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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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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巴上颠簸吵闹,还不停地有人骚扰他们,但是四个人还是很快就熟了起来。
或者说,是狐青和那两位一直海阔天空地聊着天——令狐昆斜倚在座位上,转过身去,冷冷地闭着眼。
估计是在养伤吧。
陆道白尴尬地问了一句他怎么了,狐青立刻按住了令狐昆的手。
“没事,”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昨天晚上他没睡好,有点困。”
之后他就想方设法地把话题往开了引。
当然,讨论的最多的,还是学术方面的各种特长。
狐青很快便得知,帅哥陆道白是语数外物化年级第一,而拽姐白以安则稳占政史地生宝座,两人都是雷打不动。
“那你们年级上的人该有多绝望,”他半是羡慕半是自嘲地笑道,“你俩的统治时期怎么也望不到头啊。”
姜祈捂着嘴笑了,但是白以安却一点都不避讳道:“不是,你别光夸我们,我在尚济的这段时间也听说过好多你和他——”她瞥了一眼令狐昆,在“他”字上放低了声音,“——的传说。你们俩,一个是文科天才,一个是理科天才,是真的么?”
狐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这说的什么话嘛。”
心好慌,这该怎么回答?
“……啊,真的。”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诚实交代,“但是我们俩都在对方的强势科目上很弱……不像你们。”
白以安愣了愣,然后和陆道白一起笑了起来。
接着,在狐青的注视下,她转过头去,张开嘴就对陆道白飚了一串鸟语。
鸟语里,还混合着从喉咙里发出的撕裂“呵”音——虽然他知道这样比喻不文雅,但是这声音还是跟刘宸吐痰似的。
狐青:“?”
他小心翼翼道:“你们……在说什么?”
白以安根本没理睬他,全神贯注地听着陆道白回她的一串鸟语。
你们这是故意给我难堪不是?狐青蹙眉沉思,还是欺负我学识不够渊博?
“法语。”熟悉的冷冽调子雪中送炭地在一旁牵起。
但是这回好似在边缘上多了一点几乎查探不出的硬度和冷度。
狐青转头看看令狐昆,又转头看看白以安和陆道白。
接着恍然大悟地无奈道:“……哦。”
“他们说,挺喜欢你。”令狐昆翻译道。
“谢谢昂。”狐青满意地对着他们俩作了个揖,表示感谢。
令狐昆脸越来越黑:“……”
他咳嗽了两声,面色十分不对劲。
声音里的酸味越来越明显了。
为什么这个□□狐青听不出来??
他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令狐昆扁起了嘴,然后赌气似的伸出右脚尖狠狠地踩了狐青一脚。
后者吃痛地轻叫一声,接着转脸来质问道:“你踏马是不是故意的?”
“是。”令狐昆供认不讳,垂着半边眼皮傲娇道,“有意见?”
哼。
狐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搭档,眉头挑得老高地大声讶异道:
“不不,令狐昆,你不会是——你不会是——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整个车身一震。
车厢安静了一瞬。
白以安错愕地转过身来,猛地抓住了座椅扶手。
陆道白脸色唰地变得苍白,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
“我——x。”他一字一顿。
令狐昆:“……”
怎么跟你们解释???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啊啊啊啊啊!
他真想旋过身一拳头砸在那个还在装无辜可爱的狗x同桌脸上!!!!
要不要我教你人是怎么说话的?
要不要我再教你一遍惹怒令狐昆是什么后果?!!!
可惜昨天差点被抽吐血,现在伤口还在隐约疼痛。
不然他早就把那个********甩出窗外了!
于是他破口而出了一句脏话。
“x尼玛。”他说。
“不对不对,”狐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一片鸦雀无声中连忙改口,“我说错了,我是说,那个,他,他不高兴了,不是,不是原,不是你们想的那种,那种意思,绝对不是的,不是的——”
他紧张得都结巴了。
令狐昆的尖牙咬进了自己的下嘴唇。
有点痛,还有点血流到嘴里的腥甜味。
他歪着头,狠狠地皱起了眉。
眉尖拧的有点酸,还有点疼。
“道歉。”他沉着嗓音,带着杀气轻声道。
狐青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人一生当中最难面对的事情,都是轻声说出来的,他想。
“对……对不起。”他垂下头,不敢看令狐昆的脸。
自己的慢慢燃烧起来,烧的通红。
“继续。”
“我错了。”
“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够。”
“我不应该口出狂言。”
“还有呢。”
“不应该损害他人的声誉和自尊。”
“嗯,接着。”
“……不应该不过脑子地行事和说话。”
令狐昆闭上眼睛,绷着一张棺材脸,尖锐地吸进一口气。
狐青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
他是怎么了?
