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自持》容烟

5、Chapter 5

　　席喃很耐心地跟父亲解释，那天晚上是主办方临时改主意，而她没能找到一同走红毯的搭子，又“恰好”遇到贺翊，请他帮了自己一把。

　　席鸿业却臭着张脸，先是嫌弃主办方为难席喃，又从席喃描述的场景中感受到贺翊的“不情愿”，连带着把贺翊也说了一通。

　　席喃解释到口干舌燥，席鸿业仍旧气得不行。
　　最后把席喃也惹急了，一拍桌子：“爸，我跟他真的没关系。”

　　猛然拍桌子的声响太大，止住了席鸿业的碎碎念。
　　只是席喃掌心微微发麻。

　　席鸿业一脸担心地看着席喃：“喃喃，你手疼不疼？”

　　席喃咬着牙，将手掌蜷回来：“不疼。”

　　是假的！

　　她伪装淡定，让席鸿业把贺翊这一茬过去。

　　总归贺家现在如日中天，贺翊又是新一辈里的奇才，她父亲总是如此口无遮拦，真怕他闯出什么祸来。

　　席喃知道父亲在外是很精明的商人，在浮沉商海中闯出这么一片天，大多情况下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些事。
　　但只要遇上她们家人相关的事，总会失了理智。

　　在母亲的事上如此，在她的事上更是如此。

　　席鸿业还想说什么，席喃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撒娇的警告。

　　席鸿业这才长叹一声：“行行，只要你不是跟那种精明过头，满腹算计的人在一起，爸就不说什么。”

　　“嗯。”席喃说：“过段时间就会知道了。”

　　席鸿业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喃喃……”

　　席喃朝他递了个眼神：“不要再问，我要保密。”
　　席鸿业：“……”

　　“更不要查我。”席喃把他的后路都切断：“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席鸿业顿时变成了苦瓜脸，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要是你被人骗了怎么办？外边那些男人都很坏……”

　　“我又不是小孩子。”席喃淡淡地说：“您说过，会给我时间的。”

　　在二十五岁以前，席家不插手她的事业，也不过问她的感情。
　　若是她找到了喜欢的男人，席家人也满意，那就为她举办婚礼。

　　如若不然，桌上那堆资料里出现的男人可以任她挑选。

　　婚是要结的，只是跟谁的区别罢了。

　　席喃也不会跟席鸿业他们抗争，说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不用找别人来照顾自己等等，这些话对于她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太过奢侈。

　　她是席家的一份子，父母宠爱，自然也不能给席家丢了人去。

　　如今她可以自由恋爱，最大限度地选择结婚对象，已然是这个圈子里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席喃挺满足的。

　　果然，此话一出，席鸿业只能冷声道：“最多三个月，必须把人带回家来看看。”

　　算着时间，应该是《恋爱时代》录制完成以后了，那时她跟盛思齐会官宣恋情，他父亲自然能看见。

　　席喃欣然应允：“好。”

　　--

　　恋综的合同交由公司法务部核定，确定没有问题才由宋惜递给席喃。

　　席喃潇洒地签了字，又让宋惜把另一份合同给《恋爱时代》的承办公司寄过去。

　　“你从盛思齐那拿的合同，怎么不亲自给盛思齐送过去？”宋惜一边装合同，一边问她。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席喃说：“我喜欢泾渭分明。”

　　是一向不关注她工作的盛思齐，这次有点越界。
　　不过是跟他有关的，席喃勉强理解了。

　　席喃又问起小栀那件事的后续，宋惜抱臂笑道：“你猜怎么着？我都不知道小栀原来还是盛思齐的粉丝。”

　　“盛思齐亲自来给她道歉，她直接高兴晕过去了。”
　　“……”

　　听得出宋惜的无语，席喃便问她：“后续你打算怎么办？”

　　她的助理粉的是别人，一般艺人工作室都不会留。

　　“问过了，不是什么死忠粉。”宋惜说：“再留着看看，她这个人整一块实心砖，做事也比较细致，没有犯什么大错误，就这么开除显得我们不近人情。”

