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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改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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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桢之无奈地弯起嘴角,看了一会许清徽,这才接着说:“父亲前些日子同我说,过几日的宫宴你也要去。”
说起这件事儿她就有些烦心,把手里的轻轻筷子搁下,含糊地回道:“嗯。”
说罢,许清徽抬起眸子看向对面端坐着的许桢之,想从他的脸上瞧出点东西,于是轻声询问:“大哥认识这位沈少将军?”
许桢之第一次外派便是随监军北上,许桢之与沈岱清年纪相仿,又都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子,照理说应当有些交集。
可坐在面前许桢之端着茶盏,看向自己,没有回声。
反倒是许清徽身边的霍玉轻声应道:“清徽。”说着把手里的棋子搁在玉盘上,清润的声儿在小院里头荡开来,“我好似对这位沈少将军有些印象。”
许清徽闻声心头一喜,多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些了解,也能多一些准备,于是转过脑袋来,侧耳倾听,一双睫毛上下忽闪着,如蝶翅轻盈动人。
“我还在霍府时,听霍灵说起过。”
霍玉出身上京望族霍家四房,后来不晓得因为什么,把这身份给撇了,离开了霍家,霍灵便是霍府的嫡出大小姐。
“霍灵道这位沈少将军,年少时与贵妃娘娘之女安乐公主有段情。不过三年前安乐公主出塞和亲,后来贵妃娘娘又去世了,两人便如此不了了之……”
安乐公主?许清徽微低着头,她听过这位公主的名讳……
安乐公主是圣上同贵妃娘娘所生,传闻模样长得动人,性子又伶俐讨喜,自小圣上就十分欢喜这位安乐公主。
全天下人都以为圣上定会为安乐招一门好夫婿,让公主同她的名号一般,无病无忧安乐一生。所以前些年安乐公主出塞和亲之时,才会掀起轩然大波。
若当真如此,也怪不得沈岱清娶不到心爱之人,因为心爱之人为国和亲,所以他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越走越远,蹉跎了光阴。
可是,他又为何选了自己?许清徽不大想得通,安乐公主为天之娇女,而自己就算为尚书千金,也只是个官宦之女,又如何与这位为国献身的大义公主相并论呢?
许清徽坐在竹编的小椅子上,有些愣神,指尖互相摩擦着许久没有回声。
“徽儿。”
方才一直没有作声的许桢之捏着青瓷杯盏,唤了一声:“宫宴之上小心行事。”
他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妹,这才接着往下说:“三年前我北上之时,见过沈岱清一面……”
……
“清徽。早些回去吧。”霍玉站在小院的石阶前,眉眼柔和轻笑着朝马车旁的许清徽挥了挥手。
可许清徽却没有蹬脚上车,抿着唇看向霍玉,好似有什么话要说。等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往霍玉这走来,往身旁瞥了几眼瞧着,贴在霍玉耳边轻声说道。
“小玉,上回卿娘子说的解梦师父,你知道在哪吗?”
卿娘子是宴晌楼里头管事,是个能干的女儿家,若是霍玉不在,楼里头的大小事儿都还要看卿娘子的说法。卿娘子最喜琢磨这些怪力鬼神之事,上京城里有哪些半仙,她通通摸得一清二楚。
“解梦师父?”霍玉闻声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许清徽,接着说“卿娘子说是在西街口的小铺子里头。”
“多谢小玉!”许清徽弯着眼角道过谢,便提着裙角转身往马车里头去了。
“清徽是犯了梦魇吗?”霍玉在后头有些担忧地问。
刚钻进马车里头的许清徽微探出头,回道:“小玉不必忧心,是朋友托我问的。”
说罢还朝霍玉挥了挥手,一双上挑的眼眸发着光,倒也不大像被魇住的人。
“清徽,西街那边人杂,你去的时候同我说一声,一定要带些可靠的人去,当心些知道吗?”霍玉在后头喊道。
“知道了!小玉,你放心吧!”
“嗯。”霍玉颔首微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的石阶上头一直等到马车消失在雾里头,慢慢走远了,瞧不见了,才边轻皱着柳叶眉边转身往小院走去,嘴里还轻声念着“解梦?”