不会是被我气出心肌梗塞了吧……
令狐昆此时此刻一动便能牵扯到身上的所有伤口。
他对身边的这个男生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好似暂且没有办法动手。
这种憋屈的感觉他以前也体验过无数次。
那时候在街头上制作、售卖手工艺品,常常遇到不讲理的城管或者地痞流氓,上来先踹上他一脚,接着把摊上的东西狂风扫落叶似的全部卷走。
但是他没有办法抵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他们身后捏着软弱无力的拳头。
于是他学会了打架。
他受过无数次伤,无数次鼻青脸肿,无数次眼冒金星,也无数次血流满面。
后来,他经常因为这些原因而没有办法按时上街,或者当新一批人走到他面前冷笑的时候,他心力交瘁得甚至不想抵抗。
对于他这种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来讲,流氓和城管一样,都如同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无论怎么努力,也永远驱不散那片阴霾。
于是他又逼着自己学会了新的能力。
将自己和自己的身体分开来,似乎灵魂出窍,自上而下俯视着自己的肉身。
自然也将那些疼痛甩在脑后。
但是他无论怎么尝试,也无法将自己和愁绪彻底地分开来。
只能尽量无视。
他此刻便强迫着自己按捺下怒火中烧的情绪,慢慢地……溜出自己的身体。
他顿感一种飘飘然。
火烧火燎的伤口都不见了,戒尺痕已然脱离了他的皮肤,他如同无瑕的新生儿,在自己的身体里重生。
狐青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他紧张地探过头打量着令狐昆的侧脸:“令狐你怎——”
那双浅色的眸子影映在漆黑的湖泊里的一刹,令狐昆猛地一个鲤鱼打挺!
狐青只来得及大叫一声。
“哎哎哎哎哎——”
手腕处传来骨头一根根陆续断裂似的剧烈疼痛——就好似将他的指甲缓慢地,残忍地,用火烧得红彤彤的铁夹一片片地拔出!
他面部表情狰狞,咝咝地倒灌冷气,从紧咬的牙缝间还是不经意擦出断断续续的尖叫。
差点要没气了。
他绷紧眉头,一点一点,慢慢地松开牙关。
然后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带,失控地尖叫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他嚎啕道,“对不起——”
“还要怎样?”令狐昆揪着他的手腕,在他的尖叫中间低声悄语道,“再来几遍?”
狐青因为疼痛而混乱的大脑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道:“以后再也不要了!”
令狐昆手腕一松,放开了指尖。
狐青猛地抱紧了头,把头扎在了两个膝盖之间,浑身轻轻发抖。
令狐昆仰头叹气,闭了眼。
伤口正在慢慢地回溯,疼痛越来越凶狠剧烈。
难道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只能是一个人打,一个人哭么?
难道我必须一直伤害他的自尊心,直到他懂得怎么和我相处?
我不是还比他小两个月么???
旁边的那俩,盛云栖和姜祈,在一旁已经看呆了。
嘴巴张得老大老大。
令他再次烦躁起来的想法不停地骚扰着他,直到他累得在大巴上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
车到达目的地酒店之后,脸色阴沉的狐青和令狐昆互相立在一旁,刻意地不理睬对方。
但是没办法,带队老师硬要把他们分到一间房,因为“你们是搭档嘛!要好好熟悉,解决一下自己内部的纠纷,不然到时候比赛会影响发挥的!”
你踏马是聋子是没听到我们俩在吵的都快把车掀翻了么?
于是当令狐昆和狐青站在一间房里,老师笑脸而去,两人怒目对视的时候,气氛里充满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说说,你怎么了。”是令狐昆沉默了一会,先开的口。
狐青插起腰,剑眉倒竖,心里五味杂陈。
脸皮这么厚的,连承认都不愿意?碍于面子开不了口?还是赌气等着他先说对不起?要么就是不能损失了他令狐昆高冷的自尊,本是自己做错了事还拒不道歉?
“你倒是说啊?!”他气呼呼地斜着眼,“车上把我扭的鬼哭狼嚎算怎么回事?你想过我么?你想过我只是不小心脱口而出么?你唯一考虑过的只有你的感受而没有其他人的,你个自私自利的小心眼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亵渎了你高傲的牛x的神圣不可侵犯的骄傲的高高至上的极端□□的个人主义的上帝似的自尊心的!”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
这是他骂人骂过最冗长的一次。
令狐昆清瘦的下颌骨勾勒出英俊面容的轮廓。
如果此时此刻站在狐青面前的是别人,他才懒得费这么大功夫。
正因为他是令狐昆,所以他才骂他!所以他现在想狠狠地挥拳揍得他血流满地连连求饶跪在他脚下再也不敢起来!!!!
理智终于勉强地从他身上极端罕见的感性奔流中挤了进来,慌忙冲着他大吼一声:
狐青——!
别忘了你是谁!!
别忘了面前这人是谁!!!
别忘了面前这人是你的谁!!!!
mp的给老子住手!!!
狐青悬在空中的拳头一颤。
令狐昆从举起的防御似的两掌后警惕地盯着他。
“不要冲动。”他一字一句。
短暂的停顿,他似乎在死死挣扎着逼迫自己说出什么。
“我——”
他呛咳了一下。
“——对不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