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日子》山有木支

22、第 22 章

　　“欸，这灯怎么卖？”
　　“哎呀，夏老板好啊，怎么着，您要出门？”小贩满面笑容问。
　　夏遇抬眼看灯，觉得十分可爱，想买一个玩玩，笑着回：“不出门，出来透透气，你这灯瞧着怪好看的，怎么卖？”
　　小贩见问，恭声答应：“夏老板，要我说，这灯合该晚上买。”
　　夏遇奇了，竟有人把生意往外推，他追问：“这话怎么说？”
　　小贩用眼仔细将夏遇瞧了一瞧，笑道：“原是夏老板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了，今儿七月初七呐。”
　　夏遇恍然，七月初七，乞巧节。
　　他一拍脑袋，笑起来：“我果然忘了，怪不得呢，今儿街上那么多卖灯的小贩。”
　　“是了，是了。”小贩满脸笑容，说了句吉祥话，“晚上灯会可热闹，愿夏老板觅得良人。”
　　夏遇微微一笑：“承您吉言。”
　　要说这小贩为何不卖夏遇花灯，非叫他晚上再买，原来这地儿有这么一风俗，遇着佳节，不兴白日里卖花灯，需得晚上，灯会开始了，方卖得，若是白日卖了，于自家有碍。
　　原来今儿是七月初七，闻知此消息，夏遇一心想着晚间约宋知看花灯。就这样，挨到夕阳西下时分，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夏遇喊了店里伙计小南小北并账房李寻，放了他们早些回家好去逛灯会。
　　伙计们笑嘻嘻的道了谢走了，夏遇送走人，迫不及待地跑进后院，从牛棚里牵了大黄出来，轻轻摸了摸大黄的头笑道：“好大黄，待会儿你可跑快点。”
　　落了锁，夏遇熟练的上车一路往村里赶，这一回儿，走的飞快，夏遇坐在车上忍不住笑道：“好大黄，回家就赏你新鲜草料吃。”
　　一路上，遇着许多人往镇子里赶，说说笑笑的，有赶牛车的，有步行的，有骑驴骑骡的，十分热闹。
　　夏遇侧耳听着路上欢笑声，心里也染上几分喜意，待离村近了，心里愈发迫切起来，再往里走，离学堂近了，心里揣了兔子似的砰砰乱跳起来。
　　不待大黄停稳，夏遇便忙忙的跳下车，眼角眉梢往上扬，喜色藏也藏不住，他一气儿跑到学堂门口，正待敲门，低头却见门落了锁，这股子喜悦儿劲儿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点点跑没影了。
　　他蔫耷着头牵着大黄在村里漫无目的的闲走。
　　“夏哥哥，夏哥哥，你去哪儿啊？”
　　夏遇循声看去，勉强露出笑，冲声响处招手：“东东，过来。”
　　东东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在夏遇面前站定，抬着小脑袋问：“夏哥哥，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店里没事，就回来了。”夏遇见东东十分可爱，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小圆脸，心里也没那么低落了，笑问，“今儿怎么放学这么早？可知道宋夫子去哪了？”
　　东东被捏了脸也不躲，乖乖道：“东东也不知道啊，夫子说放学我们就放学了。”
　　“这样啊。”夏遇垂下眼，弯腰将东东抱在怀里，问，“东东怎么没和狗蛋一起玩。”
　　提到这个，东东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先在家里吃饭，吃完饭跟狗蛋一起去镇上看花灯。”
　　“谁带你去看花灯啊？”
　　东东喜滋滋道：“狗蛋爹带我去。”
　　夏遇将东东放下来，笑道：“那行，赶紧回家吃饭去看花灯去。”
　　“夏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啊？”
　　东东糯糯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夏遇回身摆摆手：“你们去玩吧，玩的开心点。”
　　夏遇想去看花灯，他都盼了一天了，不过，他盼着一起去的那个人却不在，他感到意兴阑珊。
　　牵着大黄一路往家走，听着家家户户传来的欢声笑语，夏遇心里升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夏遇无意识的脚踢石子玩儿。
　　经过学堂，不妨脚下没个准劲，一脚将一粒指甲大小的石子踢到学堂门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夏遇愣了愣，想到那一个晚上，他也是踢石子玩，不小心踢到学堂门上……那晚宋知推门出来，如今，夏遇不错眼的盯着紧闭的门，希望有人从里推门出来。
　　直看的眼都酸涩了，那门里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夏遇抬手揉了揉眼睛，揉出几分泪意。
