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忧伤》没有尾巴的人鱼

51、离开

　　许艳走的那天晚上照旧到时间去店里吃员工餐，那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吃饭的人不多了。手里拿着饭盒的许艳，刚站在打饭的队伍里。身后有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时看见了李伟。
　　当时李伟是穿着工作服的，她知道他今天上班。　“你去吃吧，饭我已经打好了。”
　　许艳也没多想，李伟给自己打饭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了，看了看自己手里空空的饭盒疑惑了一下：“你用谁饭盒打的？”
　　许艳边说边跟在李伟后边。
　　李伟带着她来到桌边，他指着那桌丰盛的菜。
　　“快吃吧！”
　　许艳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是客人剩下的？”许艳摇头“我可不吃。”
　　“什么呀！这是我花钱点的，你快坐下。”说着李伟已经按住许艳的肩膀，让她坐在了木色的靠背椅上。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原来李伟和经理说了想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因为许艳要走，他请她吃顿饭为她送行。
　　经理也是通人情的，他知道李伟速来和冯思雨许艳要好，这点忙他还是愿意帮的，况且想想许艳也实在可怜到今天他才知道许艳爹没了，娘也跟人跑了，也难怪她一直郁郁寡欢的。于是她们吃饭的时候，经理让后厨做了个糖醋里脊，让冯思雨端上去，说是他送的。又怕人说他假公济私，他当着店里的员工把钱付给了吧台的收银。
　　这时端菜走过来的冯思雨，看着窗边坐着的两个人笑了一下，许艳也看冯思雨，对着她说了句。
　　“你笑什么？”也不知怎的，说这话时，不由的心虚。
　　“我笑了吗？我就爱笑怎么了？”冯思雨将菜放在桌上，走到许艳身边贴脸对着她笑。
　　许艳摆了摆手“烦人，快干你的活去吧。”
　　“这菜是经理送的。”说完冯思雨才转身走了。
　　许艳和李伟都看向吧台边站着的经理，他正在将钱包塞进黑色西服的内口袋里。
　　原来她们吃饭的时候，经理让后厨做了个糖醋里脊，让冯思雨端上去，说是他送的。又怕人说他假公济私，所以他当着店里的员工把钱付给了吧台的收银。
　　李伟站起来本想走过去和经理说话，见经理笑着他摆手，才又坐回椅子上。
　　嘴角始终挂着微笑的李伟端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菊花茶。接着将自己面前的橘色塑料杯也满了。
　　“你别说咱们经理人还真不错。”
　　许艳微笑着点了点头。
　　“赶快吃啊！”
　　在李伟的催促下，许艳终于拿起了筷子。
　　“现在要米饭吗？”不等许艳回答，李伟又说道
　　“我看你也不要吃米饭，等会我去给你要个荷叶粥，晚上喝点粥好消化。”
　　许艳点点头，现在李伟说什么大概她都不会反对，此时的许艳突然觉得灯光变的温柔了，灯光下的李伟和经理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色调，许艳的心仿佛又重新有了一点儿温度，她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怎么会这样被李伟偏爱。还被经理这样善待或许经理是看在李伟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但许艳心里仍旧是感激他的。只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一切，于是只能装作无动于衷。
　　许艳并不知道李伟请自己吃饭的钱，是向吧台那个喜欢他的收银员借的。
　　吧台里个子不高，带着眼镜，短头发，长相不怎么出众的女孩子，眼睛望着落地窗边，坐着吃饭的两个人，不由的一阵心酸，是为自己也是为李伟。
　　她也觉得这许艳太狠心了，要是个有个男生这么对自己，她一定不舍的走。就算走了也一定会再来找他，可据她看来，许艳肯定不会再来找李伟，就算她来了，也肯定不是为了她。她喜欢李伟并不是因为李伟的长相，他的长相实在也算不上出众，她是被他深情感动。要是有个男的能这样对自己，她会幸福的昏过去。