马车沿着来时的西风古道往回走着,一路通到城里头去。
许清徽的头靠在马车的窗棱上,往外边看去,天色黑暗阴沉,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倒真有些书里所说的“黑云压城”的模样。
许清徽看着外边的天色,忽地想起大哥方才在小院说的话。
“三年前我北上之时,见过沈岱清一面。”
“他领兵纵马,呼啸着出城关时,我在御史大人后头。听到旁边的士兵同御史大人说,沈少将军这是寻安乐公主去了。原是安乐公主出塞途中,被匪盗劫了,于是沈岱清便撇下其他,连沈大将军都来不及通报,就带着人就闯了出去。后来还因扰乱军纪,被沈大将军罚了。”
“后来传到朝堂上头的说法便是三千沈家军出城救千金公主,圣上还特意封了个护国威救驾之名,只是丝毫未提沈岱清的名字,估摸着也是害怕落人口舌……”
大哥从塞外回来时,同许清徽说过,这塞外天气变幻莫测,一时阴一时晴,乌云倒是真的密密实实地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清徽想着,沈岱清纵马出城关救心上人时,应当也是如此这般场景罢,黄沙遍地,黑云如盖。将军营救和亲公主自然无可厚非,更何况是圣上最宠爱的安乐公主,只是……为何公主遇难一事,连军中主将都不晓得,沈岱清却知道了。这其中的因果,便不得而知了。
也怪不得……怪不得梦中沈岱清从未想要走进别苑里头去,兴许也是不愿看到自己,即使自己只是一个与他素来无仇无怨之人。兴许他一看到自己,就会想到被圣上远嫁的心上人,想到他被座上的天家打乱又硬生生接在一起的,所谓的天赐姻缘……
“滴——答。”
外头声儿打断了许清徽的思绪,她微伸出手去探了探,手指便沾上了水珠。头顶那重得可以拧下水的乌云,终于还是把里头藏着的雨落下了下来,淅淅沥沥无声无息地滴到黄土地上,消失不见了。只在她的手心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痕迹,没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不管这梦是真是假,几日后的宫宴她都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这位沈少将军管他是良人与否,她都还是绕道走好些。
许清徽翻了翻掌,凝神看着手掌上头落下的雨珠,今日她出来本就有些晚了,这雨恐愈下愈大,若是再久留,怕路上耽搁了,夏月那边顶不住,穿帮了可不好。
于是她便微扬声说:“许叔,快些吧。”。
春天的雨总是不声不响地,出城时还能在雾蒙蒙的天色里头看见日光,回城时这雨就淅淅沥沥地洒下来了。
石头砌成的城门里,花海烂漫躲在模糊的雾气后,聘婷婀娜的桃枝在雨里头摆着腰肢。
一城花色,一城雨。
一重山黛,一重雾。
马车才刚在许府门前停下,许叔还没来得及告诉马车里头的小姐,车里头的许清徽就掀了帷帐,头上批着外衫,拎着裙角轻轻跃下,点着脚尖绕过水洼,往后门去,恐这突如其来的雨沾湿了身上,被母亲瞧出了些端倪。
许清徽贴着墙角,微探着脑袋躲过仆从轻手轻脚地往南小苑去,刚一进门就看见在门口踱步的夏月。
夏月一边低着头慢慢地走着,一边时不时往门口瞥去,手里头搅着衣角,既担心自家小姐,又怕自己这副模样被旁人看到了,给小姐添麻烦。
许清徽把躲雨的外衫搭在臂上,扬眉轻唤一声:“夏月。”
这左右走着的夏月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瞧见门口的正是自家小姐,眼睛里头的慌乱才退了下去,赶紧捧着衣裳小跑过来。
“小姐,我已经让后头准备热水了,一会就搬去房里头……”
“夏月。”
“小姐?”夏月拿着湿外衫的手停住了,闻声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许清徽。
“明日你同我去个地方。”许清徽从夏月手里接过干燥的衣服,转身往内屋走去。
屋里的小池里头的盛着热汤,雾气蒸腾着染上屏风,平添一番朦胧之感。屋里头烛光摇晃,连同烛影,和沐浴之人的婀娜身段,一起映在一方屏风上头。
都言美人如玉,可这天下的美人,怕也是比不上这屏风上映着的人儿。
上京城里见过许清徽的人都说,这尚书府的许夫人生下的,不单单是个美人,更是一块通透温润的玉石,玉石里头藏着的,是菩提观音的灵。
池里的人儿伸手去探池边的衣裳,指尖扬起的水珠落到脸上,顺着眉心的红色小痣,滑过上挑的眼角,这才沾饱了桃花的味儿似的,沿着脸颊往下落去。
“夏月。”
外头候着的人闻声,掩上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