　　“嗯。”席喃没什么意见。

　　宋惜提步要离开办公室，却在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盛思齐带着他的助理来道过歉，态度诚恳，还赔偿了小栀医药费，整件事处理得还不错。但我就是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席喃不解。

　　这是她比较欣赏盛思齐的一点，待人很好。
　　哪怕这几年红了，也没有沾惹上她们那个圈子里那些公子哥的烂习气，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不把人当人看，总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些年席喃接触过不少人，不光是京市的上流圈子里有严重的鄙视链。
　　就连娱乐圈也有。

　　某小爆剧的男三进组以后殴打同组女演员，一个剧组帮忙遮盖丑闻。
　　还有一些小导演挑演员的时候像宫里选妃，巴不得把一群漂亮姑娘拉进一个房间里，让她们脱了衣服站在那一个个挑。

　　人一旦有了钱或权，再不由控制，跟禽|兽没什么两样。

　　娱乐圈被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是因为有个看不见的金字塔。
　　站在金字塔尖，自然万人追捧，荣光与财富悉数到手。

　　但盛思齐在这一点上从未让席喃失望过。
　　当初她是个糊咖，在酒桌上被导演揩油时，是盛思齐帮她挡酒，不动声色把她从油腻中年男导演手下救出来的。

　　而这些年，盛思齐也几乎没传出过绯闻，他尊重每一个女演员，亦尊重每一个女人。
　　这是很难在男人身上看到的一点。

　　虽然这应该才是正常的，可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正常就已经打败了95%的男人。
　　更遑论，盛思齐颜值上乘。

　　因着这一点，席喃才觉得他是适合结婚的人选。

　　这种人，哪怕跟她没感情，也不会趁人之危。

　　席喃一直都认为盛思齐是君子。

　　“有点说不上来的虚伪。”宋惜犹豫了许久总结道：“他态度挺好，就是我有点……不舒服。”

　　宋惜也不太确定，席喃问她具体哪里不舒服，她也说不上来。

　　纠结了会儿，宋惜也懒得再想，摇摇头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等宋惜离开后，席喃窝在沙发椅里出了会神。

　　午后艳阳高照，她背着光闭上眼，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个酒局。
　　盛思齐替她挡了那个导演的酒，从而得罪了那个导演，但为了不被权大势大的导演封杀，盛思齐只能陪那位导演喝得尽兴。

　　从他喝三杯导演喝一杯，再到他喝十杯导演喝一杯，最后酒杯都没在桌上放稳，他整个人就从桌上滑落下去。

　　那年她不过十八岁，刚要尝试踏入演艺圈。
　　而那年盛思齐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过往种种在脑海中如同幻灯片一样走过，席喃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盛思齐是个还不错的人。

　　--

　　席喃最近手中接到的剧本角色都很单一，宋惜劝她要不在矮子里拔将军选一个拍，席喃却坚定着没接。

　　宋惜也不太能看得上那些角色，觉得再演下去就把席喃彻底局限在一个框架里，戏路走窄了以后很难变宽。
　　她知道席喃的顾虑，所以没有多劝，只卯着劲儿给她接了两个还不错的代言。

　　席喃早上起床练普拉提，上午去上表演老师的课，下午开始出工，有时候拍得不顺利要凌晨才能收工。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不到一周，宋惜就已经给她发了一个文件——《恋爱时代》注意细则。

　　文档里足足两万字，并没有告诉席喃有什么嘉宾，只给了她录制要求。

　　看得出来，香蕉台是真的准备榨干盛思齐的最后价值，竟然提出了密闭录制的要求。
　　也就是在录制期间内，嘉宾不允许外出拍戏工作，完全是日常生活，并且要在节目初期收掉所有嘉宾的手机，只让大家使用节目组发的广告商手机。