　　她想许艳可能嫌弃李伟个子不够高，或者她嫌弃他脸上的青春痘，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许艳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李伟。她真想把许艳骂一顿，虽然她承认许艳长的挺好看，但也不能以貌取人吧。但他们俩要是真的在一起了，她想她也不会开心，谁让自己也喜欢李伟，她只能被自己矛盾的内心折磨，谁让自己长得不够漂亮，平时李伟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想想真是可气，现在的人似乎都是以貌取人的。奈何她没有美貌，就只能压抑这份情愫。
　　那天下班后，冯思雨也过来了，这时李伟从吧台旁边的展示柜里，拿了一瓶啤酒。见状冯思雨也不客气的道。
　　“我也要，许艳你喝吗？”
　　许艳正犹豫时冯思雨对着李伟又道。
　　“给她也来一瓶。”
　　许艳喝酒和她喝水一样，端起杯子一口气一杯就下了肚，她也不多说话，喝完一杯不自觉的就给自己满上，手不由的又去端杯，不知道的以为她多能喝呢。不一会一瓶酒就下了肚，荷叶粥没来的及吃，肚子已经塞满了。这时冯思雨和李伟的酒都还有半瓶。许艳已经转身趴到背后的那张空桌子上了，穿白体恤的她将露出来的两截手臂贴在透明的玻璃桌面上，只觉得凉阴阴的，脸又贴在手臂上，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脑袋变得顿顿的。
　　吃完饭后李伟对着冯思雨说：“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冯思雨不放心的看了眼许艳，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要回宿舍了，你和我一起走？还是等会让李伟送？”
　　许艳的脑子依旧是昏的，她现在一点不想动地方，她一抬头先对着冯思雨笑了笑。
　　“我再睡一会。”说着脑袋又埋进臂腕里去了。
　　冯思雨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说着她又看李伟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早点送她回来，她明天要赶火车的。”
　　“你放心吧，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李伟收拾完桌子，在许艳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店里要关门时，他才把她叫起来，他扶着许艳走出店门，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店门口的石阶上。头依旧有些重的许艳，这会儿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里，李伟伸手懒了许艳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这样舒服点儿吗？”
　　许艳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早晚会走。”
　　李伟朝许艳看了一眼，看不到脸，也不知道她现在清醒点儿没有？能不能听见他说话。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说，要是今天不说以后大概也没机会了吧。
　　“你可要记住，再回来啊！”
　　也不知怎的许艳听见他这句，便忍不住想哭。
　　“呜呜呜……”闷闷的哭声从许艳的臂腕里传出来，眼泪打湿了胳膊，风一吹就更凉嗖嗖的了，初秋的季节白天热，晚上已经冷了起来。
　　听见这哭声起先李伟有些不知所错，片刻思考后，他伸出胳膊，放在许艳肩膀上手不由的紧了。
　　“怎么了？”他在许艳耳边轻轻的问了句。
　　许艳哭的就更凶了，她抬起头来，双手掩面，此时哭声便更响亮了。
　　李伟皱眉朝路边看了看，那些被许艳哭声引来的目光，使他有些尴尬。
　　“因为家里的事儿？”李伟轻声询问起许艳，他不打算再理会旁人的目光。
　　许艳轻轻出了口气，那声音分明是颤抖的。
　　带着哭腔的她双手抱住露在外面的胳膊，说道。
　　“好冷，我快要冻死了。”其实许艳怎么可能会因为冷就哭起来，这也太矫情了，她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痛哭找个借口罢了，因为此时她并不想和李伟分享任何事情，那些苦闷憋在她胸口太久了，早就应该发泄一下了。