　　远处，家家户户吃完饭，吆喝着三五成群结伴去看灯会，孩子们的欢笑声响在耳侧，夏遇抬头望明月。
　　月色温柔，却少了赋予其温柔的人。
　　乞巧佳节，一年一度，夏遇揉了揉发酸的鼻头，牵着大黄调转方向，熟练的上车往镇子里去，他还没买一盏花灯呢。
　　他要去买一盏最喜欢的花灯，送给宋知，笑着告诉他，他错过了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
　　离镇子越近，路越难走，来看灯会的人太多了，这会儿前面堵起来了，得慢慢等。
　　夏遇坐在车上默默等，视线停留在远处的灯笼上，漫无目的的想宋知去哪儿了呢？
　　很快，他跟着人群进了镇子，眼前一派灯烛辉煌，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道路两边，映得如白日一般，夏遇花了十文钱将大黄托给专门看管牲畜的差人，独自走在灯火中。
　　街头巷尾，欢笑连连，男女老少，各得其乐。
　　夏遇行走其间，眼见身侧青年男女低声交谈，面上现出幸福笑意，他心头又酸又闷，努力扯起一个笑容，于镜中见了，却好似哭一般。
　　他漫步目的的走，走到一个摊子前，抬头一看，摊主正是早上小贩，夏遇指着一个肚皮滚圆的小雀儿灯，道：“麻烦帮我取一下这个灯。”
　　小贩闻言一看，笑容满面：“哎呦，夏老板，这不巧了吗。”一边说一边忙取了小雀儿灯递过去，“给您，十文钱。”
　　夏遇从荷包里摸了十文钱递过去，说了句喜话：“生意兴隆。”
　　小贩脸上的笑就没放下来过，从绳子上取了一个蝴蝶面具递过去，道：“承您吉言，这个面具不值什么，送您戴着玩儿。”
　　夏遇谢过小贩，接了面具戴在脸上，手里提着小雀儿灯一路走到香江河畔，河边早已聚集了一群男男女女。
　　夏遇寻了一块无人的石头坐下，看人们放河灯，各式各样的河灯顺着河水漂向远方，渐渐只余一星灯火闪耀。
　　晚风轻轻吹，几片花瓣飘落，落在夏遇的头上，身上，还落在他坐的石块上，身侧的河面上。
　　夏遇抬手取下身上的花瓣，掩于袖中，看向河面，只见落花顺水而流，渐渐远去，夏遇又从袖中取出几片花瓣，一齐都撒进河里，眼望着它随水远去。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想到这儿，夏遇心间更添愁绪，闷闷的好似天要下雨。
　　月至中天，四周人声渐小，渐渐能听清群鸟啁啾，流水潺潺。
　　夏遇看了看天色，又朝四下望了望，已无几人身影，他忙起身离开河畔，走到街上，街上已不复刚来时那么明亮，只余零星几点灯火发出微微光亮。
　　灯火阑珊，夏遇脑中浮现出这四个字，随即微微苦笑，可惜灯火阑珊处不见那人。
　　待得最后一个小贩收了货物离开，街上回归寂静，夏遇提着唯一的光亮走向镇口，牵了大黄出了镇门，随即上车，慢慢悠悠往回走。
　　一路不闻人声，偶尔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咕噜噜——
　　肚子传来一阵声响，夏遇这才觉出饿来，从中午到现在没吃一点儿东西，胃里微微绞痛，夏遇忍不住双手按压腹部以缓解饥饿之感。
　　疼痛之余，他忍不住关心起宋知，一时想他是否吃了晚饭，一时想他吃了什么，一时又想他吃的好不好……
　　在胡思乱想中，牛车驶进了小溪村，村里人家大多睡下了，只余几家窗子还透着微微光亮。
　　夜真的深了，这会儿腹中又没那么饿了，继续往里走，夏遇远远的看到前方有一抹亮光，他正不知道这亮光从哪来，拧着眉思考。
　　走的近了，发觉亮光处正是自家门口，他正纳闷，不错眼的盯着亮处看，忽然亮处动了动，照出一个颀长的人影来。
　　宋知提着一个莲花灯站在门口，听到声响循声望去，先看到壮实的大黄，视线后移，看到车上人儿，灯光映照下，夏遇的脸熠熠生辉，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含了太多情绪，宋知不敢细瞧，心里被人拉扯似的不是滋味。
　　他上前两步停在牛车旁，微微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夏遇眼边泪珠，嗓音低回：“别哭。”
　　夏遇抬着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滚圆泪珠断了线似的掉，听宋知一说，才发觉自己哭了，有点难为情的抬手擦眼睛，这泪却不如他意，反倒越擦越多。
　　到最后，他控制不住自己打了好几个哭嗝：“我……嗝……没想哭的……嗝……，我也不知道……嗝……怎么回事……，停都……停不下来……”
　　宋知一手轻柔的为他擦眼泪，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他后背，笑道：“我知道，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