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一叶障目

7、六章

　　天气很晴朗，万里无云，如果能睡上个懒懒的午觉，应该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吧。
　　“小二，上壶茶！”
　　远远的吆喝声传来，钱二只能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往大堂跑去。
　　“客官慢等，这就来了！”
　　距离武魄现世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个把月。武魄归属为烈焰堂的消息，也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武魄择主后，只有在主人过世三百年后，才会重新列出要求，选择新主。所以无论是有心无心的人们，也都一个个死了心。
　　不过，江湖多是非，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神兵利器武功秘诀前朝宝藏，那些被武魄击垮自信心的人们，自然也都有了全新的目标。福来客栈的生意再度恢复到当初的冷清。
　　钱大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身侧一步开外，有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少年罚站似地一动不动。
　　“掌柜的，你身后的这是谁呀？”说话的是一个固定时间上山的药贩，跟客栈打交道也有多年，正困惑地看着柜台后突然多出来的一口人。
　　钱大头也不抬地应道：“这是我远方表弟，家乡发大水，上我这来的。”
　　“哟！怪事了。”另一个也是常客的猎人夸张地叫了出来，“钱掌柜居然也会发善心呀？”
　　“咱掌柜的本来就是个好人。”钱二一边打岔，一边扯下布巾抹抹桌子，摆上菜肴。
　　药贩抽出筷子，道：“小二，你们掌柜从来都是认钱不认人，来往的客人谁不知道呀！”
　　“他会那么好心？你个当弟弟的，他还不是把你当下人使唤。”猎人接口道。
　　“唉，您两位是有所不知啊。”钱二一脸的苦大仇深，顺利引起了两人的好奇心。
　　“这小表弟本来家境也是不错的，谁知道一场洪水把什么都冲走了，得了失心疯，头发都一夜变白，他家里人照顾不了，才送了过来。”钱二最大的本事，就是睁眼说瞎话，“曾经我们在老家的时候，他们家也没少关照我们，眼下出了这事，掌柜的也不好受啊！”
　　“原来如此……这孩子真是可怜啊！”药贩长叹一口气，打赏了几个铜板给钱二，“你们也辛苦了。”
　　“您说的这是啥话……不都是亲戚，帮忙也是应该的。”钱二说着，又跑厨房端菜去了。
　　算完手上的账目，钱大甩甩手，刚打算去厨房问三娘要碗面，就又有客人进门了。
　　来人有近十人，站在客栈门口，正午的日光被挡住了一半，落成影子叠在钱大脚上。
　　“客官住店还是打尖？”钱二还在厨房没出来，钱大只能上前招呼道。
　　“打尖，麻烦尽快上菜，我们还要赶路。”一个打扮看似领头的男子应道，言辞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命令的口气。
　　钱大也不介意，拨着算盘，对厨房吆喝道：“小二的，把店里拿手的菜都给这位客官来上一份。”
　　“哎！来了！”不一会，钱二端着菜匆匆从厨房小跑了出来，顺带还捎了碗面给钱大。
　　嚼着面，钱大侧耳倾听着他们小声的谈话。
　　“烈焰堂这次真出名了。”
　　“可不是，武魄都到堂主手上了。”
　　“听说这相里无欢，原本还是齐国相里将军的独子。”
　　“难怪水岚阁阁主的妹妹一直紧追不放。”
　　“官宦之家，当然比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入得了她们法眼。”
　　接下去他们聊天的内容就转移到了哪家花楼的姑娘漂亮。钱大也没兴趣再听下去了。
　　不论相里无欢的身份如何，过去他们是否是敌人，但是现在的他们，是可以互相利用的朋友。
　　利用烈焰堂昭告天下武魄被相里无欢收服，既可以让福来客栈少生风波，也可以提升烈焰堂的江湖地位。
　　至于要怎么证明，相信相里无欢自有办法，钱大也懒得关心。
　　一碗面吃到底朝天，客人们也纷纷结账走人了，说要赶路的几个江湖人倒是聊得热火朝天，完全都没有要停的打算。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来一只短箭，直直地嵌入了摆满酒菜的桌面，震得碗碟哐当响。
　　说话声顿时停住了，客栈里安静得过分，貌似是领头人的男子一言不发将箭拔出，解开缚在上面的短笺。快速地扫过一遍后，脸色更为阴沉，掏出一个银锭放在桌上，便招呼人离开了。
　　钱三娘在厨房忙完也走了出来，有些好奇地问道：“掌柜的，为什么最近这么多江湖人往这里来？”
　　伸手抚过凹下一块的桌面，钱大答非所问：“来人武功不低，刚发现他靠近这里就出手了。”
　　“纸上说，玉家的当家人预言，越国即将大乱，始于江湖，终于江湖。”钱二说出刚才看到的内容。
　　当小二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站在客人身后，却不被怀疑。
　　“玉无瑕预言了？”钱大倒是一脸的惊讶。
　　越国玉家，历来都拥有预言能力。但是自从五年前玉家家主之位移交至玉无瑕后，玉家便再无任何预言出世。
　　所有人都在怀疑，是否因为玉无瑕并不具备家主资格，所以才没有继承到预言能力。
　　钱三娘倒是有些高兴：“那以后别人就不会再怀疑她的能力了吧？”
　　“三娘很喜欢她呀！”钱二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闻言，钱三娘只是笑，没有回答。
　　她们都是一样的年纪，但玉无瑕却是名门的继承人，立于光芒万丈的顶端，无形中，三娘会把她当作是一个理想，希望她能够一切顺利，那么就代表着她的梦也是相同的完美无瑕。
　　“始于江湖，终于江湖。”钱大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看来江湖上马上就会风起云涌了啊。”
　　“这趟浑水，我们可得小心别给搅和上了。”钱二马上理解了钱大的意思。
　　钱三娘坐在桌前，双手托颊，望着钱大身后的武魄，语意不详地道：“他就是最混的一滩水了。”
　　回应她的是武魄无动于衷的表情。

　　到了晚上打烊的时候，客栈里突然来了意外的客人。
　　一身黑色长衫，转身时面上红艳的莲花，如凝固的鲜血染在眼下。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相里公子。”钱二笑道。但熟悉他的人就能够看出，看似热情的笑容其实并未渗入眼底，比如钱大。
　　放下算盘，钱大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什么风把相里堂主给吹来了？”
　　相里无欢没接话，直接切入正题：“玉家的预言你们都知道了？”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相里公子这次来跟这事有关？”钱三娘突然觉得自己也能预言了。这摊浑水他们逃不了了。
　　“现在所有人都因为玉无瑕的一句话，坐立难安。”相里无欢的唇角总是挂着上扬的弧度，即使无意，也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武魄刚出现，就有了预言，很难不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相里公子的意思是，”钱大顿了一下，才道，“矛头都指向您和烈焰堂了？”
　　相里无欢点头不语。
　　钱二仍是满脸笑容：“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您现在遇上难题就回头来找我们，这可不太妥当呀。”
　　听着两位兄长的话，钱三娘忍不住对武魄白了一眼。
　　“我也没别的意思。”相里无欢望着他们，轻轻勾起嘴角，“只是想在福来客栈再多住一阵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