　　“是我糊涂。”李伟心里有些自责，他只想着和许艳说话，竟然没想到她穿的太少了。这样呆下去她可能明天要冻感冒了。要是真感冒了，说不定明天她就走不了。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时，李伟心中窃喜了一下，转念再一想，他就觉得不对了。许艳家出事儿了，她不能不走，自己怎么会这么自私，这时李伟为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感到可耻。
　　快起来，李伟把许艳从台阶上拉起来，扶着她往宿舍里去，走到拐角处那个胡同里时，他突然没忍住把许艳抱在了怀里。
　　许艳试着推开李伟，怎奈本来力气不大的她如今喝了酒，整个身子都变得很无力。脑子里总是不太清醒，只是觉得李伟不该这样，挣脱不开，于是她抓起李伟的胳膊狠命咬了一口，那一口她使了很大的力气，那时她不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李伟。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使的她能对李伟那样狠心。
　　起初李伟强撑着不肯松手，后来他心头一阵发疼，是的疼的不仅是手臂，还有他的心，这女人真的是狠心，有时他怀疑她不是人，她是狼，她肯定是冷血动物。现在他更加肯定了，她就是那么讨厌自己，就因为他忍不住抱了她，算了他终于松手了。
　　许艳也松了口，李伟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跑向楼道时，忍不住有些担心她会摔倒。
　　许艳慌里慌张的跑回了宿舍，关上门，她将背贴在门上，那慌乱的心情好一阵才平复。此时许艳的醉意已经消去大半，但她头仍旧是有些晕的，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铺，费力的爬上去，躺在铺上不由的喘了粗气。她想和冯思雨说话，想说自己做了错事儿，不，这事儿她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或许怎么做都是不对的。事实就是她的确狠狠咬了李伟一口，对是狠狠的，因为她感觉到当时口腔里，分明有血腥的味道，她能肯定他流血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那么狠，不应该用那么大力的。她后悔又自责。没等她开口冯思雨先说话了。
　　冯思雨想问问许艳，李伟都说什么了，是不是舍不得她走，她有一肚子话想和许艳聊，此时的她心里也怅然若失，要是许艳走了，以后能陪她的也就剩下李伟了。
　　到嘴边的话，最后只化作一句：“明天还要早点起来，快睡吧。”
　　冯思雨说的不假，许艳买的票是早上八点的，她们至少提前两个小时起来收拾。
　　“嗯”许艳从鼻腔里哼出一句。
　　她也想早点睡，只是脑子不听使唤总要胡思乱想，从李伟想到梁志诚，她得出一个结论来，以后再也不能谈恋爱，她这种人不是自己伤心，就是让人伤心，注定就该孤孤单单一个人。
　　有时许艳觉得自己的心像块，冰冷，坚硬的石头。有时她会可怜自己，有时她又讨厌这样的自己，挣扎撕扯，她的内心从来不能平静。这大概也是她的痛苦所在。
　　许艳走的那天，冯思雨和店里另一个男生去送的她。许艳和那个男生关系一般，她想不出他会送她的理由。后来和冯思雨通电话时，从她口中得知，其实是李伟拜托那个男生去送她的。因为许艳这次走还要带被子，他怕行李太多，两个女生不好拿。至于他为什么自己不去，冯思雨就不知道了。许艳想他大概是生自己的气了，他也确实该生气。
　　店里李伟看着自己胳膊上那已经发了紫的印记，不由的出了神，他有点后悔自己没去送她，至少在路上还能陪他一程，等公交车，坐在公交车上，在候车室里，算下来，这也是不少的时间了。可他只因为不想看见她上火车时离去的背影，就拒绝了这一切，此时他心里是有些懊悔的。想起他忘了将从店里偷来的杯子交给许艳，他觉得粗心的她肯定不记得带个喝水的杯子。只是自己比她更粗心，居然忘了给她，应该让刘明志给她带去的。可是现在都晚了，她应该已经上火车了。至于昨晚的事儿，他似乎并不怪许艳，反而感谢她给自己留下了这个印记，因为她这一走也只给他留下了这个。
　　车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就仿佛许艳失落的心境。离开北京，和她初来这个城市时一样都是秋天。坐在靠窗位置的许艳，用那空洞的眼神，呆呆的望着窗外略过的景物，是的这是万物开始凋零的季节，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正在枯萎的心。