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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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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饺子吃得那叫一个香。
刘阿姨包的牛肉馅儿蒸饺,邢岳吃得忘乎所以,简直什么烦恼都没了。
后来老两口还要继续留他吃晚饭,被他诚心诚意地谢绝了。等到终于放他们离开的时候,街灯都亮了。
坐上车,项海由衷地说,“邢哥,我发现你真挺能吃的。”
邢岳撩了撩眼皮,也发自内心地说,“项海,我发现你真挺欠的。”
项海自己拽出安全带扣好,“你打击不到我,刘阿姨恨不能天天夸我,说我可乖着呢。”
邢岳凉飕飕一哼,发动了汽车,“人家还说我两米呢。你信么?”
项海乐了,“我信!”
“滚蛋。”
车子驶出了小区大门,汇入了主路上的滚滚车流。
“哎对了,项海,我怎么觉得刚才老所长一直看我呢,就跟认识我似的。”邢岳一边开车一边说。
有好几次,他都发现老所长在盯着他看,甚至在被他发现以后都没有转开目光。既像入神,又好像出神,把他看得直发毛。
项海其实也注意到了,他也觉得奇怪,老所长和邢岳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吧。
“你说他过去一直在合兴路派出所工作?”邢岳不记得曾经跟这个所打过什么交道。
“是啊。”项海也没听老所长提过,跟振华分局那边有过什么往来。
“哦,算了,不想了。”想不明白的事儿,就不废脑细胞了。
“兴许是审美疲劳吧,毕竟平时只能看见我。今天你来了,觉得新鲜。”项海替他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邢岳又没忍住瞥了他一眼,“你能别夸自己了么?”
项海笑了起来,胸口直颤,“你又不夸我,我就只能自己夸自己。”
邢岳正想说“那你坐稳了,可别被我夸飞了”,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扫了眼屏幕,竟然是崔振东。这会儿路上的车不少,他直接按下了免提。
“喂,大崔。”
那边直接就说,“拐孩子那人给逮住了,我们现在正押着人回局里。”
邢岳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说完,那边电话就挂了。
“有事儿了?”项海侧过头去问他。
“嗯。”
“那把我放下吧,我打个车回去。”项海明显感觉车速快了起来,后背一下紧贴在座椅上。
“不用,顺路,先给你送回去。”说着他把钥匙掏出来递过去,“后面的那些东西你帮我拿上去吧,我怕放车里给捂馊了。”
“行。”项海接过钥匙,揣进兜里。
“钥匙就放你那吧,我这还有一套。”
“哦。”项海的手还在兜里,指腹摩挲着钥匙上的齿,“邢哥,你还真信得过我。”
“开玩笑呢?”邢岳偏过头冲他一乐,“要是连你都信不过,我可还能信谁啊?”
看项海怔在那不说话,就又皱起眉,“啥意思?你信不过我?”
“信。”项海的头轻轻靠在椅背上,“我信。”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路上各式各样的汽车早已亮起大灯,像一双双各具情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
“对了邢哥,听说你们分局有人受伤了?”
“你也听说了?”
“是啊,”项海侧过脸看着他,“很严重么?”
邢岳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盯着车头前方被照亮的路。
于是项海就不再问,犹豫了一下,又说,“邢哥,那你可,小心点儿。”
邢岳的眼尾就弯了弯,带上了些笑意,“你不是说我能长命百岁么,我那两米长的生命线是闹着玩儿的?”
项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说给他看的是右手,不灵的,可又怕说出来就真的不灵了,于是只能把脸转回来,另找了个话题,“刚才电话里那人好像挺不客气。”
邢岳笑起来,“这你也能听出来?”
“啊。”不知怎的,项海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也不叫你一声邢队,就那么直不楞登的,像话么?”
“这有什么啊,”邢岳更乐了,“爱叫就叫,不爱叫就不叫。我又不差他叫我这一声。”
项海的两只手抱在胸前,皱起眉,目光转向车窗外,“这人怎么这样。”
邢岳瞄着窗边的后视镜,转动着方向盘,车轮碾过一道弯,“嗐,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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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项海放到楼下,邢岳一路杀回局里。刚把车停好,一辆警车呼啸着就冲进了院,嘎吱一声,停在他旁边。
车门打开,崔振东风尘仆仆地跳下来,朝邢岳这边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径自朝大门走。身后田向几个人扭着一个带手铐的人也下了车,朝他打着招呼,“邢队!”
邢岳走过来,冲他们点了点头,“辛苦了。还没吃饭呢吧?”
“没呢。”田向说,
“行,把人先带进去,等会儿我给大伙叫外卖。”
田向几个人都乐了,“谢谢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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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大亮着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桌子一边,枯发满头,整个人灰蓬蓬乱糟糟地堆在椅中。对面坐着崔振东和邢岳。
崔振东冷眼瞅着那人,手里的笔朝桌上一扔,往前拽了拽屁股底下的凳子,“吱”地一声。对面的乱发男人一个哆嗦。
“说说吧,都干过啥事儿,一字别落,往外倒,倒干净了。”
那男人抬起头,满脸的苦大仇深,“警察同志,我,我是冤枉的,我真没干过啥啊。”
崔振东嘴角一撇,漏出“啧”的一声。这话在这屋里也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简直要对它产生抗体了。
进了这间屋子,就怕你不说话。但凡你开了口,撒谎,狡辩,抵赖,哪怕是骂人,大哭,都是突破口。
“侯强,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你就讲讲,你是怎么被冤枉的,都冤枉你啥了?”崔振东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问着。
刚才嫌疑人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人离全撂不远了。还没定罪就喊冤,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差也不多一个意思。
果然,那个叫侯强的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今天崔振东是主审,邢岳就在一旁听着。他对崔振东办案还是放心的。
这人有一套自己的办法,特别是在审讯这一块。尤其擅长抠住嫌疑人的漏洞,进而步步紧追,占据主动。
“侯强,你上过学吗?懂法吗?”
