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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绣花的来了 ...

  •   江阳城地势依山傍水,是个青山当立,碧水中流的繁华之地。

      城中有仙门云氏,云氏以医道闻名,素来不易受邪祟侵扰,百姓生活富足安康。今日晚间正举行花灯节会,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不过云氏的弟子却不得闲。

      云氏宗主云不馁在午间收到灵符传讯,言或有邪祟侵扰,望其加强防护。

      云氏大弟子云胜不得不领着众师弟在各地布置阵法,人手,以确保民众的安全,可直到月上中天,除了节会街道上的热闹之音渐渐减弱,各地还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云胜和几个师弟坐在一座莲花池旁边的石桌前,等的久了,人群从一开始的谨慎渐渐变的散漫起来。

      喧闹中有人开口问道:“也不知传讯的是何人,他如果不可信,岂不是让我们白白等候了这么久。”

      众师弟听这话便纷纷朝向云胜,云胜被他们问的没法,便如实回道:

      “言小宗主言明亦。”

      言家的人?还是宗主!众人皆是一惊。

      言氏,一个在仙门百家里赫赫有名的家族,一个在普通民众心里犹如神邸的家族,只因两百年前,言氏宗主言州,以一己之力兴盛道门,亲创道法,不但使言氏一跃而成仙门之首,更是在坐化前用自己作为阵眼开辟了红叶山阵法,阵法将整个红叶山揽入其中,随着年月的不断积累而积攒灵力,期间因此孕育而出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使得红叶山成为修仙之人心驰神往的圣地。

      言州却并没有将红叶山纳入言氏门下,在他逝后,言氏下一任宗主按照其遗命。创办红叶狩,每当云氏云中双峰顶上的铜钟被煞气撞响,与之相连的红叶山屏障就会随之开启,凡是参与过除祟的修士皆可参加,胜出的弟子即有机会得到红叶山顶枫树凝成的红叶佩,那么直到下一届红叶佩产生,期间红叶山都归胜出者所有。

      红叶山的出现是言州为鼓励仙门百家,使他们在有大鬼灵出现的时候能够合力除之,心为大公。在一开始的一百年里,红叶佩一直为言氏所得。直到近一百年间修氏初立,修家立族宗主力压当年言氏成为胜者,红叶山便从此成为修言两家相争之地,渐渐的言氏不敌,修氏独占红叶山,直到十几年前,修氏新任宗主修羽渊在红叶狩中惜败于易氏宗主易灵沉,红叶山易主易家,仙门局面才从修言相争改为修易相争,因易初两家一直相互依托,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虽仙门林立,却不过言,修,易,初四大家族。

      有人兴奋道:“大师兄,你常随师父出入一些重要场合,见的世面多,你给我们讲讲这个言小宗主呗?”

      众人皆应和,只有云胜满不在乎道:“言小宗主有什么好讲的。”

      他一指那片淡雅的莲花池,只道:

      “这四大家族的宗主,个个都惊才绝艳,久负盛名,只独除了这言家宗主言明亦,他就如同这满池的莲花。”

      “徒占一个言氏宗主的名头,美则美矣,实则外强中干,平平无奇。”

      言氏逐渐没落,言家小宗主言明亦近几年来更是频繁闭关,在仙门内部可以说是毫无威望。

      他话音落,人群中有师弟名唤小萝卜头的就扬起脸,脸颊鼓鼓,有些不满的说道:“那他给师父来信,让我们提心吊胆的过了半夜,今天晚上还是花灯节会呢,害的我们热闹都没得瞧。”

      他样子不过十一二岁,生的白嫩,一头如缎黑发衬的更加像个瓷娃娃,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众师兄听了这话也都一笑置之。

        有人摸摸他的头道:“我们江阳城数十年从未出现过大鬼灵肆虐,言小宗主怕不是有点危言耸听,让我们警惕过剩了吧。”

      “是啊,依我看,就是那言小宗主几年闭关,没下过山见过世面,把自己的胆子都给弄小了。”

      “哈哈哈说的在理,说的在理。”

      众人嘻嘻哈哈的说笑,又有人大着胆子去街上搬来几坛美酒,对月豪饮,痛快至极。不一会儿,就都两两三三得醉倒在石桌前。

      ......

      修冽坐在一棵挂满红绸飘带的许愿树上,背靠莲花池,凉风阵阵,不时吹来的莲花清香夹着青果香,十分悠然。

      他闭起双眼,将刚才云氏弟子们的谈话尽收耳底,听到最后,只余下摇头轻叹。

      他们说的那个言小宗主言明亦,他虽然不太熟,可也是认得的。

      言濯,字明亦,他自幼就被其父寄予厚望,每每以创派之祖言州的标准相教,动不动就仙门表率,时不时就吾辈楷模。言濯自己也是不负众望,时时奉父亲的意愿行事,事事以言氏的荣耀为宗旨。所以即使他父亲逝去多年,他本人也已近而立,仙门中人还是习惯的称呼他一声:言小宗主。