　　如果说这种录制只有一天也就算了，但它要整整一周。

　　并且持续三个月甚至更长，每周休息两天。

　　……有点早九晚五双休打工人那味了。

　　录制时长是写在合同里的，席喃很早就知道。
　　最令她震惊的是，这档恋综会有直播。

　　谁家好人在恋综直播啊。

　　直播做什么？
　　亲嘴？

　　席喃不敢想象。

　　细则中还提出会有好友密聊环节，所以最好提前找好朋友。

　　席喃扫过那些细则，只觉头疼。

　　恋综的看点本来就在几个陌生人聚在一起，社恐地狱，I人狂惧，E人狂喜，堪称大型社交修罗场。
　　但她跟盛思齐认识，并且还是情侣，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不熟。

　　事已至此，席喃才觉得自己当初答应上节目有点草率。

　　她参加综艺的次数很少，更别提这种要将自己24小时都暴露在镜头里的综艺。
　　恐惧油然而生，于是弱弱给宋惜发消息：【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宋惜：【那要问问你的好男友。】
　　席喃：【……】

　　算了，人要信守承诺。

　　--

　　纵使恐惧，席喃还是不断自我安慰，最终说服自己鼓起勇气上这档节目。

　　跟节目组后续沟通后，席喃得知，这档节目要在一周后开始录制先导片。
　　而官宣嘉宾预热只会首发两组。

　　周六中午十二点首发第一组，一男一女的搭配。
　　周日中午十二点再发第二组，只有一个人。

　　造势十足，试图凭借一档恋综拿下今年收视爆点。

　　宋惜听完以后都给席喃发消息：【一开始我还看不上这节目，但现在……】

　　宋惜：【收拾收拾，准备升咖了我的喃。】
　　席喃：【……】

　　宋惜作为圈内老人，自然也提点了席喃不少，譬如这种节目特别容易腥风血雨，CP粉唯粉互殴，热搜词条一定是撕逼天堂。
　　但黑红也是红啊！

　　大批流量只聚在她们这几个人身上，再怎么样也能吸到粉。

　　只要有粉就会有剧来找，抓住机会就能飞升。

　　席喃听完让她别抱那么大希望，因为在恋综结束后她会官宣恋情。
　　对于事业上升期的艺人来说，公布恋情约等于事业自杀。

　　宋惜：……

　　谢谢，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在此期间，席喃心中总是没底，便主动约盛思齐一同吃了个饭。
　　盛思齐还在剧组怕戏，剩下两场戏总进不了状态。

　　席喃偷偷去探班，顺带帮他对戏找了找状态。

　　盛思齐看着她那张脸，玩笑似地说：“你是不是因为太漂亮了，演技才会被埋没？”

　　“或许吧。”席喃没有自谦，耸了耸肩笑道：“这么漂亮的人是你女朋友，骄傲吗？”

　　盛思齐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那双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席喃没看清，仰头和他对视。

　　“太骄傲了。”盛思齐伸手摸她的头，席喃躲过，“今天做了造型，不能弄乱。”

　　盛思齐看着她：“喃喃，你爱我吗？”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席喃愣了下神。

　　说实话她不知道爱是什么，但她很欣赏盛思齐，不然也不会跟他谈恋爱。
　　可她知道，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是要给肯定回答的，还得一脸迷恋地看着对方的脸，再献上深吻。

　　这样男人才会满意。

　　席喃莞尔，手撑着下巴看向盛思齐：“爱呀。”

　　“要是有天你离……”盛思齐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助理来敲了敲车门：“盛老师，要开拍了。”

　　席喃问他：“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盛思齐朝她笑了下：“回去路上小心，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席喃觉得盛思齐有些奇怪，却说不清哪里奇怪。
　　在他跟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盛思齐勾唇：“没有，你想多了。”

　　席喃戴好口罩和帽子下了车。

　　盛思齐和助理同走了一段路以后，助理将他的手机递过去，“盛老师，秦小姐给您打了三个电话……”

　　话音还没落，盛思齐的电话再次响起。
　　屏幕上显示——漫漫。

　　他接起来，语气温柔：“漫漫。”

