厢而坐的他好似在一片燃烧的火焰中。
长舒连忙把目光移开。
天空略有薄霭,浅堇色的天际渐呈朦胧。
两年多前那个黄昏的回忆刹那涌上她的心头,真切得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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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毅回来做的第一件要紧事就是脱离天影。
项御寇看出昔日最得力的下属和最忠诚的朋友心意已决,所以没有出言挽留。出于对烈毅的信任和尊重,连原因也没有问。
他只说了一句话:“这是你的第二个家,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烈毅离开的时候,牙齿咬得紧紧的,生怕会克制不住,流下眼泪。
开阳从小音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略略有些不安,又不好直接问他要干什么,便道:“烈大人在外征战两年,大概是觉得累了,想休息一阵子。”
小音冷笑道:“他要是真想休息,就不会请求皇帝官复原职了。”
开阳一惊,道:“官复原职?”
“不就是郎中令和京畿卫戍统帅。”小音脸朝着窗外,看不清表情,开阳只听得她的声音有几分冷凝。
开阳道:“皇上答应了吗?”
小音回头朝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郎中令负责掌守宫殿门户和内廷的安全,京畿卫戍统帅则肩负着整个京城的安危。开阳想不明白,刚刚回朝的烈毅为什么这样急不可待地把京城抓在手里。
如果是以前那个单纯、略带莽撞的烈毅,皇帝大概还不会疑心他有什么企图。可是面对既有夺妻的芥蒂,又立下大功的烈毅,开阳不知道,以皇帝的性格,会对烈毅有怎样的想法。
更可怕的是,性格大变的烈毅,心里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小音喃喃道:“这个死烈毅,要是敢连累大人,我绝不会放过他。”
“说不定他就是怕连累了项大人,所以才要离开。”这句话已经到了开阳嘴边,她却不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