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诡案》昨露今霜

18、落寞书生

　　“哦，此话怎讲？”陶然好像很感兴趣。

　　那女子又看了陶然他们几眼，故作神秘地说：“这个女人整天打扮地招蜂引蝶的，家里还不时有装扮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出入。这些事能瞒得过谁啊？这寡妇就是个贱人。”

　　陶然皱了皱眉，应付了一声便想离开。

　　谁知那女子又说：“可怜一些男子还以为她是什么好人，来找过他好几次。前天还有个青年男子还找我打听过她。我忍不住劝说了那男子几句，他居然还要跟我急起来。唉，真是被猪油糊了心了。”

　　刚想离开的陶然又转过身来，“哦，那是什么人你可认识？之前经常来此吗？”

　　那女人摇了摇头，“不认识。平常这些男人都是晚间出入，打扮地又严实，我哪里认得？不过这个年轻男子在那寡妇不见后来找过她几次，都是在白天，还问过一次我，所以我知道他。”

　　陶然心里高兴，连忙和那个女人道谢。那女人还要和陶然说三说四，陶然已经走开了。那女人看了看马舵主和他的两个手下，不禁悻悻闭上了嘴。最后她的眼神停留在卢韵竹身上，一直看着卢韵竹拐出了她家门前的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回去关上了门。

　　走出一段后，陶然问马舵主：“马舵主，你可有把握查到刚才那女人所说的那个男子？”

　　马舵主微微一笑，“先生放心，只要他还在苏浙城这地界，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这事就交给我了！”

　　几人拐出这闹市之中的脏乱之所，马舵主带头赶往那个卢书生的处所。卢书生的家离此不远，就在闹市边上。马舵主走到一户普通的人家前站定，他的手下连忙上前“咚咚咚”地不停砸门。

　　“好了，好了，别敲了，既然我听得见，你敲一下和敲几下有什么分别呢？”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看着门外之人。

　　马舵主看到此人，马上上前，不由分说连卢书生一起推进了门，“卢先生，近来可好？咱们借一步说话。”

　　马舵主的手下请陶然和卢韵竹进门之后，顺手插上了门栓。

　　卢书生有些慌张，却一点也不害怕，嘴里喊到：“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强盗吗？你们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举人，有功名的！况且我也没什么钱财……”

　　马舵主冷着脸说：“别废话，我们是万青帮的，找你打听一些事。”

　　卢书生一听万青帮这三个字马上不喊了，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们要打听什么？”

　　陶然站着院中朝里面的屋子打量，那卢书生又说：“我家中就我一人。既然各位来了，到我到屋里坐吧。”

　　马舵主哼了一声。卢书生整了整衣冠，带着几人到了屋中请几人就坐。陶然进屋后，看到这屋子里十分凌乱，地上几乎没有立脚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各种书籍，随意扔地到处都是。

　　卢书生将起凳子上的两本书扔到一边，大喇喇地坐下，也不管其他人找没找到地方坐下，说道：“不知几位找鄙人有何事要问？”卢书生看了看几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卢韵竹的身上，似有轻佻之意。

　　卢韵竹火起，竖起眉毛瞪了卢书生一眼。卢书生也觉得有些不妥，将眼神收了回去。

　　马舵主还是冷冷地看着卢书生说：“卢先生啊，我们此次前来是想问问潘寡妇的一些事。”

　　“你说的是潘……”卢书生马上变了脸，似乎有些羞怯起来。

　　“怎么，卢先生不认得潘寡妇吗？”马舵主盯着卢书生，似要发作。

　　“呃，这个……”卢书生有些不好意思，他又偷偷瞄了卢韵竹一眼。似乎有为难之处，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候陶然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对卢韵竹说：“徒儿啊，你先到院中走动走动，我们说几句话。”

　　卢韵竹鄙夷地看了卢书生一眼，快步走了出去。卢书生眼睛一直追随着卢韵竹的背影，直到卢韵竹走出房后，他感激地看着陶然说：“多谢这位道长。”