      不过,他虽然古板,却深得他父亲正派卫道者的精髓,断不会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

      夜雾渐笼,加深,像泼洒的墨一层层渲染开来。

      修冽忽然睁开眼睛,左右瞧了瞧。

      小萝卜头腰间的铃铛被风吹的叮铃作响,他揉揉眼睛坐起来,发现从远处走来一人,那人身着云氏家服,踏着月色一步一步行的很慢。小萝卜头等着来人走近,修冽在远处瞧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寻常修士走路,一般双腿与双臂的摆动是有频率的,频率不对就会有些不自然,那人走路的样子活像是被人牵线的木偶,古怪至极。

      待人走近,小萝卜头才兴奋的抱着酒坛过去,一把搂住人,叫道:“云叹哥!大师兄不是让你守着另一处,你怎么过来了。”

      他口中的云叹此刻面无表情,听见他的话缓缓抬头,只见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皲裂如砂砾,上下一开一合间,忽然他身前银光一闪,竟有数道晶亮齐射而出。修冽早有防备,捏起一棵青枣飞速一掷,小萝卜头抱着酒坛的手一痛,酒坛登时便脱了手。

      从那云叹胸前,五指间爆出的根根闪着银光的晶亮丝线,被掉落的酒坛一打,竟然直直穿了过去,瓷器碎屑四溅,小萝卜头被碎屑一激,酒瞬间醒过来,全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往旁边躲。

      边躲边大喊:“大师兄,大师兄,云叹哥疯了!”

      伴随着他的惊呼,是那数道银线,如铁丝一样直直插入地下,齐整的青石板路瞬间激起一片碎屑。

      !!!

      人仰马翻的醉鬼们顿时酒醒,皆不知所措的向后躲,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云胜持剑护在前面,大喝一声道:“都别慌!”

      那边小萝卜头刚躲过一道攻击,下一道锋利如刀剑的银线就接踵而至,打的他在石板路上节节后退,激起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臂,腿脚,整洁的白衫顿时血红一片。

      云胜连忙拔剑来救。云叹平时不好好修炼,拳脚功夫素来最差,但此时却身轻如飞燕,他的五指间,胸前,都不断有丝线爆出,泛着银光的丝线拉扯青石,足有切金断玉之声,四散的石子飞溅,场面一片混乱。那银线细小而坚韧,极难砍断,云胜一时不慎,被那银线划破左肩,瞬间溢出的血色中,修冽竟然还看到了一点银光,快速的钻入肌肤,消失不见。

      不对,这不对,修冽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四周像云叹一样状似傀儡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渐渐向这边靠拢,云氏弟子们以医道见长,剑术却不出众,随着傀儡越来越多,便有些力不从心,银丝泛着清冷的月辉,稍不留神,就会让人血肉横飞,修冽从树上拽些青枣捏在手中,一会投掷出去救救这个的手臂,一会救救那个的腿脚,忙的不可开交。

      一个不留神间,那小萝卜头就提剑朝一个傀儡刺去,他修为太浅,所持配剑刚与银线相撞,相交处爆出火花,这一下震的他虎口发麻,手臂登时泄力,银线缠绕住他的配剑,打个弯直取他面门。

      修冽心头一跳,从腰间荷包里捻出两根发丝。一根黑,一根白。他手一扬,发丝轻飘飘浮在半空,打个旋的功夫来到小萝卜头身前,顺着急速掠来的丝线,缠绕着进入那傀儡的身体内。

      小萝卜头原本被吓的闭起双眼,静了片刻却没等到疼痛来临,他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原本攻击他的丝线竟然像被掐住命门一般拼命往回收缩,急速回转,片刻后,那傀儡突然泄力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小萝卜头不明所以,也摔在地上,吓的脸色惨白,连声呢喃:“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有师兄看此情景,在后面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不错啊,小萝卜头,看来修为精进不少。”

      修冽则凝着眉,观察起了四周。

      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傀儡,每个身上都有几处显出点点银光,有的在手臂,有的在脖颈,还有的在胸前,看起来似乎毫无规律可言。修冽正不解间,目光一转忽然瞥到人群中的云胜。

      他刚刚解决掉一个傀儡,将那密密麻麻的丝线从尸体里面拽出。他做完这些,正要提剑再战,却忽然感觉自己左肩受伤的地方一痛,他将左肩的衣服扒开,就见肌肤之上,出现几道针绣似的银色丝线。和云叹身上的如出一辙,云胜顿叫不好,他用匕首挑起银线咬牙向上一扯,这一下连带着血肉都被扯出,在激起的一片血雾中。疼的他冷汗都要下来。

      云胜用配剑稳住身形,开始不断的大喘气,他现在的感觉越来越不好,整个脑袋都像在被人用针不断地扎、刺,戳,捻。

      只是云胜不知道的是,在他那被冷汗浸湿的额头之上,陡然显出了几点亮光,一朵银线绣成的小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他只知道自己疼的摇摇欲坠,就快要站不稳。

      修冽看着他光洁饱满的额头,突然间福至心灵。

      他翻身下树,快步来到云胜跟前,趁着满地慌乱,径直撞向刚收了配剑要打坐的云胜,一头把他撞进了旁边的莲花池中。

      云胜:“.....”