　　“你跟她提分手了吗？”秦漫问：“要是还没分就不要联系我了。盛思齐，我不可能给你当小三，我丢不起这个人，我们秦家更丢不起这个人。”

　　盛思齐微顿，站在阳光下恍神片刻，“漫漫，再给我点时间。”

　　“我已经给了你很长时间。”秦漫说。
　　盛思齐：“……”

　　“这档节目你是要跟她参加还是跟我，你想清楚。”秦漫说。
　　盛思齐低声：“我们合同已经签了，那边也点名要她上，你知道的，我要跟公司解约，必须和她一起上这个节目。”

　　“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秦漫说完就挂了电话。

　　盛思齐盯着手机，脸色并不好看。

　　助理试探道：“要不跟节目组那边通个气？让他们跟席喃毁约。”

　　盛思齐瞪了他一眼：“这是我跟喃喃说好的。”
　　“但现在……”助理看着盛思齐阴沉下来的脸色，不敢再说。

　　有工作人员来找盛思齐，他深呼出一口气，扬起个温柔的笑脸，疾步走了过去。
　　他还是那个待人温和的盛思齐。

　　--

　　席喃从盛思齐那回来以后，总想找个机会问问他发生了什么。
　　但盛思齐回消息很慢，经常要等半天才敷衍地回她一句。

　　两次过后，席喃也不给他发消息了。
　　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有耐心的人。

　　从席喃签完合同到恋综官宣，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的热度涨了不少。
　　原因无他，各大营销号早已闻风而来，三不五时就要把她拉到热搜上遛一遛。

　　虽然她粉丝不多，但她跟盛思齐有非常庞大的CP粉群体。
　　从他们幼时演戏就开始了，所以他们的CP超话粉丝有上百万，不过因为没有什么物料，已经日渐冷清。

　　因为《恋爱时代》的造势，如今她们也蠢蠢欲动。

　　全网都在关注着《恋爱时代》的官宣首发嘉宾，营销号已经爆出了是盛思齐和席喃。
　　粉丝们却还不信，顽强地在每一条和盛思齐有关的微博下安利他的作品。

　　终于等到十二点，《恋爱时代》词条准时挂上热搜。
　　官博也随之发布。

　　【@恋爱时代：全世界有80亿人，每个人遇到Crush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爱是永恒的命题，我们一生都在追寻爱，期待爱，节目应运而生。
　　六位正当龄的年轻人相聚一堂，沉浸式相识追爱。
　　生命不息，爱意不灭，这个夏天，全城热恋！】

　　12：01，节目组发布盛思齐的单人海报，并配文：【你好，盛思齐。】

　　12：02，节目组发布席喃的单人海报，并配文：【你好，席喃。】

　　传了很久的瓜被官方落实，热度狂增。
　　这也是节目组意料之中的结果。

　　[我恨！席喃凭什么凭什么！]
　　[席喃滚啊，勿蹭！]
　　[盛思齐怎么会接恋综！事业粉脱粉了。]
　　[没人发现海报里他们是情侣装吗？]
　　[CP粉滚，不要夹带私货！]
　　[……]

　　词条广场上吵得不可开交，而席喃悠闲地做着SPA，顺带转发了节目组的微博。

　　【@席喃：请多指教。//@恋爱时代：……】

　　官宣之后也算尘埃落定，席喃便象征性地给盛思齐发了条微信：【到时候我们要装不熟还是装朋友？】

　　盛思齐半小时都没回她。

　　席喃微微蹙眉，指腹划过手机，心底不悦。
　　他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戏已经杀青，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不过席喃也没多想，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等到晚上完成了工作，她从宋惜那拿到手机的时候，宋惜磨磨蹭蹭，不太情愿把手机还她。
　　“怎么了？”席喃笑着揶揄道：“怕我刷微博看见骂我的评……”

　　话说到一半，在看见消息后戛然而止。

　　十五分钟前，盛思齐给她发了条微信：【我想，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
　　什么意思？

　　席喃的笑容消失，飞速回复：【所以呢？分手吗？】

　　消息没有发出去，盛思齐把她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