　　“哦？卢先生何以看出我是道人？”陶然很是好奇。

　　那卢书生微微一笑，“鄙人虽见人不多，识人不广，但是书还是读了一些。道长的举止风度，与书中的道士一般无二。”

　　陶然心想，看来这书生倒也不是读死书之人。“好了，卢先生，说说关于潘寡妇的事吧。”陶然微笑着问卢书生。

　　卢书生说：“你们说的那个潘姐姐我认得是认得，可是我对她不熟，我们只是露水之交。这个……您懂得。”

　　“潘寡妇失踪了你可知晓？”陶然忍着突然生出的厌恶之情继续问道。

　　“哦，她到哪里去了？前段时间我也找过她，可惜她不在……”说着说着，这卢书生好像回味起什么来。

　　马舵主有些生气了，大声说道：“喂，喂，你自重一点啊！实话告诉你，潘寡妇牵扯到一宗人命案子。奉劝你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若是你刻意隐瞒了什么，被我们知道了，这后果可不是那么简单了。”

　　卢书生一惊，但还是梗梗脖子说：“人命案子？我只是个读书人，实在是不瞒您几位，我有好些日子没见潘姐姐了。我之前也曾偷偷找过她几次，可是她家锁着门……”

　　陶然打断了他，“你之前和她相会之时，她可曾说过想去哪里？”

　　卢书生仔细想了一下说：“她之前也没流露出离开的意思，我对她的事也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她回去哪里。”

　　陶然看着他继续问：“你可知道她和其他人之间的事？你可认识与她相识的一个年轻人？”

　　卢书生摇摇头，“她的事我从不过问。我每次去找她都是按之前约好的时间去的，至于她和其他人之间的事我不问她也不说。我卖字教书攒够了钱就去她那里，各取所需，各自安好。我也知道她是什么人，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各自愉悦就好，理会世俗之事做什么？从心所欲不逾矩，人生短短几十年……”

　　陶然不想再听他扯下去了，这些话不知怎么从卢书生口中说出就让人觉得反胃。想到这里，陶然不禁笑笑，各人观念不同，也许这个卢书生也会觉得他反胃吧。陶然站起身就想走。马舵主和他两个手下也站了起来，瞪了卢书生几眼，跟着往屋外走。

　　那卢书生也走出屋外，对他们几个人说：“麻烦几位，潘姐姐有什么消息的话，请告诉我一声。”

　　陶然不由得站住了，回头看了看站在破屋前的卢书生。残阳斜照到窗前，卢书生沧桑倔强的脸上，眼神却是那么真挚纯真。不知道为什么，陶然对此人的厌恶之情消失了，他突然同情起了这个落魄的书生。也就在这个瞬间，他似乎突然理解了卢书生这个人。一个不如意的书生漂浮在世间，理想和荣耀早已磨损到不堪。这样的人生需要什么才能支撑下去呢？他不敢再想下去，又引出沧桑无助的想象。陶然拉住了正欲发作的马舵主，认真地对卢书生说：“好的，她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一定告诉你。”

　　卢书生笑了，带着一丝天真，带着一丝凄凉。

　　几人出了出了卢书生的家，卢韵竹狠狠啐了一口，“怎么有如此恶心的人……”

　　陶然马上挥了挥手，制止住了她。陶然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出口，最后叹了口气说：“我们走吧！”

　　马舵主不明白陶然为何有些伤感起来，他也不好意思问，只能问陶然：“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陶然回过神来说：“哦，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请马舵主带着二位兄弟回吧，我们也准备回客栈休息了。”

　　马舵主说：“此时天色已经暗了，要不先生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陶然客气地拒绝了马舵主。马舵主知道这饭吃不成，于是让陶然放心，说他这几日尽快查出潘寡妇相关之事。

　　卢韵竹在回去的路上问陶然：“师父，刚才那个破书生说什么了？有没有什么线索？”

　　陶然默默摇了摇头。

　　卢韵竹说：“那么看来潘寡妇这条线索也要断了。我觉得即使找到那个寻找潘寡妇的年轻人，也不会从他那里问出什么结果。”