“上,上过初中。”
“知道拐卖妇女儿童是什么罪过吗?”
侯强垂着头,“我,我没,没拐...”
崔振东像是没听见他说的,“拐卖妇女儿童罪,十年打底儿,到无期也不算封顶。对于犯罪证据确凿却拒不交代,或者情节特别严重的,”他顿了顿,“你知道无期再往上是啥吧?”
侯强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警警警察同志,我我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于主动交待犯罪事实,并有立功表现的,比如协助公安机关抓获同案犯,会予以从轻或减轻处罚。”崔振东没理他,继续像背书一样宣讲着。
“我我我说,我全全全都说。”
崔振东哼了一声,把两手朝桌子上一架,等着他交待。
这个侯强家住在距离东江四十多公里外的一个村子里,本人没啥正经职业,也不愿意种地,常年游手好闲。
前两年他来东江打工,想赚点钱花花,可连换了几份工作,不是嫌累,就是嫌钱少。直到后来认识了一个叫芸姐的女人。
据他交待,这个芸姐五十来岁,也在东江打过工,做了十来年的保姆。之所以会找上侯强,是觉得他看上去挺老实,并且缺钱。
“这个芸姐真名叫什么?住哪?你们平常都怎么联系?”
“我也不知道她叫啥,大伙都管她叫芸姐。从来都是她来找我。”
“大伙?”崔振东一皱眉,“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一个叫老包的,应该是她老公。另外还有几个,就都是听她在电话里联系的,没见过真人。”
“她找上你,让你做什么?”
“她让我在偏一点的地方租个房子,然后把孩子送过来,让我看着。过两天给我地址,让我送走。”
“这事儿你干过多少次了?”
“就,就这一次,这是,头一次。”
“侯强!”崔振东忽然一拍桌子,侯强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窜起来,然后就是一脑门子的汗。
他抬起带着手铐的胳膊,在脑门上抹了几下,“第,第三回。”
审了三个多小时,侯强知道的东西被掏了个干干净净。
回到办公室,邢岳问崔振东,“下一步你什么打算?”
崔振东点上一根烟吸着,“肯定是要找那个芸姐了。她手上说不定还有孩子。”
邢岳点了点头,“不过这事儿要闷着来,不能漏了风声,防止那帮人狗急跳墙,把手里的孩子...处理掉。”
催振东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邢岳也点上一根烟叼着,翻看着手里的办案记录,“上次车里的那个孩子,是他父母报的案?”
“是啊。”崔振东不知道他又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后来你们查近期东江儿童走失的案件,有啥发现么?”邢岳的目光仍在纸上快速游动着
“没啥发现。”崔振东仍在揣摩着他的意图,“有一些报案的,不过后来都找到了,而且那些孩子基本都挺大的了。”
邢岳这才抬起眼,把那叠纸扔在桌上,深吸了口烟,“你觉不觉得奇怪,听侯强的意思,那个芸姐这两年一直在捣腾孩子。可为什么,没人报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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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海拿着钥匙打开了邢岳家的门,摁着了门厅的灯,换上唯一的那双拖鞋,抬起头,然后就是一阵窒息。
呃...箱子们...还在。
大多数箱子还整齐地摞着,有几只散在一边,被拆开,但里面的东西还在。大概是想找什么,可连着开了几个盲盒,都没找见。
项海感觉自己的强迫症都快犯了。可邢岳的东西也不好随便动,只能选择不看。
他把超市买来的东西拎进厨房。打开冰箱,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食物被分了类,整整齐齐地码进去,填得满满的。于是冰箱终于成了邢岳希望的样子。
接着他把每个屋子的灯都打开,简单地转了一圈。
卧室的床上倒是整整齐齐,床单连一条褶皱都没有。床头柜上没有灯,有一只马克杯,里面有小半杯水。
对面是一张写字台,上面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根手机充电线。
床脚处是一个单人沙发,挺好看,上面搭着一套睡衣。
房间的另一角支着一个简易衣架,上面挂了几件衬衫,以及一套制服。
项海挠了挠头,这屋里,没有衣柜?
他回忆了一下,当时邢岳搬家的时候,原来的那个家里是有衣柜的,不过是那种定制的整体式衣柜,搬不走。
离开卧室,又转去客厅。
沙发,茶几,电视,空调...该有的都有,看起来还都挺高级。可就是明显跟主人没什么互动,电视机连电源都没插。
又回到那些箱子跟前,项海觉得发愁,替邢岳发愁。
不过再一想,没有这些东西,邢岳这几天过得也挺好。或许箱子里的也不是什么必需品。
那到底什么才是他的必须?
项海觉得邢岳的生活,好像什么都不缺,可又总像少了点什么。
他本人对于这些物质上的需求,似乎只维持在了一个生存的最低点。
冰箱是空的,高级的电视机没插电,衣柜也没有,就连餐桌旁的四张椅子,也只拉出了其中之一,保持着他早上离开时的模样。
他又想起了在超市里,那个叫曲薇的女人喊他“小岳”时,邢岳脸上的表情。以及后来,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拼命朝推车里塞东西的样子。甚至又回忆起他捧着那碗汤,一勺接一勺地喝,然后又一串接一串地掉眼泪。
他忽然觉得,邢岳想要的东西可能真的不多,只是谁都给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