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82、倒戈

　　篝火将幽蓝的海面映出一团橘红的光华，这光团又瞬间被海浪撕扯开，在眼前不断地摇晃着，时而破碎，时而弥合。
　　南国的海风带着一丝黏黏的咸味，吹拂到脸上，梦鲸竟有些许的恍惚。
　　“我还是第一次来八丈海……”梦鲸转过头，才发现身边那个一直陪着自己的不正经的家伙此刻并没有在身边。
　　是啊，此时他正静静躺在云中阁里，等着自己回去。
　　梦鲸埋下了头，低声继续把话说完：“原来……南方的海给人的感觉……这么好……”
　　有人走进营帐，梦鲸看去，是蒲玲珑。
　　梦鲸直起背，坐得稍微端正了些，问道：“怎么样了？”
　　蒲玲珑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有些忧伤，有些茫然，还有些愤恨，“我们已经用飞剑给卧云城送去了信了……”
　　“有回应吗？”梦鲸有些急切地问道。
　　蒲玲珑摇了摇头，“我们信上说明了，只需要他们交出云中阁的叛徒蒲杏渔，并归还牟天九华珠，我们便即刻撤退回梅城，如若不然，天亮之后便要攻进卧云城去……”
　　梦鲸向着海里望去，那座不远处的离岛，被称为神州不夜天、世间繁华地的卧云城，此时却灯火暗淡，全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阑珊光景。
　　“看来……”蒲玲珑叹了一口气，“是要开战了……”
　　“他们那边……还剩下些什么能手？”梦鲸此刻心里只是挂念着牟天九华珠，还有那个躺在云中阁里，全身冰冷的人。
　　蒲玲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南国十二少在仙门大会死伤过半，现下只剩下叶令辉、叶无尘、叶光海、叶危、叶兰心、叶依六人，倒不足为惧。叶龙、叶雀功夫一般，叶省吾之前也被阁主你重伤，不过他的金字楼依旧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梦鲸环顾了一下营帐外，仙门大会自己失去理智被青衣剑操控之前，除开并未参战的小仙门和少城、白银堡，云中阁和卧云城不过缠斗在一起，双方并无什么伤亡。直到后来自己的青衣剑一路追着蒲杏渔从云中阁飞落到会场，也不知是否因为紫阳山庄的仇恨所致，自己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依旧杀死了不少卧云城的弟子。这一次，留下梅城三老驻守云中阁，虽九将悉数到来，四仙使却只来了蒲镜，但就目前形势来讲，卧云城伤亡惨重，自己这边还是胜券在握的。
　　原本想要手刃仇人，但是直到在云中阁呆上这段时间后，梦鲸才发觉，原来这些仙门并不似紫阳山庄那般上下亲若一家，但也不似自己之前想象的那般沆瀣一气，内里也是有好有坏，各有争端暗斗。自己紫阳山庄这笔血仇，到底不能牵连到卧云城所有的人，也只能找那叶省吾报了。
　　但叶省吾屠灭紫阳山庄之事原本便做得极机密，天下人并不曾知晓真相，现下自己却身为云中阁的阁主，陡然去灭掉四大仙门之一的卧云城的城主，势必不可取，只会引来更多的仙门争斗，天下便会越发动荡，那些平日里被仙门压制的魑魅魍魉也定会为祸神州，算下来自己为了报私仇，倒会成了天下的罪人。
　　何况，叶省吾虽被青衣所伤，梦鲸自己也明白，那并不是自己的实力所致，真要和这一代仙门之主论剑，除开青衣，自己怕是一个回合也抵挡不住的。
　　梦鲸越想便心里越乱作一团，愁眉苦脸地望着夜色里的八丈海发呆。
　　“算了……”梦鲸长叹了一口气，“先取回我们的东西，捉回叛徒再说吧……”等到用牟天九华珠救回云蝉，到时候再退位让贤，把阁主之位交给蒲玲珑也好，三老也好，随便是谁都好，自己到时候再找叶省吾报仇吧。
　　主意打定，梦鲸冲着蒲玲珑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快休息吧，天亮之后势必会有一番恶战了。”
　　而这一夜，梦鲸却一宿未能入眠，各种情绪在心里滚来滚去，整个人难受得快要背过气去，想到天亮后的恶战，心里又开始紧张不已。
　　当一缕金色的晨光刺破海平面上沉重的青灰雾霾的时候，一点圆圆的金光从望不见尽头的远方突然跃出，然后越越高，带来的光明将整片沙滩照亮。
　　那些浅埋在砂砾中的贝壳，被这晨曦一照，发出闪闪的亮光。
　　海风变得温暖起来，吹到梦鲸脸上，就像那个不正经的家伙一般的莫名温暖，梦鲸的心里反而比夜间平静了许多，现下，只要先拿到牟天九华珠，一切便好。
　　云中阁的众弟子也纷纷醒转，在九将的带领下已列好阵队，随时待命。