      莲花池底淤泥深厚,云胜几乎是平躺着砸进去的,在里面挥舞挣扎了一阵才勉强坐起来,此时他的脸上,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脏兮兮的污泥,他在淤泥堆里站起来,整个人气的发抖,抬头一瞧,就看到刚撞他那人还在岸边蹲着正瞧他。

      那人一副普通人的装扮,看样子不像个会武之人,他一副刚撞了人满心慌乱的样子,蹲在旁边伸手给他擦脸上的淤泥,一边擦一边道:“对不住对不住,胆小害怕没注意,将您撞了下去,您没事吧没事吧。”

      这人在他脸上乱擦一气,将原本厚薄相间的淤泥在云胜脸上涂抹的更均匀,同时趁着这功夫,不动声色的摸了一把云胜的额头,只见那额头上亮光一闪而过,小花果然消失了,只剩下几个细小的孔洞。

      修冽心道:果然是它。

      十几年前,曾有一邪祟作乱,名为相欲,它连虐四城,所到之地,凡人之美,尽数夺去。剜面骨,断美手,剃其发,无恶不作,后被苏一笑设计诱除之,重伤后出逃,数十年不得见。这些傀儡中,有的人手美,肌肤美,发美,那这些人的手上,肌肤之上,甚至是发丝中都不断有银线混杂。而这位云胜大师兄,身高腿长,天庭饱满,额头之上就出现了银线织绣的银花。想来当年那近乎魂飞魄散,力量散失的相欲,是吞噬了别的鬼怪前来作祟,手段虽改,却不失其本性。

      它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而厌恶一切肮脏的东西。

      云胜不耐烦的甩掉他的手,连声斥道:“滚滚滚,滚开!“

      斥完又吼:“回来,拉我上去!”

      待修冽将他拉上来,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声更加凄惨的叫喊声吸引去了目光。

      有人叫道:“大师兄,大师兄,你看,你快来看啊,小萝卜头他这是,这是?!怎么了?”

      云胜一路泥泞的来到小萝卜头身边,对看到他这副样子满脸疑惑的师弟们摆摆手。却见小萝卜头正摊开自己的一双手,那双手平时白嫩如笋段,此时却在手心破开的伤口处开出了一朵银花,小萝卜头满脸惊恐,那朵花像是从他的身体内部长出来的,一根根细密的丝线上甚至还留有滚烫的鲜血,他啰啰嗦嗦的看向云胜,哭喊道:

      “师兄,我好疼啊,好疼啊。”

      云胜不敢碰他,看他如此更是不知所措,叮嘱道:

      “小萝卜头,你试着运起金丹,护住内脏,知道吗?”

      小萝卜头摇摇头,他突然面露痛色,整个人开始不住的痉挛,疯了一样惨叫着将胸口的衣衫扯开,他的胸膛一露,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胸口之上的银线更多更密,好像是将他的肌肤当成了一块绣花的锦布,在上面随意刺绣,银色的丝线在月光下闪烁光辉,每一针都拉扯血肉,每一线都还流淌着鲜血,滴滴答答,穿筋引脉,锥心刺骨。真可谓触目惊心。

      云胜伸出颤抖的手稍微一碰,小萝卜头就疼的一哆嗦。

      不过他刚从淤泥堆里滚了一道,手上还残留不少污泥,这么一碰,那银线竟然开始往后收缩,云胜惊奇不已,连忙试着把淤泥往小萝卜头的胸前枺,效果果然不出他所料,涂抹过的地方,丝线全都快速的往回收缩。

      难道这淤泥就是克制丝线的方法?

      云胜想到此处,一把抱起小萝卜头,走到莲花池旁边,把他慢慢放了下去。

      小萝卜头在里面扑腾了几下,云胜在一旁问:“怎么样,小萝卜头,感觉好点了吗?”

      小萝卜头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凸起都下去了,也有力气回道:

      “大师兄,没有了!”

      看来真的有用。云胜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刚刚以为是被撞他那人气的,但实际上从掉进莲花池开始,他身上的疼痛感就消去了不少,也有力气斥人吼人。

      现实情况不容他细想,小萝卜头还在淤泥堆里没出来,几个受伤的师弟就接连跳了进去。

      云谷气喘吁吁地避开银线砍掉一个傀儡的脖颈,抬眼一瞧,就见不断有银丝傀儡从黑暗中走出,似有不绝之势,不禁大骂一声,朝云胜大喊道:“大师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要被他们拖垮。”

      云胜勉强枺了一把自己的脸,大喊道:“放求救烟花!”

      一朵红色的烟花拔地而起,散落的红色光芒下,是越来越多向这边汇聚的银丝傀儡,密密麻麻,走出黑暗的蛰伏,缓慢的露出真面目。从他们身上不断有爆出的银丝拖曳至地上,像一股银色的洪流,裹挟着雷霆之势要将他们吞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绣花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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