　　陶然点点头说：“看起来潘寡妇这个女人不简单。我们怕是找不到完全了解她的人。接下来就看马舵主他们能查出什么线索吧。”

　　天色渐暗。此时的苏浙府城外，有几人旅人模样的人骑着马迤逦而来。领头的一个大脸蛋的大汉看到前方隐隐而现的城门，不禁兴奋地回头对后面几人喊到：“老大，五哥，苏浙府城马上就要到了！”

　　后面一个高瘦的又有点英俊的中年男子夹了一下马肚，策马上前来到那大汉的身边，往远处的城门望了望，不禁松了口气，“终于到了，想不到这一路如此遥远。”

　　二人勒住了马，等着后面一个威武的人骑马赶上来。那中年男子对那人说：“何老大，我们终于到了。”旁边的大汉在马上伸了一个懒腰，嘴里一边嘟哝着，“真是累死我了，又累又饿啊！”一边偷偷地看他们的那个何老大。

　　何奇舵说：“都累了吧？趁着天色未暗，我们赶快进城找个地方歇下来再说。”说着打马加快了速度。

　　大脸蛋的李四狗和瘦高的姚五招呼后面的三个部下张龙、赵虎、李豹加快速度，往城门赶去。六个人催马进了城，看到一家客栈就决定在此住下。几个人都有些累，进客栈安顿好马匹，订好几个房之后便上楼休息。他们进房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躺下休息。

　　姚五和李四狗同住一间房。不到一个时辰，姚五睡得正香，就被屋内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吵醒了。

　　姚五不禁有些恼火，“你这家伙折腾什么呢？你不累啊？”

　　李四狗有些委屈地说：“哥，我累是累，但是我也饿了。”

　　姚五没好气地说：“饿了你就吃呗，咱们不是还有干粮么！”

　　李四狗嘿嘿笑着说：“五哥，咱们到了江南之地，还不吃点好吃的？这一路来干粮你没吃够，还想吃啊？”

　　姚五也被李四狗弄没有了睡意，经李四狗这么一说自己也有些饿了，“也罢，哥哥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吃些好吃的。”

　　李四狗乐得一下跳了起来，“走，走，快走！”

　　这时候门吱呀一下开了，何奇舵走了进来，板着脸说：“大晚上的走去哪里啊？”

　　李四狗嘿嘿笑了，“老大，我们饿了，想出去找点江南的美食尝尝。”

　　何奇舵瞪了李四狗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出去吃好吃的不叫弟兄们啊？把兄弟们都叫起来一起去！”

　　李四狗愣愣地看着何奇舵，“那老大你去吗？”

　　“废话，我要不去找你们干什么？”何奇舵有些羞恼，恨不得踹四狗几脚。

　　李四狗脸上乐开了花，看那样子恨不得抱住何奇舵亲一口。随即李四狗兴冲冲跑了出去。马上，隔壁响起了李四狗雷鸣一般的声音：“兄弟们起来啦！吃饭啦！老大请吃饭啦！”

　　何奇舵和姚五都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何奇舵、李四狗、姚五还有三个手下张龙、赵虎、李豹出了客栈，朝苏浙府城中走去。走着走着，街上越来越热闹，灯火越来越辉煌，行人越来越多。李四狗不禁咂咂嘴说：“到底是江南之地啊，想不到如此繁华。咱们那地方，别说是北威镇，就算是甘元府城，此刻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何奇舵和姚五兴致也很高，随着人流随步而行，欣赏着江南的夜景。

　　又走了一会儿，李四狗停下来呼哧呼哧地说：“不行了，快饿死了，我们快找地方吃饭吧。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四狗的饭量。”

　　何奇舵皱了皱眉。姚五却说：“我说四狗啊，你可悠着点，千万不要丢人啊！不要弄得我们不好意思认识你。”

　　四狗一边嘿嘿笑着，一边东张西望。终于，他指着前面说：“就这里了，我们就去此处！不用再挑了，我都挑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