　　梦鲸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举起，然后一挥。
　　“出发！”
　　从晨光里忽然飞来几道身影，看起来似是从离岛卧云城飞来，但装束却并非卧云城弟子。
　　那一头银发在晨光里熠熠生辉，看起来无比耀眼。
　　来者却是白银堡的谭鹤茵、华青奇和周世初。
　　世人皆知性格耿直的西北仙门白银堡素来和南国富甲一方的仙门卧云城脾气不合，梦鲸也在初至梅城时便领教了两方的暗中较劲，只是却不知现下为何谭鹤茵却带着白银堡弟子从卧云城飞来。
　　蒲玲珑还算和谭鹤茵有些私交，远远瞧见谭鹤茵从卧云城飞来，先还以为是来助云中阁攻打卧云城，脸上露出了些许喜色，待到谭鹤茵收起剑光，却落到离云中阁诸人颇远的地方，心中还在纳闷，于是问道：“鹤茵，你怎的从卧云城飞来？可是要助我们拿下卧云城的吗？”
　　谭鹤茵听见蒲玲珑这般问法，眉间隐隐露出了一丝难堪神色，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却终归还是没有讲出话来。
　　倒是周世初爽快，满脸不高兴的对着蒲玲珑高声说道：“蒲小姐误会了，我们此番前来乃是奉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命令，前来助阵卧云城的……你们还是回云中阁去吧，硬要前进的话，势必得兵刃相见了……”
　　周世初这般说法让云中阁诸人俱都以为听错了，但见到三人面露难色，那一副极其不情愿的表情却又极真。
　　蒲玲珑“嘶”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诧异对梦鲸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谭堡主轻易不出虹鹿川，只与少城城主关系颇好，与卧云城不说私交，关系可说是四大仙门里最糟糕的，怎的今日却会助阵卧云城？”
　　梦鲸也觉诧异，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白银堡竟会甘心为冤家当马前卒。
　　这边周世初又高声喊话道：“虽然卧云城在前些天的大会上伤亡惨重，到底也是神州以南最大仙门，回到这八丈海的主场，稍作休整后实力还是有的，现下再加上白银堡，如若叶城主调息过后再来出站，这云中阁四仙使就来了一位，三老都未来，即便新阁主再厉害，恐怕也是一场恶战呢……何况，那云中阁的叛徒自仙门大会被神秘人救走后，就再未回到卧云城，既然找不到人，何必大动干戈呢？我们只是打个头阵，那卧云城的弟子们马上就要出来迎战了……”
　　周世初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华青奇早已按捺不住，大骂起来：“他娘的！老堡主怎么回事？怎会突然飞书前来要我们来帮这帮孙子打头阵？要我说，干脆我们同了云中阁的人，不管三七二十，杀回去，把卧云城翻个底朝天再说其他！”
　　谭鹤茵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华青奇一眼，华青奇瞧见谭鹤茵生气，便不敢再多言，只是气鼓鼓地立在一侧。
　　谭鹤茵复又转头冲着梦鲸和蒲玲珑说道：“家父亲书，在下也无奈，还请退兵的好。”
　　说话间，远方的海面有了些许的动静，只见卧云城的离岛与海岸之间的海域突然翻起了圈圈涟漪，忽而水花四溅，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一队骑鲸之人，正骑在鲸背上向着海岸边疾速而来，那领头的便是南国十二少中的叶令辉、叶光海和叶危。
　　蒲玲珑瞧见谭鹤茵毫无退让的架势，加之又听闻周世初讲起蒲杏渔并未回到卧云城，于是便也有些动摇，低声询问梦鲸道：“这仗……我们还要打吗？”
　　梦鲸却无比坚定，咬紧了牙关，用力说道：“打！”
　　是啊，蒲杏渔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现下只有牟天九华珠是势在必得的。
　　听见梦鲸这般讲后，蒲玲珑也不再多言，将手一举，身后的云中阁弟子便纷纷摆好了出战的架势，蒲玲珑与蒲镜率先放出了剑光。
　　见对方已然决定动手，谭鹤茵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一挥，银练剑便也化作剑光飞出，一旁的华青奇只得满脸不情愿地从腰间抽出了金涧蛇备战，周世初则从背上拔出了天工，凌空挥舞天工巨刀，刀光化作一道道闪着寒气的光影，迎空飞来。
　　两方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